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修】

    白川最不见得这人装模作样,于是乎三步两步上前,抬手用掌心扼住他的喉咙,将人提了起来。

    严佑感受着喉咙里沉重的窒息感,脸上神色变幻,特别是面前分明空无一物,他心中难免心急,抬手就亮出掌心锃亮的金光。

    白川被这金光一闪,手臂仿佛被灼伤了般,不得已放下手后撤了几步。

    “呸!”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师父可是天荇山充华祖师座下第四百二十五号弟子,区区雕虫小技,能奈我何?”

    谢玄紧紧的盯着他,身上泥水混着血水,将玄色的衣裳染得斑驳,可气势却不减分毫,他朝严佑逼近一步:“你没死?”

    严佑闻言仰天大笑:“我自有师父庇佑,吉人天相,起死回生并非难事!”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亲自送你走。”谢玄反手拔出长剑,趁其不备猛然向前刺去,不料却被个软如水波的物什给挡了回来。

    严佑心惊肉跳地捂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心口,朝着门外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抓了人回去领赏啊——”

    伴随着严佑的声音,破庙里冲进不少身着白色道袍的童子,个个眉间一点朱砂,他们不执拂尘,只在背上负着两把刀,眉眼凌厉。

    严佑快速后退,将自己掩在人堆里,抬着拂尘一通指挥。

    “那儿!快啊,一刀结果了——”

    “还有那儿,对对对——”

    “啊——”

    严佑被突然闪到眼前的长剑吓了一大跳,呜哩哇啦地大喊起来:“快来救我——”

    一个童子抬着双刀挡住剑刃,紧蹙的眉头越来越深,最后力气不敌,重重坠了地。

    严佑脚上扑来一阵温热黏腻的液体,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立时抱着拂尘往角落里藏。

    谢玄长剑的寒芒闪过,严佑立时识趣地抬起了双手:“大人,大人饶过我吧,我也是替人办事,千万不要杀了我!”言罢他双手合十,朝着谢玄重重地磕了两个头。

    起身时,严佑的眼睛贼溜溜地望过去,正好看到个黑衣男人一剑捅穿了最后一个童子的身体,鲜红的血溅了满地。

    他哆嗦着站起来,握紧了拳头。

    “可以不杀你。”谢玄顿了顿又道,“你就立在这里,不要挡道。”

    言罢谢玄回过头,催促着众人:“诸位快走,不可耽搁了。”

    剩余七八人鱼贯而出,飞身上马,阿元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朝着谢玄重重拱手,转身离去时顿了顿脚步,又折身回来。

    “我同你一起。”

    望着众人策马走远,谢玄的眸子动了动,浮在严佑颈前的那把剑这才缓缓垂了下来。

    严佑脸上堆砌着笑容,佝偻着腰:“诸位也快走吧。”他挠着头,“师父知道我本就不靠谱,也不会责怪。”

    谢玄面色有疑地打量他两眼,而后几人背过身去。

    “你朝前,我断后。”谢玄负手立着,朝着阿元点了点头。

    严佑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扫而空,他抬起掌心,望着上头光华流转的金色,冷冷地笑了两声,重重往前一递。

    那金光就像飞速的箭矢一样极速脱离他的掌心,直坠地面。

    凌厉的破空声好似气势磅礴的炸药,落地的瞬间便绽开冲天的白光,一时间地动山摇,众人的后方立时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

    谢玄一怔,将手里的剑猛然掷出,直捣阿元马匹的屁股,马儿受惊吃痛,快速地飞驰起来,将将跨过越来越大的缝隙。

    “大人——”阿元勒马回缰,眼看着簌簌的沙石飞溅而起,他与谢玄已被一道横贯地面的“天堑”隔开。

    白川勒紧缰绳,目光落在无边的崖底,马儿扬起蹄子,长长地嘶鸣一声。快速扩大的裂缝像是无垠的巨口,两人同踏空的马匹一齐,重重地往下坠去。

    耳廓被极速掠过的风拍打,白川沉重地喘息着,旋身之间忽而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化作数不清的点点微光。

    简而言之,她快消失了。

    崖边俶然出现了七八个人头,搭弓拉箭,凶神恶煞。

    严佑露出半张脸,目眦尽裂:“放箭!放箭!把他们给我射成筛子——”

    谢玄抬眼,只见密如雨丝的箭矢飞速而来,穿破淅淅沥沥的雨滴,直冲他胸口而来。

    几乎是同时,他眼前出现了一团泛着白光的身影,白川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模糊。

    雨点砸在他大睁的双眼上,他抬起双手,近乎疯狂地揽过那团几乎快要消失殆尽的光晕。

    “白川——”

    纷至而来的箭羽被她的身影尽数弹开,谢玄望着手心里渐渐散去的斑驳光点,整个人在狂风中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风势愈发大起来,轻轻一卷,纷纷扬扬的光点便像是轻飘飘的白色蝴蝶瞬时散空,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直觉恶心胸腔中澎湃着无尽的热意。

    他想开口,喉咙却被石头堵住了般发不出声音,他如愿以偿地呕出一口血,模糊的视线里仿佛闪过一道金光,

    他的手臂脱了力,而后极速地往下坠去。

    *

    她终于有了点意识,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唱词,如浪潮般涌来,白川看着自己穿过重重雨幕,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柔软洞底。

    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被不知来处的力量推搡着立在院心。

    四周是随着风猎猎作响的幡旗。

    她抬头望去,高门大院,檐牙高啄,四四方方的天空碧蓝如洗,耳边却是越来越高亢的痛哭声。

    她心中生起疑惑,不由地提脚往前,迈过门槛的一刹那,耳畔的三清铃声愈发清晰,像是在敲击她的胸膛。

    屋内摆设说不出的眼熟,三三两两立着的人无不在低着头啜泣,正对面的榻上有个被锦被包裹紧实的瘦削身影。

    还有个妇人,伏在她的身上哭泣。

    立在她身边的男人说:“你别太难过,快些起身让道长再试试吧。”

    她用帕子拭着泪,恋恋不舍地退至一旁,目光依旧停留在榻上的人身上。

    “她年纪轻轻的,却要遭这样的罪。”妇人抽噎着,“二哥回信了吗?他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男人摇头:“估摸着是战事吃紧,一时回不来。”言罢,他叹了口气。

    她走近了一些,细细地观察着榻上的人,是个年纪尚轻的女子,唇色青紫,眼眶凹陷,是个天长日久的病秧子。

    她心胸没来由地一震,脑海里像是开出了漫山遍野的花,馥郁的芬芳扑鼻而来,引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越走得近了,她的心便跳得越快。

    耳边的清脆的铃声愈发急促,像是推着她不断往前,榻上仿佛生出一道涌起来的水波,荡出阵阵涟漪的同时也将她猛然吸了进去!

    霎时间,身体上仿佛淌过温水,经久不愈的伤疤也在这一刻缓缓合拢,眼前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终于合成一条不见头尾的彩绸。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痛哭声,喊叫声。她大汗淋漓,望着面前一张张讶异又惊喜的面庞。

    “小昭!你醒了!”王又容一张脸早就哭花了,满眼的心疼。

    秦昭手掌用力,缓缓从榻上坐了起来,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地在她腰后放了一个软枕。

    “三婶,三叔。”

    “二哥,三姐。”

    众人声声应着,心中无不淌过劫后余生的放松与喜悦。

    王又容双手合十,带着哭腔:“真是菩萨保佑,我家小昭吉人自有天相!”

    “哪里是菩萨保佑,分明是我将人救回来的。”

    秦昭循着声音来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银发玄衣的道士自日暮的阳光中现身,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三清铃。

    “对对对!”王又容立时反应过来,握住紫云的手不住地感谢,“道长神通,救我家孩儿性命,我们定……”

    紫云抬手:“打住!我可听不得这些。”

    王又容朝秦昭笑了笑:“这是紫云道长。”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秦昭却觉得她很是眼熟,脑海里没来由得出现个莫名其妙的画面。

    此人站在她面前,拢着袖袍,挥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她说了什么呢……

    秦昭头痛欲裂。

    她说:“人固有阴阳两魂,阳魂灭而人死,阴魂得以往生。”

    “你便是那片孤零零的阳魂,被剥离肉身时想必受了很多苦楚吧?”

    “不妨告诉我,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

    紫云望着秦昭闪过无数迷茫的脸庞,脸上的神情殷切又试探:“姑娘,你都见到了什么?”

    秦昭脑海里回闪过无数画面,想要看清,却似乎被一面极厚重的纱帘挡住。万千模糊的重影聚到最后,她只想起一个雨幕极速下坠中的身影。

    她的指节忍不住用力抓住被褥,苍白的唇色渐有红润透出,再虚弱的脸,那双眼睛还是仿若悬珠。

    紫云见她没什么反应,似乎有些急切起来,又轻声问了一遍:“秦姑娘,你还记得些什么?”

    秦昭似乎做了很久的准备,终于开口:“利箭如雨,我好像,掉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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