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补7.15】

    秦昭蹑手蹑脚地踏进门槛,而后缓缓回身将门闭拢。

    这间屋子其实不怎么大,摆着四五个齐屋顶那样高的书架子,上头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封存好的卷宗,末尾上坠着小小的木牌。

    秦昭一列列地找过去,将那木牌翻来覆去看了,上头只刻着数字,并不言明案件所指,秦昭胡乱翻着,心头愈发急躁起来。

    屋里本就黑漆漆,只有几缕从门缝,窗缝里溜进来的月光,秦昭将屋子的书架都绕了一圈,思索一番。

    这些卷宗应该都是分门别类放置,长渊建国以来,比较大的谋逆案其实只东南王一案……

    她仰着头,最后目光锁定在第三列书架最顶层,这卷宗比下头的卷宗都要厚,她之前听叶向洵提起,卷宗中会放入涉案人员名单,这起谋逆案一直是当今生圣上心头的刺,他当年御笔一挥,直接将王府杀了个干净。

    秦昭足尖轻点,将卷宗取了下来。

    她望着上面的封条,小心翼翼地揭起一个角,却忽然发现这封条的末尾有些微微翘起,前方还隐隐裂开了一小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秦昭心下一沉,有人在她之前打开过这份卷宗。

    除了她,还有谁对这种陈年老案感兴趣,秦昭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身影,这个想法将她自己都惊了惊。

    来不及多想,她轻轻揭开,缓缓将卷宗展开,就着月光细细看起来。这里头封着的东西实在太多,什么结案文书,证人口供,处斩名单。

    秦昭来不及看得太仔细,视线落在结案文书的“国师镇之”四个字上。

    她又匆匆翻过几张纸,扫了一眼处斩名单,东南王谢慎的两个儿子赫然在列,还有一个叫做叶琴的,秦昭一愣,叶琴不就是叶向洵的母亲么。

    叶向洵的母亲,从前居然在东南王府。

    她继续往后翻,在最末尾看到一纸檄文,言辞激烈,字字泣血,单单读来,还以为当今圣上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她目光随着字迹游走,最后停在落款上。

    “梁伯远”三个大字猛然扎进秦昭眼帘,她瞳仁颤了颤,若她没记错,叶向洵的父亲也叫梁伯远。

    若按此,他当年应该就被处死了,莫非因为他的父母籍籍无名,他侥幸逃脱,做了漏网之鱼。

    秦昭按住心下的震惊,忽然觉得叶向洵在京城中走来晃去,还没被翻出当年旧事,真不知是当年知情之人死得干净还是他运气好了。

    门外似乎传来声响,秦昭一愣,立时快速将卷宗里的东西按原先的顺序放好,将封条细细盖回去,望着那始终微微翘起来的末尾,秦昭用力抚了几次,仍旧枉然。

    她环顾四周,居然真在角落看见了一瓶浆糊,她搅了搅,居然还能用,她立时弄出来将封条粘回去,若是被发现,那就让那个在她之前打开卷宗的倒霉蛋担责好了。

    她同方才进来时一般,轻声将房门合拢锁上,飞身掠上房顶,悄声挪动起来。

    秦昭一面打量这屋檐下,一面缓缓挪动,片刻过后,居然见廊下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向洵,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司中当值?

    秦昭眼看着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游廊尽头,她偏过头,那个方向,不是她方才过来的地方么。

    再来不及多想,她离席太久,得尽快回去了。

    *

    秦昭越过墙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墙角站定,一抬头,裴行远居然同鬼一般出现在她眼前。

    秦昭不由地后退两步,却意识到身后是墙,她避无可避。

    “裴,裴大哥。”秦昭有些心虚地望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裴行远握着轮椅扶手的力量比方才更大,他微微一笑,衣带在晚风里飘飞:“我听闻国师府后花园中有青色的鸢尾,来看一看。”

    他笑得得体,秦昭愈发心虚。

    秦昭摆摆手:“那裴大哥,你慢慢看,我先回席上了。”言罢她慌慌张张地往前走去,靴子不慎被裙角绊了一下。

    “小昭——”裴行远忽然出声。

    秦昭驻足回过头来,见裴行远推着轮子缓缓朝她行来:“我们一同回去吧。”

    秦昭点了点头,垂着脑袋过去扶住裴行远的轮椅,将他往前推,一面推,一面盘算着该怎么把他糊弄过去,岂料裴行远却先开口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昭往前推得更快了一点,飞快地眨巴着眼睛:“什么说出去,我又没有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裴行远闻言轻声笑了笑:“是啊,我二人不过一同出来看看花罢了。”

    “这花园里,真的有青色的鸢尾吗?”秦昭忍不住发问。

    裴行远却垂眸,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口,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听到秦昭的话。

    两人回到席上时,歌舞已过半,秦昭座位旁的几个人醉得如同一滩烂泥,见秦昭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奇怪她为何去了那么久,而是举着酒盅过来,固执地还要同秦昭再喝一杯。

    大国师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听旁边的人说,似乎是犯了头疾,回屋里歇息去了,才走了不久。

    不想才一会儿,门口便有通传,宫里来人了,众人立刻跪伏在地,内侍鱼贯而入,端进来许多宝气华贵的摆件,至少三四个掐丝珐琅盆景,一个黄梨木雕作的荷花,栩栩如生,望得人眼睛都直了。

    此情此景,众人只等着大国师端着犯了头疾的脑袋出来谢主隆恩,不料只一个面无表情的道童立在上首,拂尘一挥,连腰都只敷衍地躬了躬。

    “叩谢陛下,国师大人头疾发作得厉害,不能亲自出来谢恩,便由我代之。”

    此言一出,内侍的脸色都快变成青紫色了,见谁都笑眯眯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透露着满满的不快。

    他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道:“既如此,大国师便好好休息吧,咱家还要回宫里复命呢。”

    宴席又恢复了正常,秦昭望着时间差不多了,将欲提脚告辞,却见裴行远忽然立在她面前。

    “我敬你一杯。”裴行远酒盅高高举起,仰头看着起了身的秦昭,“你不会这么小小的一杯酒也不给我面子吧。”

    秦昭摆摆手,只觉得今日裴行远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反常,可又点不出症结所在。

    于是乎她端起面前的酒盅,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杯底亮给裴行远。

    裴行远也将手中清酒饮尽,面色却不似方才松快,他驱着轮椅回到自己的位置,再没动过筷著。

    秦昭起身同周围的人告辞,面前吹来凉爽的夜风,她下了几级台阶,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柱子稳住身形。

    “秦姑娘,您没事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婢女,一把扶住了她,将人往游廊上带,秦昭浑身的力气仿佛霎时被卸掉了一样,根本挣不开。

    “你要带我去哪?”秦昭蹙着眉,掀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这个身量娇小的婢女,“我自踏入府门到现在,似乎并未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秦昭一把按在她的手背上,加重了力气。

    那婢女愣了愣,又继续拖着秦昭往前走:“姑娘,我也是听主子吩咐办事,只得冒犯您了。”

    秦昭奋力将手臂从她身上抽了出来,却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瘫软的身子提不上一丝力气,她只觉得这是饮了些酒的缘故,若在往常,任她的吃食下了多少蒙汗药,她都能健步如飞。

    秦昭力聚丹田,轻轻吐纳起来。

    婢女立时上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往秦昭根本分不清方向的游廊绕啊绕,等推开一扇灰尘扑鼻的房门,秦昭被呛得快要喘不上气。

    “咳咳——”

    婢女将她用力扯进屋里,掀开重重叠叠的纱幔,将人一把掼到了榻上。

    “姑娘,您有事再吩咐,先好好休息。”婢女哆哆嗦嗦地说完,一溜烟关上房门便跑了。

    秦昭只觉得自己脸颊烫得要命,她下意识将衣襟扯开一些,摇晃着给自己倒了些水,正要入口却又愣在原地,万一这水里头还有脏东西呢。

    不行,她得离开这个屋子。

    门已经被从外头锁上了,秦昭走到窗户前,用力一推,惊喜地发现窗户居然能打开,她欣喜地看出去,这才发现这屋子居然是个临湖的二层小楼。

    她踩上桌案,摇摇晃晃地踏上窗棂,望着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时有些犹豫不定,若是贸然跳湖,此时本就没什么力气,半夜溺亡也没人发现,岂不亏死。

    若不跳下去,谁知道等会儿进来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歪瓜裂枣,到时候她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秦昭昏沉沉的脑袋再承载不了太多,方才奋力压下去的药性又翻涌起来,她面前晃了晃,脚下一滑,瞬时从楼上跌落下去。

    “哗啦——”

    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秦昭挥着手,习惯性地在水里扑腾起来,一时都忘了自己本是会凫水的。

    “救,救我——”

    秦昭蹬了半晌的水,忽然发现水流带来的清冽触感走遍全身,将身上的燥热驱散不少,她从水里浮出一个脑袋来。

    她仰头望去,方才她跳下来的窗口处赫然一个探出来的圆圆脑袋。

    秦昭一惊,立时往后仰着游得更远,脖子伸得又酸又疼。

    那个脑袋先是露出整齐的发冠,而后才显出深邃的眉目,秦昭一惊,都快忘了蹬水。

    居然是裴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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