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谭家，四妹赶紧到厨房帮谭大嫂一起做晚饭。谭大嫂舀水到锅里，对四妹说，“二嫂，你今天真厉害。”

    四妹犹疑着问，“大嫂，公公婆婆会不会怪我强出头？”

    大嫂摇头，“不会的，公婆都讨厌做这些缺德事的人。”

    四妹说，“今天村里人都围在胡对平家门口看热闹，却没人帮对平媳妇。”

    大嫂冷哼一声，“那些人有什么脸帮忙，一些是胆小鬼，怕惹麻烦，一些说不定也做过这样的缺德事，有什么脸面帮忙？”

    四妹叹气不语。

    晚饭的时候，谭文坤和谭郑氏什么都没有说，就如平常那样，四妹放下心来。

    掌灯后，一家人各自洗漱休息。四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看着月上中天，四妹起身到厨房倒水喝。厨房有煤油灯光，四妹问，“是谁在里面？”

    唐春启低声应道，“是我，我来倒水喝。”

    四妹走进去倒了水喝，“唐先生，你也睡不着吗？”

    “是啊。”

    两人喝完水站在院中芒果树下，夜凉如水，四妹心情也如这夜色一般低沉冰凉。她不禁问唐春启，“唐先生，你也在担心那个小女娃吗？”

    唐春启嗯一声，说，“就怕胡婆又起坏心，不放过那孩子。”

    四妹说，“女孩子的命，真不值钱。”

    唐春启长叹一口气，停一会，说，“以后会好的，现在我们把能做的做好，能帮就帮。”

    四妹黯然，“我帮不到任何人。”

    唐春启说，“四妹，你今天勇敢地冲出去帮对平媳妇，怎么会帮不到任何人？”

    “可事情没有解决，胡婆还是会要扔掉小女娃的。就连我三姐……”

    唐春启问，“你三姐怎么了？”

    四妹犹豫，还是说，“她丈夫吃醉了酒就会打她。”

    唐春启又叹一口气，四妹从中听出了悲凉和愤怒，可唐春启还是说，“以后会好的。”

    四妹说，“如果我三姐像先生这样能自己挣钱，还有机会离开她丈夫，可她现在挣不到任何钱。”

    唐春启说，“这世道就是这样，四妹，如果你想帮你三姐，帮对平媳妇，甚至将来帮自己，那就要有自己的能力和力量。而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学好知识。”

    四妹知道，她现在能做地也只有这个，她说，“我明白了。”

    四妹每天都关注着胡对平家的动静，隔天就去胡家看看小女娃。小孩子长得快，几天的时间就褪去刚出生的猴子样，皮肤白嫩，一双眼左看右看，灵动可爱。四妹摸摸她的小手，娇嫩软滑，小女娃的手紧紧抓住四妹的手，四妹抬手给对平媳妇看，“小妹有力气抓我手呢。”

    对平媳妇说，“她喜欢你呢。”

    四妹问，“你婆婆最近没动什么心思吧？”

    对平媳妇冷哼，“她倒是想，胡对平嫌丢人，挡住了。”

    四妹想这么可爱的孩子。

    过了十天，四妹渐渐放下心来。谭家稻田的稻谷成熟，稻田里微风阵阵，稻子的清香随风飘荡，四妹只觉心旷神怡。几个人平排割稻，四妹割得又快又好，其他人都赶不上她的速度。

    唐先生在一旁看着她们割稻，不时帮忙做些递水捡稻的小活。

    这天割完稻子回家，经过胡对平家，听到一阵吵架打闹和小孩的哭声，四妹想去看看。施大嫂拉住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婆婆。

    婆婆径直走过谭家。四妹又去看唐春启。唐春启驻足听了会，追上她们。她低声对四妹说，“听上去只是吵架。”

    四妹稍稍放心。

    到晚间，四妹刚要睡觉。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谭文坤开了门，对平媳妇扑进来，喊着谭公救命，原来谭公给的二十斤米吃完，胡婆又起歪心。

    谭家一家人在院子中听对平媳妇哭诉，怀中小女娃啼哭不停。施大嫂忍不住抱过去低声哄着。

    对平媳妇说，“谭公您给的二十斤米昨天已经吃完，晚饭时候我婆婆就骂骂咧咧，大妹端粥上桌，不小心洒了点，婆婆一个巴掌把我大妹脸都打红了。她还要打，我拦住她，她就抢三妹，说要扔了她，我也是没办法，谭公，你帮帮我。”

    谭文坤吩咐小儿子去找村长。

    村长还没到，胡婆就找上门。她先对谭家人问好，然后拉住对平媳妇，说，“天都晚了，跟我回去。”

    对平媳妇不肯走，四妹和唐春启隔开拉扯的两人。村长终于到了。

    村长干瘦，年纪大了，长年爬山劳累背已微驼。谭家人扶了村长在长凳坐下，他说来说去就两句话，“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家和万事兴。”

    唐春启左右看看，说，“村长，谭公，恕我一个外来的教书先生不讲礼节说几句话。我有些钱，可以作为养孩子花费。”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唐春启，世道艰难，他们还没遇到这么大方的人。

    胡婆急切地问，“你能给多少钱？”

    唐春启声音不大，但坚定，“不多，但是足够养一个孩子到四岁。”

    她紧盯胡婆，“你要是答应我，好好养这个孩子到四岁，这钱我晚点就送到你家。”

    胡婆露出个笑脸，“哎呀，真的是遇到个大好人，要不是实在揭不开锅，谁又愿意不要自己家孩子。”

    对平媳妇停止哭泣，呆愣愣地看着唐春启。

    唐春启继续说，“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还在竹排村，这钱我按月给孩子妈妈。我以后离开竹排村，钱我给四妹，由四妹按月给。我只给孩子妈妈。孩子奶奶和爸爸不能找孩子妈妈要。你们同意吗？”

    胡婆连连答应。只要钱到了媳妇手上，还怕要不到自己手上？

    唐春启对谭文坤说，“那我写个证明书，也请谭公和村长做个见证。”

    几人签了证明书，唐春启给了对平媳妇第一个月的钱。

    送走村长和胡家人，谭文坤进房，看到谭郑氏坐在房中椅子上等他。她说，“唐先生心肠好，但她不熟悉村里的情况。”

    谭文坤在床沿坐下，“能帮就帮吧，桂庭在军中，我们家在村里还立得住。”

    下一个月，四妹陪唐春启送钱到胡对平家。胡大妹抱着妹妹坐在堂屋门槛上，对平媳妇在院里棚子做的厨房里做饭。

    四妹摸摸胡大妹干黄的头发，真乖，这么小就知道带妹妹。

    唐春启问对平媳妇，“你婆婆没找你要钱吧？”

    对平媳妇说，“她怎么会不要，她偷偷来找，没找到。又找我要，我说要找你告状，以后都拿不到这钱，她才没逼我了。”

    唐春启问，“你丈夫怎么说？”

    对平媳妇更气，“那个孬种，就听他妈的。”说着又要掉眼泪。

    四妹安抚的拍拍她。

    对平媳妇说，“四妹，村里的媳妇就你命好，大家都羡慕你。听说你丈夫在军队又升官了，他还对你好，给你请唐先生这么好的女先生，哪像胡对平这个孬种。”

    四妹也觉得谭桂庭对她好，她很想他。

    从胡家出来，还没走到谭家院门口，就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谭家院门前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