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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纠结的平阳

    “陛下。”前来回话的大臣佝立在下首,表情肃穆,“胥原观中众道童已尽数缉拿,为首的严佑身中数箭而死,余下的,不知陛下打算……”

    “你看着办就是,后面不必来回了。”平阳连眼睛也不抬,依旧在奏折上流连。

    “是。”

    那大臣将将退下,便有紫阳殿的内侍佝偻着身子进来,声音颤抖:“陛下。”

    平阳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奏折,重重揉了揉额角:“怎么,他还是不肯用饭?”

    内侍声音又小了些:“非要见您不可,谁劝也不顶用。”

    平阳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外头有些阴沉的天色,一连几日落了雨,烘得再暖,也觉得身上潮哒哒的。她起身更衣,乘着轿辇晃晃悠悠地来到紫阳殿前。

    平阳缓缓踱进殿内,内侍宫人跪了一地,满殿的吵嚷声,玉器金盏乱糟糟地滚了满地。

    她先前便想过,过了这个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周沛上路,此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向来安分守己的周沛忽而狂躁起来。

    平阳踏过门槛,便有只小巧的酒盅飞速而来,她躲闪不及,被正正砸中额心,霎时鲜血渗出。

    她近身的侍卫暮云来晚一步,下意识地跪在地上,抬着脸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内侍吓得上前呈上帕子,平阳却似乎并不在意,她慢条斯理地接过来,轻轻拭去额心的血迹。

    “你叫她滚过来!否则,朕就饿死在这里!”周沛衣衫裹得乱七八糟,鬓发凌乱,“她不是想名正言顺吗?眼看着朕被关在这里,她也不来救上一救,名声呢?不要了吗?”

    他连珠炮似的骂了半晌,这才眯着眼睛打量起门口那个被光晕裹着的人影。周沛弓着身子踩着小碎步上前,仰着脸细细地端详起平阳的脸来。

    “平阳!”他激动得大喝一声,双手死死地擎住平阳的手臂,“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有人,有人虐待朕啊……”他说着说着忽的涌出泪花来,沟壑纵横的面庞上露出好大的委屈。

    平阳捏着沾了血的帕子,放到他眼下细细揩着:“是么?父皇一直要见我,是想说些什么?”

    周沛一双眼睛忽然瞪得老大,猛然送开手连连摇着头后退,他抬着颤抖的手:“你,你不是平阳!你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抬着手臂不住地吼叫,“来人呐!来人呐!平阳反了,平阳反了!”

    他一连喊了十几遍,内侍宫人们头几乎都要埋进胸里,这样的戏码,一天就要上演几十次。他们听惯便算了,陛下万金之躯,也要承受这样的污言秽语,实在……

    周沛身子佝偻,蜷成一团,嚎啕着呐喊:“平阳,平阳你怎么能反呢?你怎么能反呢?”他泪眼婆娑地望过去,不住地摇头。

    平阳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缓步过去,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轻柔地拉过他的手:“父皇,你让我来,是有要事商议对不对?”

    周沛止住了哭泣,奋力挣脱平阳的手,反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清晰可闻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经久不散。

    立时有人跑上来,将周沛整个架了起来,就要往后殿拖去。平阳轻轻碰了碰通红的脸颊,望着周沛愤愤不平的模样,若有所思。

    她起身,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暮云上前一步:“陛下,可是他……”

    平阳垂下眼眸:“无妨,他就算想杀我,也杀不成了。”

    众人这才刷拉拉地尽数退了下去,合上殿门过后,昏暗的屋内只剩几根奄奄一息的烛火。

    周沛背对着她,竟忽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平阳镶着金线的皂靴和龙纹华丽的衣角扫过痕迹斑驳的地砖,轻声道:“父皇,如今只你我二人,便不必再装下去了吧。”

    周沛木然的眼珠子转了两三下,果然恢复成清明的模样,他趔趄着起身,回身用悲戚的眼光打量着平阳。

    平阳不喜欢他这样的表情,有些厌恶地别过眼睛,自顾自地坐到了椅子上。

    “平阳,你好生糊涂啊……”周沛望着她,摇了摇头,“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交与裴怀雪,天长日久,她竟将你的心糟污成这般模样。”

    平阳深吸一口气,在听到裴怀雪名字时露出显而易见的厌烦神色:“我若不这样做,届时身份暴露,你还看得起我?还会容忍我这样一个敌国之后继续占着你女儿的地位耀武扬威?”

    “我知道你自命不凡,你那么相信裴怀雪,竟能胜过相信自己的母妃。”他眼下青黑,泪沟愈深,“你不信我,我也不怪你,可是你母妃,她是拳拳真心对你。”

    平阳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周沛这番话确实诛心,午夜梦回,她总能梦见林贵妃满身鲜血地卧倒在地,口里还是那句没说完的话。

    “你这些日子忙忙碌碌,不就想知道,你母妃死前,对你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吗?”周沛叹着气,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整个人似乎在一夜之间老去不少。

    平阳闻言惊讶地站起来,呼吸都快有些错乱。

    “平阳啊,你怎么会不是我们的女儿,你自出生,你母妃除了失踪那段日子,对你可谓寸步不离。”周沛匀了匀气息,“你左边大臂上有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这是你出生时便带着来的。”

    “她裴怀雪纵有通天的本领,难不成还能在你母妃腹中偷梁换柱不成?”

    “平阳啊,你真是糊涂,糊涂至极……”

    平阳眸子不住地颤抖,她左边大臂确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你的眼睛,你的嘴唇,像极了你母妃啊,你究竟是听了怎样的唆摆,才会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

    平阳静静地听着,滚烫的胸膛也渐渐凉了下来:“过年以后的事,你知晓了?”

    周沛闻言哈哈大笑几声:“你怀疑我贪恋人世,故此做出谎话来诓你,再图点生机?”

    平阳缄默不语,相当于默认了。

    周沛头摇得愈发凶狠了,他指着殿门:“裴怀雪来降时,确实带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婴孩,说是她自己的侄女。可才过了两个月,那孩子便亡故了,尸首就埋在南洲奉阳城外的歪脖子树下!”

    平阳忽而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她脑海中纷乱如麻,眼眶莫名其妙地酸痛起来,声音嘶哑:“你骗我。”

    “你如此笃定我骗了你,怎么,裴怀雪就不会骗你了吗!”

    平阳朝着殿外长喝一声:“暮云——”

    立时有个长身玉立的女人破开殿门,一把扶住趔趄不稳的平阳,见她面色灰败,神色有异,不由担心起来:“陛下!”

    平阳按住她的手腕,哑声吩咐着:“派人速去南洲奉阳城,将郊外歪脖子树下的尸首挖来给我。”

    暮云点点头:“陛下放心,我嘱咐小义她们去,一旬方可归来。”

    平阳先是点点头,忽又重重摇了摇头:“不,不,兹事体大,你亲自去,你亲自去!”

    她声音越来越大,近乎嘶吼,惊得暮云立时点头。

    “好,好,陛下,我立刻就去。”言罢她放开平阳的手,拢着腰刀朝她行礼,扭头就要走。

    平阳扶着门框粗重地喘息着,眼看着暮云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又立时叫出声来:“等等!”

    暮云立时返回来,托住她冰凉的手掌。

    “朕,亲自去。”平阳咬着牙,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殿外愈发黑沉沉的天空。

    舟车劳顿,乔装来到奉阳城外的歪脖子树下时,平阳披着大氅,呆立在树下,一言不发,直至冰雪落了满肩,她才在暮云的声音里回过神来。

    “陛下,我们这便开挖了?”

    暮云见平阳颇有些呆滞,不做回应,只叹着气唤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侍卫,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

    锄头挥下去,刨出来的泥土才三四寸,平阳却忽然出声:“不必挖了。”

    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位新登基不久的天子,传闻她阴晴不定,朝令夕改,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暮云眼里的担忧愈发深了,旁人瞧不出,她却能看到平阳眼底连脂粉也掩不住的青黑,想必自京城出发,她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既如此,我们便启程回京吧。”

    平阳轻声应了句是,扭头便登上了马车,倚着车厢,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

    马车颠簸着,也将她脑袋里那些记忆零零散散地晃出来。

    母妃病重时,是裴怀雪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她被裴怀雪看着长大,待其如同母亲。

    可是一个惊雷不断的雨夜里,裴怀雪死死扯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描述着天盛皇后死时的惨状,万州城兵败的狼狈。

    平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只记得裴怀雪说完以后紧紧地捏住她的手臂,说出一句让她这辈子再难安睡的话来。

    “殿下,你是我天盛的公主啊!”

    再后头的,平阳便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裴怀雪的脸像是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她的声音也无孔不入,她耳畔飘来的词句,不是报仇就是雪恨。

    很长时间里,她不明白为何生养自己的父母一夕之间变作了仇人,可她却明白,身份败露之际,她唾手可得的皇位将化作乌有。

    忽然落了雨,车厢顶嘈杂的雨声密密麻麻地砸进平阳心间,她抬起眼睛,雾蒙蒙的双眸霎时变作清明。

    她解掉大氅,撩开车帘,一个翻滚跳了下去,而后在雨里迅速地跑向城外方才那棵歪脖子树下。

    方才留在这里的铁锹还未收走,她攥在手里,不知疲倦地挖了起来,眼前的雨帘却忽然挪远。

    有人给她撑了一把伞,可她再没心情细看,只一下又一下地挖去黄土,最后干脆扔了铁锹,用手扒开棺材板上的土。

    她不再犹豫,一掌劈开将朽不朽的棺木,映入眼帘的,是件灰扑扑的衣裳,原本的颜色早就看不出来了。

    平阳踌躇着伸过手去,轻轻拈起衣裳的一角,不等她拿起来,衣裳便碎成了渣。

    她跪坐在地,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有怎样的心情。

    树下确有棺椁,可其中却没有尸体……

    她沉默地坐着,半晌才反应过来头顶的那把伞,她仰着头,望见个戴面具的男人,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立着,平阳挖了多久,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多久。

    平阳收回目光,不愿多看:“多谢。”

    “不必。”那人开口,声音清如碎玉,叫平阳兀的联想起一个人来。

    等她再望过去,头顶的伞早就没了踪影,方才的男人,仿佛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远处是奔来的暮云,她手里挽着干净衣裳,拎着油纸伞:“陛下。”

    平阳揉着膝盖起身,多日奔波的劳累,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她扶着暮云的手,沉沉地昏睡过去。

    再抵京城,乍闻周沛的死讯,她面色不惊,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她在林贵妃的牌位前跪了一夜,这一夜过后,她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又将自己投进堆满奏折的桌案,波云诡谲的朝堂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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