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春启小跑过去,“水生,杰子,赶紧过来,木生生病了,你们不能过去。”

    施鹏远在唐春启跑到之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孩抱了回来。

    唐春启在两个小孩面前蹲下,摸摸他们的头,柔声细语道,“木生生病了,在养病,你们不能去打扰他,让他好好养病好不好?”

    叫水生的小孩开始掉眼泪,“木生是不是好不了了?玛丽亚修女说我要是进去了,我也会生病的。”

    唐春启给水生擦眼泪,“水生好好吃饭,身体棒棒就不会生病。”

    唐春启一手牵一个,带他们回饭堂。施鹏远和巧柔三人将剩下的孩子叫回饭堂,开始上识字课。

    巧柔满怀担忧地站在饭堂后面看着孩子们和前方讲课的唐春启,咳嗽声,会有传染,巧柔以前在水头村见过得肺痨的人,就是这样的。

    她想劝唐春启离开,可又知道自己这样做十分自私。待玛丽亚修女进来教孩子们英文,唐春启与巧柔几人走到院子中间,巧柔问,“春启,那个叫木生的孩子是不是得了肺痨?”

    唐春启点点头,“已经请西医来看过,开始有好转了,你们不用担心。”

    巧柔说,“你一定要当心,会传染的。”

    唐春启很镇定,“没事的,医生教过我们如何预防感染。”

    韦华娟说,“我知道有个老中医,我可以请他来看看。”

    唐春启点头,韦家认识的中医,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第二天,巧柔与施鹏远到济圣堂,韦华娟带来的老中医已经在给木生看诊。老中医沉吟,好半天终于开口说,“这孩子先天不足,正气亏损,肺虚渗湿,我开一些固本清润的药材,先让他喝。还有能吃就多吃点,这个病要静养,多吃些强身健体的食物。”

    送走中医,巧柔将自己存下的二十个大洋塞给唐春启,她说,“我只能拿出这些钱,你收着。”

    唐春启不肯要,巧柔态度强硬,“我不是给你的,我是给屋里那个孩子看病,给其他孩子买肉吃的。”

    唐春启笑了下,这才收下。

    巧柔犹豫下,对唐春启说,“春启,庭哥要我去广州,去了广州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读书。”

    唐春启握住巧柔的手,“你不想去?”

    巧柔点头又摇头。

    唐春启被她逗笑了,“你怎么想的?”

    巧柔说,“我想留在省城继续读书,可又有点挂念庭哥。再说做人妻子的,不顾丈夫只想读书,也说不过去。”这些话巧柔不能和韦华娟说,她不确定韦华娟会不会懂。

    唐春启说,“巧柔,不管在省城还是在广州,只要你想,都可以去读书的,广州城市大,学校多,你拿着年级第一的奖状,还怕没有学校不收你吗?”

    巧柔点点头,虽舍不得文礼中学,舍不得唐春启和韦华娟,但也不能不听庭哥的。

    “我这几天要收拾东西,就不来道别了,这一次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唐春启笃定地说,“肯定会再见面的。”

    唐春启送三人到济圣堂大门外,已经走出几十米远。施鹏远突然往回跑,巧柔转身看到他跑到唐春启面前说了几句话。

    巧柔和韦华娟在原地等施鹏远,几分钟后,他通红着脸跑回来。巧柔福至心头,明白了施鹏远为什么跑回去。

    巧柔再次与唐春启挥手道别,一路走到韦家大门外,巧柔邀请韦华娟明天到家里吃饭。韦华娟高兴得答应了。

    巧柔与施鹏远继续往家走,施鹏远脸上红晕早已褪下。巧柔冷不丁地说,“春启很好。”鹏远若是在乡下,阿爸阿妈早就应该开始给他说亲了。

    施鹏远愣了下,同手同脚往前走两步,故作镇定地问,“姐,你说什么。”

    巧柔看了眼他又泛红的脸,笑而不语。

    回到李子巷,方嫂已经烧好饭。几人坐下来吃饭,巧柔本打算吃完饭再问方嫂的,她看方嫂欲言又止,半天不夹菜的样子,直接问,“方嫂,你愿意跟着我们去广州吗?”

    方嫂啪地放下筷子,“愿意的愿意的。”

    巧柔本以为方嫂是不想跟去广州,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她诧异地问,“可是你女儿在省城,你舍得离开她这么远?”

    方嫂说,“跟着你日子过得比在女儿家好太多,你从不把我当下人,比在女儿家舒心。太太要是不想让我跟去,我就不去,太太要是想我去,我就跟着太太去。”

    巧柔点头,“行,那你和我一起去广州吧。”

    方嫂高兴得哎了一声,高声问施鹏远要不要添饭。

    第二天,韦华娟到李子巷做客。巧柔做了一桌韦华娟喜欢吃的菜,看她吃完才说了自己要去广州的事情。

    韦华娟脸色一变,“你不读书了吗?前几天林先生还要我们向你学习,你就不读书了?”

    大户人家的小孩,从小众人捧着长大,韦华娟从不知道说话需要委婉,巧柔与她交往后就知道她的性格,并不介意她这这样的质问。她缓声道,“去了广州我肯定还是要读书的,春启说广州学校更多,我去了以后就开会找学校。”

    韦华娟一把抱住她,“我舍不得你,我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好的好朋友。”

    巧柔也抱住她,“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广州看我啊,以后有机会,我也会回来看你的。”

    韦华娟撇撇嘴,“这世道,谁知道能不能再见。”

    巧柔笑拍她,用唐春启的话安慰她,“肯定能见到的。”

    韦华娟在李子巷消磨了一下午,临走写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给巧柔,让巧柔到了广州就给她打电话和写信。

    巧柔答应,巧柔还没用过电话呢。

    这一年的除夕夜,施鹏远带着巧柔和方嫂,一路坐船坐车,终于到达广州。在竹排村的时候,巧柔以为桂城就是大城市了,没想到省城比桂城还要大。到了省城,她以为大城市就是省城这样的,可到了广州,她才知道原来还有比省城更大的城市。

    谭桂庭派副官江海亮在城西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三人。谭桂庭现在也有小轿车了,江海亮不会开车,与他一起来等待的,还有谭桂庭的司机。司机叫陈修勇,热情地帮几人将行李放上车。

    江海亮说他已经在城西等了三天,谭旅长预着你们就这几天会到。

    从城西上小轿车,一路穿城而过,马路两边全是商铺,街上人流穿梭,一番热闹的景象。坐车大半个钟头,才到达住处。江海亮在路上介绍说,房子是谭桂庭找一户侨眷租的,太太看过肯定喜欢的。

    房子在瑞南路,大铁门旁的柱子上写着许园两字。房子的主人应该是姓许的。推开大铁门进去,首先看到一个大花园,花园中间是一栋欧式的两层别墅,花园角落种了棵细叶榕,树干粗壮,一人去抱也抱不过来,细叶榕枝繁叶茂,浓荫遮盖了大半个花园,树下绿草如茵。

    大冬天却让人觉得像是在夏天。

    巧柔不算喜欢,大榕树遮挡阳光,不好种菜种稻。反而是方嫂惊呼,“没想到我能跟着太太住这样的西洋大房子。”

    谭桂庭在房子前的台阶上等着他们,一见巧柔,他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问她路上辛不辛苦?

    巧柔看他比几个月之前黑瘦了不少,额头上还有个结痂的伤疤。她有些心疼,伸手要去摸他额头,问他,“你怎么样?你额头这么了?”

    谭桂庭握住巧柔的手,“没事没事,受点小伤。”

    巧柔后来才知道谭桂庭这次虽立大功,但也危险万分,一颗子弹擦过他额头,再偏一点,人就没了。

    这会,巧柔也相信谭桂庭说的,只是小伤。

    待走进房子,才发现这房子确实大,客厅放着西式大沙发,大条桌,厨房有李子巷厨房两个大,厨房里有个中年女人正在做饭,谭桂庭说,“这个是福嫂,专门请回来的厨娘。”他看一眼方嫂,说,“房子大,方嫂以后就负责打扫之类的事情吧。”

    方嫂赶紧说,“好的,先生。”

    巧柔与谭桂庭的房间在二楼,房间带一个浴室和一个小阳台,阳台正对那棵细叶榕,望出去一片绿意。

    谭桂庭与巧柔一起站在阳台上看那棵榕树,他问巧柔,“喜欢这个房子吗?”

    “喜欢的。”

    谭桂庭含笑点头,“那就好,这次应该能住一段时间的。”

    福嫂的手艺很好,餐桌前,谭桂庭和巧柔,施鹏远三人吃饭。在李子巷,方嫂一直与两人同桌吃饭,并无明显主仆之分,到了这里,福嫂不上桌,方嫂自然也不能上桌。

    巧柔看一眼给她盛饭的方嫂,知道随着谭桂庭地位的上升,她以后只能习惯这样的改变。吃完饭,施鹏远说他回军营看望同僚。

    谭桂庭点头答应,“记得回去先找上峰报到。”巧柔怕他军营有事,也不留他。待施鹏远走后,谭桂庭说,今天是除夕,广州人有逛花市的习惯,我带你去逛逛。

    巧柔今天坐一天车,已经有些累了,但也不想扫谭桂庭的兴,还是跟着他出门。小轿车先送他们到一个繁华的路口,然后步行走进去。人潮群涌,谭桂庭紧紧地揽住巧柔的腰,随着人群往前走。

    马路中间,一竖排用竹排搭成的花棚,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应季鲜花,最多的是菊花,五颜六色的菊花,白色的,淡紫色的,紫红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巧柔从未见过这么多颜色的菊花。还有梅花,腊梅和红梅。牡丹、玫瑰、芍药,还有水仙花,吊钟花。

    巧柔只觉得眼睛看不过来,谭桂庭揽紧她,为她隔开人群,让她在摊前细细地看。巧柔感激地看他一眼,买了一株大红牡丹和一盆水仙。

    谭桂庭不得不放开她,拿着花叮嘱巧柔跟紧他。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走回到停车的地方,巧柔脚板底都走痛了。

    回到许园,谭桂庭问巧柔,“花市好不好玩?”

    “好玩,我们明晚早点去逛逛。”

    谭桂庭笑她,“明晚就没有了,除夕夜过完十二点,就罢市了,要逛,只能等明年了。我明年再陪你去逛。”

    巧柔点头应好,那一刻,他们都坚信他们明年除夕,以及往后余生的每一年除夕都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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