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严静难得的没选择加班，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了晚饭。
天色尚早。
木杨被派出来买瓶酱油。
随着余光瞥见收银柜台前垫着脚选发卡的小姑娘，又急忙退回了一排排陈列着的商品柜后面，还下意识的掐了烟。
“老板，没有比这更贵的了?”
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一听这小姑娘左挑右选是因为嫌便宜，立马来了精神。
专门从展示柜里拿出一排精美发卡。
“小姑娘，这个蝴蝶结怎么样？卖的可好啦。”
木梓双眼一亮，这不就是江紫涵成天在她面前显摆的那个。
“我要比它还漂亮，还贵的。”木梓声音软软的，此刻却带着几分锋利和傲慢。
“你哪个也不要。”木杨不悦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木梓一个激灵，急忙就想藏起来手中的钱。
尤其在回头确认看见木杨后，更是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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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久趴在窗边，透过栏杆，有点羡慕的看着楼底下一起做游戏的同龄人。
木久掐着手指头算，这是她来这的第三天。
她好想回家啊。
她在这里，不光没有朋友，还没有自己的房间。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她住在木梓的卧室里。
木梓的东西不可以乱动，不然木梓就要去告状，在妈妈向着她两次后，她更加变本加厉，东西只要稍微挪一点，哪怕是无意间的触碰，她就要不高兴。
木久知道木梓是在宣誓主权，也知道妈妈在偏爱木梓。
妈妈偏向木梓，不需要证据和了解事情经过，只要木梓装哭，错的便是自己。
木久调整姿势，神色恹恹的侧趴在窗台上。
直到天边的鸟儿早已飞到她看不见的高度了，木久依然没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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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木杨不知道和严静说了什么，木梓被他们喊去了他们的卧室，关上了门。
木久也想进去，但被推了出来，让她早点睡觉。木久插不上话，只想着等木梓回房间了，再问她究竟怎么了。爸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室内掉漆的白墙，隔音效果算不得太好。爸爸妈妈教育妹妹的声音就在耳边，木久睡不着。
她有些口渴。
客厅里有妈妈烧好的白开水。
“小小年纪，你哪那么大的虚荣心。”木杨板着脸，用力点了木梓两下额头。
木梓顿时委屈极了，一头扑进了严静的怀里。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
“我少说两句，这不都是你教的。”
“对，我教的，我让她上进，我让她去攀比了吗。”
木梓很会审时度势，闻言顿时委屈的放大了哭声。
严静果然心软，话锋一变，冲木杨挑事：“要不是你当年心比天高，我们如今至于挤在这种条件的屋子里面，天天受丁素她们的显摆吗。什么都要往我面前溜两圈，也不看看她们什么东西。要是当年那条件，木梓今天就是全买下来，你又会说个什么。谁攀比谁还不一定呢。你自己没那个能力培养孩子，就别说这些废话。”
“你小点声吧，我这是在教育她的品行。”
木杨压低声音呵斥，房子隔音不好，这要是被听了去，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都是你给惯的。”木杨猛的从床沿站起，双手环抱身前，背过身子不去看她们娘俩。
一提起旧事就让他恼火。
严静却突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懒得和木杨继续争辩，面色了然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一把将木梓从她怀里拉起来，犹豫着压低声音问道：“梓梓，你告诉妈妈，是不是姐姐教你这么干的…”
木梓呆呆的眨了两下眼睛，姐姐？
其实，从一开始严静发现钱丢了的时候，她就怀疑是木久拿的。但一直没挑明问她，打算就当不知道算了，毕竟孩子也不算小了。
很多东西，她可以慢慢教，慢慢点拨。
虽然木久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她没养在自己身边的这两年，保不准让刘氏教成了什么样子。
即使因为巧合知道了拿钱的其实是木梓，可木久没来之前，木梓是从来没偷拿过钱的。这很难不让她多想…
木杨也放缓了气急的呼吸，扭头沉默着看向抹眼泪的木梓，等着她的回答。
木久的父母，此刻没一人信她。
客厅里突然传出来的水杯翻滚声，带动了不少声音。声音杂乱，木久没听见木梓有没有回答，更不知道她回答了什么。
随着卧室房门被打开，严静第一个出来打开了客厅的灯：“小久，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不睡觉？”
“我有点渴。”木久胸口闷闷的，说不出来哪里难受。
她将住的那间卧室房门大开，透出来的光亮足够她走到这里倒水喝。
从小阿奶就让她省电。
只是捡起掉落在毛毯上的水杯时，还是不小心打翻了另一个。
茶有些烫，那是她帮木梓倒的，本来想着等晾温了再端给她。
木久有些慌乱的蹲下去捡碎开的玻璃，她不是故意的。上次木言弄坏一个，就被妈妈说了好久。
“小久，妈来。”严静拿出扫帚清扫干净，还帮木久重新倒了杯开水，荡凉了才给她。
木久忍着泪花喝完了。
妈妈对她很好，但好像又不是很好。
“笨手笨脚的。”
眼看木久这边都快进屋了，木杨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关门躲在门后的木久红着眼眶，强忍着没说什么，只是将烫红肿的手臂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又吹。
假期最后一天，严静和木杨爆发了猛烈的争吵。
“我说没说过，木久一定要转过来我自己带。你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不是你拍着胸脯保证这两天一定能办好的吗？”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学校你家开的，你去办行吗？”
严静都要气笑了，
“我说怎么一提让你回老家拿木久的东西，你就推三阻四，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给转。你能不能别和我耍无赖这套，你什么时候说话做事能有点谱！能说到做到！”
“还有，钱呐?”
木久被吵的睡不着，惺忪着睡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爸，妈。”木久有些局促的走近。
“小久，你想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还是和奶奶呆在一起。”木杨偏理性，木久这几天的状态他全都看在眼里，她其实并不喜欢呆在这。
这正和他意。学校也不是不能转，但他不太想花这个冤枉钱，在他看来，再哪上学不是上。这样还能陪陪家里老人。
但严静不想让刘氏带，她一心觉得那人带不好孩子。
木久闻言沉默，微微扭头，严静脸上的期盼甚至都要盖过了窗外的晨光，这让木久有一瞬间的迟疑。
木久沉默，她此刻站在妈妈面前，她想选妈妈。可她张了张口，干涩的嗓子里似乎被压着千斤。
木久性子直来直去，她说不出来甜言蜜语，更说不出违心话。
“我想我阿奶了...”木久垂下脑袋，声音小的让人几乎要听不见。
随之消散的还有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剧烈翻涌和止不住的耳鸣。
木杨倒是笑的高兴，他很满意木久的回答。
“那你去收拾东西吧，等会儿我就把你送走。”严静此时的失落和刚刚的期盼不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语气都不禁冷上了几分。
不知道是真的生气多几分，还是失望后悔多几分。
她十月怀胎生下她，将自己和刘氏做比较，但木久还是选择她奶，
可若是木梓，她说什么也会选择自己。
木久微红着眼眶，不敢抬头看严静，也没有挪动脚步。
木久才上三年级，分解不出复杂的情感，也不清楚代价。她只觉得心里酸楚。
她总是要去做选择，但为什么不能两个都选。
她想阿奶，可她也不想离开妈妈...
路边又有车子行驶的声音传过来，季淮之下意识握紧了身前二楼的阳台，再一次顺着声源，死死的盯住路口。
直到眼中暗含的期待依旧被覆灭，他想装作毫不在意，可眼中的落寞，就如同跟前不断飘落的银杏叶般，层林尽染，晕满了眼底。
寂静又萧条。
严静虽说失望不假，但还是用原先准备要给木久转学的钱，给木久添置了电视和座机电话。
告诉木久如果想她了可以打给她。
甚至还再三要求木久，最好能离季淮之远一点就远一点。
也不知道木久全程垂着个脑袋都听进去了没有。
严静带着木久，东买买，西挑挑，晌午出来的，这都傍晚了才堪堪送到。
拉客三轮刚驶进村，方彪几个在树林里打闹的孩子就发现了木久，搁后面几哇乱叫的追了过来。
今日的晚霞异常绚烂，被赤色晕染的彩云铺满了半边蓝天。可这样难得的美景落在了季淮之的眼睛里仿若就成了黑白色般。
引不出他任何的喜乐悲欢。
他只呆呆的站着，神色无喜无悲。
可他又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想要呆站在这。
方彪那伙人的吵闹声时常彻响半个村庄，季淮之往日只觉得厌烦，但这次欢呼声中所夹杂的名字却是让他不敢置信的将视线转动。
站的酸痛的脚步僵硬的往前挪了挪，他想看得清楚些。
三轮车驶出竹后，他果然看见了车厢里的人儿。
微凉清新的秋风拂过季淮之的耳畔，季淮之紧握着的僵硬手指不自然的一松，眼前的画面似乎是突然被赋予了色彩般。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好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按也按不住。
季淮之不等三轮车靠近便退却着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屋门。
他倚在门后，将落日余晖里的最后一丝暖意隔绝在外，屋内视线昏暗，环顾四周也只让人觉得清冷冰凉。
车子刚停下，木久就蹦了下来。
“木久，你这两天都去哪了？”
“我们来找你玩好几次，你都没在家。”
“木久，你手里拿的什么好吃的？”
看到往日玩伴，木久的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笑颜色，热闹的和他们打成一片。
似乎又变回了往日活泼开朗的木久。
只是余光总会时不时的瞥向隔壁院门。
季淮之果然很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