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别人不知道,但方彪回家后差点被他爸给打了个半死,成天找架打就算了,还带人去掏蛇窟。

    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怎么去和人家父母交待。

    夫妻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方彪倒是觉得挺委屈,因为那蛇是走路上被他们逮到的,压根没去掏蛇窟。

    他们只是结伴挖过地里的知了。

    至于其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淮之差点砸瞎他眼睛的原因。

    方彪再也不爱带人找季淮之的麻烦了。

    那个眼神方彪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他觉得季淮之当时是真的想杀了他。

    班里的那些同学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对季淮之的态度也渐渐从之前的视而不见变成了敬而远之。

    爸爸妈妈说的对,季淮之是一个很可怕的坏孩子,一定要离他远远的。

    木久现如今课间有时经过一班时,总能看见最后一排,季淮之单薄的身影。

    他没有同桌了。

    这是季淮之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赵立桥想到他之前给他安排的,不是往他桌洞里塞垃圾,就是趁他不在划花他的课本。

    没怎么犹豫也就同意了。

    不过按道理说,反社会人格的人最容易冲动暴躁才对。

    可他总觉得这孩子恰恰相反,他会平静的扔走桌洞里的垃圾,淡然的一点一点擦掉铅笔线。

    将别人故意放在他书桌上的一摞书推回他同桌的桌面,是他做过的唯一一次抵御。

    他不喜欢任何人侵占属于他的领地。

    在不触碰他底线的同时,他一直都会尽全力去包容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恶意。

    除了那日他和方彪几人动过手,他们几位老师更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与任何人发生过矛盾。

    他还和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探讨过季淮之。

    一开始,他们只觉得这孩子太过冷漠薄情,内心深沉。可随着长时间的观察,他们倒是觉得这孩子尖锐外表下,更多的是清风朗月的气质。

    只可惜,后天的环境和时间是可以泯灭改变一切的。

    随着时间的增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淮之身上那最后的一点温良也不见了。

    ~

    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木久顶着烈日活蹦乱跳了一整节课后,小脸红彤彤的,细密的汗水顺着脖颈不断流向衣襟,淡蓝色的短袖早已汗流浃背。

    因为是星期五,所以没有最后一节的小自习课。体育老师还专门提前五分钟下课,给他们回班级里收拾书包的时间。

    孩子们顿时欢喜雀跃的从操场奔向教室,这样他们班肯定是第一个出学校的班级。

    等班级队伍在校门口散开,木久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对面小卖部买了一根五毛的冰棍。

    冰冰凉凉的冰块隔着包装袋敷上了额头,木久顿时觉得头疼的感觉缓和了不少。

    只是刚走两步,就觉得又有点晕。

    木久也没太在意,左右也没有太难受,自己还能坚持。

    木久现在三年级了,除了中午送饭。刘氏不用再早送晚接。

    相比较村里今年刚修好的水泥路,木久更喜欢走路堤这条路。除了离家距离更近以外,路堤四周生长着各种植被,现在这个季节有很多漂亮的小花成群盛开,每当木久走到家,手里总会握着几多开得秀丽鲜艳的野花。

    天气酷热,木久手里拿着棒冰,边走边添,吃的速度还赶不上它化的快。

    路沿两侧被晒的提不起精神的茂密枝叶,在地上落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总算是在“秋老虎”的手中,夺了半分清凉。

    受到遮蔽的丛草,绿油油的一丛丛。有些还会时不时的,随着傍晚的微风轻轻伸展,去蹭一蹭木久裸露在外的脚踝。

    轻微的细风并不能带动被汗水打湿,粘黏在木久额头上的碎发,

    吃完棒冰,

    木久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好重,原本沾到棒冰汁的地方,黏腻感似乎放大了很多,让她很不舒服,她还感觉有东西在不停的扎她脑袋。

    她的脑袋变的好沉。

    她有点想吐,但又觉得好渴好渴啊。

    她要快点走回家,她现在有点想睡觉。

    坡底平缓边是条小河,有时若是连续下了几天暴雨还会漫上坡底,当然,那是极少数的情况。

    河水不算浑,但有些清绿,仔细端详还能看见绿水里生长的水草。

    若在往常,木久很定不会靠近河边,阿奶不让去。

    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木久有些摇摇晃晃的跑下坡底,努力往河边靠近,迫切的想给自己降温。

    木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棒冰敷在自己脑袋上时就变得很舒服。

    木久蹲在河边,一只手撑着地面,微微前倾身子,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抄起一捧河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河水表面被晒的属实不算冰凉,反复拍了几次后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木久决定起身一口气走回家。

    反正也没多远了。

    她要告诉阿奶,她现在很难受很难受,心脏跳的很快很快,她的脑袋越来越疼了。

    只是木久还未起身,肩膀却突然被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下:“木久。”

    木久本来就难受的厉害,此时被吓得两眼一黑,没控制好身体,竟直直栽进了面前的小河里。

    河水顿时呛灌进了木久的口鼻,木久本来正处在下一秒就能昏厥的状态中,此时倒是被河水灌得清醒了不少。

    木久不断扑棱,大声喊救命,但喊出的声音却只有岸边的方彪能隐约听清。

    木久的脑带嗡嗡直响,她甚至看方彪都有点重影,除了耳鸣,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一切不过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方彪另一只手正咧着嘴角,扒着眼角做鬼脸,想着等木久回头时再吓她一跳,此刻却是连手都忘了收回,惨白着脸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几个猫在树后面准备看好戏的石南南三人,此刻也吓的愣了几秒神。

    最后还是于贝最先反应过来:“快回去找大人。”

    惊慌失措的救命声顿时响了起来。

    方彪只觉得自己现在心跳的极快,他想去拉木久,也这么做了,只是在他将一条腿放在河里却够不到地面时,方彪不敢再往下了,伸着胳膊,六神无主的朝不久不断大喊:“木久快拉住我,快啊。”

    木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看见有好几个方彪在朝她伸手,她想去握,但身体却越来越沉,连手都有些抬不起来。被缓慢水流带的离岸边越来越远。

    方彪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很模糊,咬咬牙往路堤上跑。

    他要去找大人才行,方彪觉得自己完了,他害了木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只想找人来救木久,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彪早已泪流满面,磕磕绊绊的爬上路堤,连跑反了都不知道:“救命,救命。”

    在他拼命往堰上爬的同时,一道瘦小的身影,飞快的沿着坡度跑了下来,边跑边卸下自己的书包。扔掉口袋里任何占分量的东西。

    方彪早已没了主心骨,见有人往下跑,也连滚带爬跟着往下跑回来。

    自从村里大路修好后,这条泥路因为坑坑洼洼不好走,人少还安静,季淮之当然是喜欢走这条路的。

    “救命...救……救命......命。”

    木久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想抓住东西,但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身下也像深渊一样,没有任何能支撑她的地方。

    尤其是看见方彪也跑走后,木久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自己跳出来了。

    她不想死。

    木久现在脑袋里空荡荡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哭没哭。

    千钧一发之际,季淮之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游向木久,牢牢抱紧了她。

    让她的脑袋重新露出水面。

    “放松,别乱动。”但季淮之的安抚并没有任何作用,木久一边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一边缓力的扑腾,鼻腔处全都是挥之不去的鱼腥味:“救命。”

    “我知道,我带你上去。”季淮之的声线似乎任何时候都是平稳的,即使是在此刻被木久禁锢的不能左右,有很大风险被她一起拖水里的此刻。

    木久处在极度恐慌之中,一有要下沉的趋势,就拼命的想往上翻,季淮之到底只是半大的孩子,冷静归冷静,但是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束缚住一个被濒死感觉笼罩的人。

    季淮之咬紧了后槽牙,死死抱住木久,想把她往岸上带,但总会被木久的胡乱扑腾打断。

    木久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不间断的耳鸣和眼前的幻影让她分不清周遭一切,她只想活着。

    再这样下去,除非季淮之松手,不然两人估计都上不了岸了。

    但季淮之并没有丝毫要松手的迹象。反倒越抓越紧。

    夏日暖风灼烫。

    方彪在岸边边哭边蹦,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小脸憋的通红。

    自从村里大陆修建了水泥路之后,路堤这条宽度有限,路面也不平整的土路已经很少有人走了。

    绕是几人边跑边喊,一时之间也没个回应声。无尽的银杏树林中回荡着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呼救。

    直到进了村庄。

    等于贝几人带着拖拖拉拉五六个大人开着电动三轮车火急火燎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人跳水救人了。

    季淮之又自己游了一些距离,因为脱力而跌坐到地上,等上岸后不顾河水浸入眼眶的难受,径直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木久看。

    脸色比木久还要惨白上三分。

    木久难受极了,弯腰剧烈咳嗽了几声,差不多把喉咙里的脏水都咳了出来,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直接昏死了过去。

    季淮之失了几秒神,撑着地面的右手无意识的用力抓进了土地。任由枯草割裂掌心。

    方振带头跑的最快,脸色铁青,跑到地方二话没说,一脚把方彪踹倒在地,要不是同行几人死死拦着,估计当场就能把他打死。

    石南南,杨离几人赶忙跑过去安慰要哭抽过去的方彪。

    “快把孩子送医院。”村长张红军都发话了,几人也都没闲着,其中两个年轻点的赶忙把木久抱进电动三轮车上。

    三轮车带不了那么多人,最后也就三个大人一起跟着去医院了。包括方彪的爸爸方振,和一个与村长差不多年龄的五十多岁老头,在村里也是比较有威望的那种。

    “你给我等着,回家我揍不死你。”方振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的对自家儿子放下狠话。

    “好了,快点上来。”张山略微怒斥到。

    眼下争分夺秒,哪还有闲工夫看他训孩子。

    石建国穿上上衣,提起渔具,本来想着就这样悄悄走掉,但被村长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握住了手。

    “哎呦,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这要是没有你这可出大事了啊。”村长神情感激,说话时都不曾松开紧握着的双手。

    “欸,碰着了哪有不救的道理,算不了什么。也是赶巧了,我就寻思天凉快点了,想着过来钓个鱼消遣消遣,这还好过来了。”石建国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稀疏,身材微胖,挺着个微微隆起的小啤酒肚,被村长的感激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显然是个典型的老实人。

    村里人更看重礼数。

    见石建国想走,村长又攀谈了两句,连忙问他是哪个村的人,到时候要去登门道谢。

    本来就只是个举手之劳,石建国脸皮薄,捡起渔具,再三拒绝,连连摆手后便匆匆往家去。

    张红军见拦不住,便也只好作罢。

    总能打听到的。

    村长收回视线,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河边洗手的季淮之,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好心人带两个孩子上岸,自然也听那人说了,要不是这孩子会踩水托着木久,那丫头估计都等不到他来。

    季淮之神色木然的清理干净指甲里的泥土,随后自顾自的捡起自己的东西,张红军往前走了两步,拍了拍季淮之的肩膀:“好孩子。”

    季淮之瞳孔微闪,但随后又装作内敛的垂下了头,似乎很意外村长会这么称呼他。

    “快点回家换身衣服,让你妈煮点姜茶喝,家里要是没备,去我家拿。”季淮之乖乖的点了点头,模样乖巧温顺极了。

    “去吧。”

    同一时间,刚刚跑回村的青年已经开着新借来的电动三轮车载着刘氏到了这来,后者脸色白皙,手不同拍着胸口,像是喘不上来气般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祈祷着什么。

    村长临上车朝方彪大吼:“还不回家,呆这干嘛?抓紧滚回去。”

    赵红军说得大声,但刘氏却失了神般,自顾自捂着胸口,脸上毫无神采。

    被小伙伴围着却不让他们靠近的方彪顿时没了气性,乖乖的拎着于贝帮他捡起来的书包,被他们拥着回家。

    季淮之看见身后飞速行驶的三轮车,抿了抿唇,向来冷静温润的面容,终于出现了几丝裂痕,似慌乱中又掺杂着一些无助。

    她……应该会没事的吧。

    只是在看见上堰的方彪几人后便极快收回了视线,换上了往日模样。

    从这里到医院最快也得十一二分钟,这还得是油门拧到底的情况。

    等他们到了医院后,木久已经进抢救室了。

    刘氏跪坐在抢救室门口,边抹眼泪边直言木久要是出事了,她也不活了。

    村长几人忙在旁边制责,说得这是什么话,平白招晦气,情况还不一定呢。

    方振搭了两次话,但刘氏也全都没理睬。

    方振心中愧疚,自然也不敢再上前找话。  还是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张山,抽了口烟,出声问道:“娃儿她爸妈通知了没有。”

    刘氏回了点神,颤颤巍巍从口袋里掏出了备用电话簿,翻了好几次都没翻开,最后还是一个甩着斜刘海的同村青年接了过来,用自己的翻盖手机拨了过去。

    木杨还好,仍有几分冷静,打给严静后,只听那边好像传来了什么东西摔裂的声音,老半天才回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有反应过来后着急忙慌收拾东西的声音。

    大家先七拼八凑的付上了医药费。

    木久陷入昏迷,抢救室门上的灯光经久不灭。

    这边季淮之回到空荡荡的家,第一件事就是脱掉了自己的短袖扔进了垃圾桶里,别人碰过,他不想要了。

    季淮之随着年龄的增长,表面越来越柔和无害,可内心却越来越冷。无人时,眼底的寒光总是让人胆寒。

    季淮之换好衣服,罕见的没有写作业,而是呆呆的往窗外看,他觉得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也很烦躁,他迫切的想做一些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一切,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注意的东西。

    季淮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这里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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