久违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毫无理由就对我这么好,会让我负担很重。如果我对你来说没有什么价值的话,能不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了......”

    听到少女怯懦的回答,丝丝酸涩从瞿意融心底泛起,她感到有些热气从心底聚积起,争先恐后地向上涌,最后停留于在眼底。

    好像透过眼前与自己面对面站立的人表面,可以看到其内心深处的挣扎。

    她缓慢开口,语气中尽是怜惜:“正是因为你过度否定自己,所以才导致你现在否认自己有价值存在的想法。但是,小月,世界上万物存在都是有自己的价值的啊,雨滋润万物,阳光给予世界光亮。你也有自己的价值,只不过它需要你自己去发掘、开垦。 ”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继续隐瞒胡皎月。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就一步步来。

    少女迟迟未做出下一步动作,似乎在揣摩自己话中的含义。

    两人静默着对立站着,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瞿意融缓缓开口。

    “其实我这次回乔安,是来看望父母的,就像我上次对你说的那样。我确实不会在乔安待太久,也的确生出了想帮助你的心思,但这绝对不是因为怜悯或者是同情,是因为我觉得,你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儿,就应该过得开开心心的——”

    “所以接下来我也不会改变想帮助你的想法,同时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对你的帮助,或者是想和我做个朋友,那我们就加个好友保持联系;如果你不接受,以后想继续当陌生人,我也不会拒绝。选择权在你。”

    她一股脑地将自己回到乔安的原因和自己内心真正想法说出,心事一旦倾出,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松弛了,无论结果如何。

    末了,她伸出手朝少女递过去,手掌心向上摊开,上面平放着手机,镶钻风格的手机壳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光芒。

    两人之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她就那样摊开手,不进亦不退,等待着一个答复。

    心中时针滴答流走。

    瞿意融面对这道选择题,搬出了十足的耐心。

    她期待这个答案,如若最后是自己不想要的那个结果,她也为自己准备了条退路。

    她看到胡皎月持着惯有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知她这幅表情下的心境是如何的。

    最后,她看到面前矮她一头的少女,淡定接过了手机。

    可那不知假装还是真正的淡定之下,少女一双手以肉眼很难察觉到的程度颤抖着。

    瞿意融脑中忽然想起些什么,趁着胡皎月伸出手的间隙,眼神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少女细弱的胳膊,落在小臂上,视线顺着小臂蜿蜒的方向扫了一圈。

    之后她发出失落的一声喟叹。

    她本是想借着白日的光亮,仔细观察几眼上次在少女手臂上看到的伤口,只可惜今日少女短袖袖口之下,只露出皮肤完好的一部分,手臂其他区域包裹着层白色冰袖。

    胡皎月刚刚才真正意义上接受了她这个“朋友”的存在,她总不能一上来就要求人家脱掉冰袖,让她看看胳膊吧。

    这样冒昧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只好作罢。

    回到家之后。

    瞿意融抱着手机仔细研究胡皎月的社交账号,企图从中发现些什么。

    胡皎月的社交账号装扮风格整体简单。

    正方形方框内,头像背景是黑夜乌压压的氛围,一栋高楼在废墟之中拔地而起,高楼独立,四周环境破败不堪,唯有此楼完整,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向下,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甚至她的微信昵称,也只是简单的一个符号,朋友圈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条动态分享。

    从中完全发现不了线索,不过在这几次的相处过程中,瞿意融逐渐发现了胡皎月存在抑郁的可能,经过仔细推敲后,几乎算是确认了这一点。

    如果非要在未拿到体检报告的前提下对患病原因进行猜测,那么她认为主要原因,是因为胡皎月家庭长期带来的压力和失去挚友的痛苦。

    但只凭现在所观察到的,她不确定少女是否存在自残倾向,也不确定少女手臂上的伤痕到底是否是自残的结果。

    -

    几日以来。

    瞿意融一直等待胡皎月主动联系她的那一刻,可白白荒废了几日光阴,还是没有等到消息的到来。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经过深思后,她最后做出了个决定。

    距离自己回到乔安的时间越来越长,预计的半个月的时间所剩无几,也就意味着离要返回梅阳的日子越来越近。

    因为工作等多方面因素,她不可能在乔安继续待上太多时间。在自己返回之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胡皎月心理疾病的治疗。

    或许她不能给予少女太多的陪伴,但她想尽可能提供给少□□质的治疗条件。

    最终,她决定花费自己一部分存款,带少女去医院做个心理检查,之后根据检查结果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在做出这个决定不久后,瞿意融就把它告诉了父母。

    陈女士是个心善的人,她很快理解了自己女儿善意的想法,并且对其表示支持;而瞿父对待事情比较现实,但在他沉默了许久之后,也默许了瞿意融的这个计划。

    毕竟以胡皎月目前的家庭状况,完全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用,而抑郁也是不能再继续拖下去的病症。

    瞿意融想,如果胡皎月又因为心理负担而拒绝自己的好意,那不如先打个欠条,让少女先治疗好自己的病症,等她康复之后,有了能力偿还也不迟。

    某天上午。

    瞿意融将胡皎月约了出来。

    见面之后,瞿意融发现少女今天难得没穿一身红色,替代往日一贯红衣的是一条简单大方的白裙。

    头一次见到少女红衣以外的打扮,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除此之外,经过她细心观察,她还发现少女眼里似乎多了些往日没有的情绪。

    好像是希冀,抑或是期待、柔和。

    一开始,她并不是直截了当地带女孩儿直奔医院,而是开车带女孩儿去了家甜品店。

    都说甜品可以治愈人的心情,那么她也想带少女试试。

    毕竟,胡皎月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苦涩。

    瞿意融点了不少吃的,可任凭散发着各种光泽的甜品气味诱人,但少女看起来总一副胃口不大好的样子,全程只吃了一只甜筒。

    两人面对面聊着天,第一次像是真正的朋友那样,对彼此敞开心扉。

    为了活跃气氛,瞿意融特地找了些轻松的话题。

    过程中少女随意地附和,言语很少,脸上还是没有过多的表情。

    店内,客人进进出出。心中计算着时间,瞿意融抽出空来低头瞟了眼手机屏幕上所显示的时间,再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些沉重。

    对面的人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她目光落在少女的头顶。

    上面本该是毛茸茸的头发,可是眼前人似乎有些脱发,发量也并不多。

    同样,这也是符合抑郁症状的表现。

    深深的无奈之后,像是下了决心般,瞿意融努力避开抑郁病人通有的雷点,小心翼翼地准备开口。

    恰逢胡皎月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寂静,气氛凝滞,仿佛周遭只有二人是真正存在的。

    原本已屯到胸腔只待说出的措辞瞬间消散,望着少女那对表面寂静如水的眸子,瞿意融只觉得心理负担在这一刻加重,像座大山,压着她,逃不脱,连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换成了胡皎月言语镇定地发问:“其实今天叫我出来,还有别的事情吧。”

    瞿意融没料到少女冰雪聪明,早已侦破她自以为藏匿很好的心思。

    一瞬沉默后,她尽量以委婉的语气,将自己的计划全数告诉了少女。

    原本想象中少女反常的拒绝或者是竭斯底里并没有出现。

    她只看到胡皎月低头,像是在沉思,只是她没看出少女眼中呼啸着而过的情绪,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这瞬间彻底坍塌。

    少女再次抬头时,眸光闪闪,唇边笑容生涩,语气再平常不过。

    “好啊。”

    这是瞿意融第一次看到存在于胡皎月脸上的笑容。

    生涩却美好。

    却也抓不住似的,像昙花,像流星,像一切只存在于瞬间的东西,转瞬即逝。

    之后,两人一同去了医院。

    整个检查过程,胡皎月极其配合,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乖巧得离奇。

    检查结果出来后,瞿意融内心仅存的希望被现实敲灭。

    看着报告单上几项异常的指标,她竭力控制情绪,尽管职业生涯中已经接待过数不清的心理患者,但捏着单子一角的手仍几不可控地颤抖。

    同样看过检查报告单的当事人却一脸淡定,仿佛她才是健康平安的那一个。

    检查结果出来后,完成了该走的程序,瞿意融马不停蹄地为少女找到了位心理辅导医生。

    治疗已经刻不容缓。

    而这位心理医生足够让瞿意融放心。

    心理医生本是瞿意融大学结业阶段的带教老师,也是专业内人人尊重的名师。她不仅为人和蔼可亲,而且事业能力远在于自己能力水平之上。

    现在这位老师早已退休,开始零碎地接受一些存在心理疾病的患者,治疗功勋亦优。

    把胡皎月交给她,瞿意融也能放下一颗心回梅阳。

    一天满满当当的行程结束,瞿意融终于得以松下一口气。

    在送胡皎月回家的路上,少女如往常那样沉默。

    瞿意融摸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确定她是否因为自己突然的自作主张而生气。

    想来想去,不问出个结果,她心底终究过意不去。

    就在她刚找到了合适的话题准备试探一下少女的心思时,偏偏在此时,来电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车内原本安静的气氛被打破。

    在瞿意融听来,这来电铃声唐突又别扭。

    一向好脾气的她此刻正揣着满怀心事,恰好被这铃声惹恼,连眼神都没分给手机屏幕一眼,微蹙着眉,伸出根手指朝铃声发出的方向划去。

    电话准确无误的被挂断,周遭气氛终于得以回归寂静。

    寂静维持了不到三秒。

    铃声再次不知疲倦地响起。

    这次,坐在副驾上的人早已看不下去,在眼神轻悠悠地向着手机屏幕瞟了一眼后,在瞿意融动作之前替她接通了电话,并贴心地为她点开了免提。

    “瞿意融?”

    久违的熟悉男声响起,瞿意融总觉得那唤出自己名字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好像下一秒就能质问起她挂断电话的原因。

    因为是疑问的语气,他句末尾音上翘,落音像是迎面抛来的一个钩子,晃荡着勾住了自己的心脏。

    迎面的熟悉感直直涌上,瞿意融总感觉有一股暖流围绕包裹在心脏四周,所以导致心脏跳动的频率听起来有些异常。

    片刻无措后,像是失去方寸,她空出一只手来,手忙脚乱地将手机移到中控台处,距自己稍近的那一侧。因为车上没放耳机,所以只能关掉了免提,将音量调到了恰好自己可以听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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