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谭桂庭一脸惊讶,实在想不到巧柔回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要离婚。

    他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巧柔讽刺地笑,他还在问为什么。巧柔说,“我不与人分享丈夫,我也做不好谭家的媳妇。”巧柔看向自己的肚子,声音更低沉,“现在孩子也没有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谭桂庭脸色阴霾,双手紧紧掐住大腿才堪堪忍住到嘴边的质问,你一直要与我离婚,与那个林立章有没有关系?他知道问出口,不仅仅是对巧柔的侮辱,更是对他自己的侮辱。

    巧柔看谭桂庭脸色,缓声道,“你想想,我一直不喜欢与那些官太太应酬,于你的事业也没任何帮助,至于你一直想要的孩子,毛馥英或者其他很多女人,都想要给你生孩子。你从竹排村走到今天不容易,不要再浪费时间精力在我身上了。”

    半响,谭桂庭才说,“这事,你让我再想想。”说完,谭桂庭转身走出房间。

    他终于不再是一口回绝,巧柔知道他会答应的。

    半夜,巧柔流着眼泪醒来,她又梦到那个在稻田中玩耍的小女孩,她说,我们还会再见的,你等等我。

    巧柔蜷缩成一团,咬住枕头,自责痛哭,心中反复在想,要是不去参加那个仪式,孩子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她。

    第二日,巧柔像是半夜的痛哭从来没存在一样,起床与谭家人一起吃早餐。餐桌上气氛凝滞,谭桂庭面无表情吃完早餐坐车去军营。

    巧柔吃完早餐回到左厢房,方嫂给巧柔端了一盅人参土鸡汤进来。揭开盅盖,方嫂说,“太太,趁热喝,足足煲了三个小时。”

    巧柔探身闻闻,香气浓郁,她吹着勺子里的汤,正要往嘴里送,毛馥英敲敲开着的房门,自顾走进来,说,“大姐这吃的什么,好香啊。”

    方嫂横她一眼,巧柔对方嫂摆摆手,示意不要这样。

    毛馥英说,“昨晚庭哥从大姐房间出来之后,气冲冲去了书房。我是心疼庭哥,所以自不量力想来劝劝大姐,庭哥对你,真心真意,大姐,女人有时候柔一点,自己也好过一点,你说是不是?”

    巧柔不理会她说的,说出一直想对毛馥英说的话,“我昨晚和谭桂庭说离婚,如果他答应离婚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谭太太了。”

    毛馥英诧异地看着巧柔。

    巧柔说,“你出去吧,我要吃东西了。”

    毛馥英呆愣愣地走了。

    午饭时候,丫鬟送了帖子进来,张司令张太太请谭桂庭和巧柔去张家赴宴。

    次日晚上7点,谭桂庭与巧柔到达张家别墅。许晚夏亲自在门前台阶下等候他们,待巧柔走近,许晚夏挽住巧柔的手,问她这几天身体如何。

    巧柔笑着说,“挺好的,感觉比前段时间精神好很多。”

    许晚夏侧头端详巧柔,说,“你这脸上还是白,嘴唇也没血色,还是要多补补。”

    巧柔笑着应了。

    几人在沙发上坐着寒暄一阵,移步到长方形大餐桌前开始吃晚餐。许晚夏给巧柔盛了一碗熬得白白的猪蹄汤,说是让厨房早上就开始熬的。

    饭吃到最后,张司令开口,“桂庭,本来我不应该管下属的家中事务。”

    谭桂庭听到这一句,放下手中筷子,专注地看着张司令。

    张司令继续说,“你嫂子与巧柔投缘,她对巧柔那是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的。所以今天,我们是以巧柔姐姐姐夫的身份,对你说这些话。巧柔呢,有新思想的女性,她想追求自己的学业、事业,做不好你家的贤内助,她说与你提过离婚,你一直不同意。现在从委员长到学界,都在追求新思想新文化,你也另娶了位贤内助,不如就答应巧柔的请求,与她协议离婚,你考虑考虑?”

    谭桂庭本以为今日张司令请他们来,是为了正式表示那日巧柔替张太挡枪的谢意,却没想到他们是为了劝自己与巧柔离婚。他将心中愤怒不满压下,对在座三人笑笑,“我是绝对支持女性学习新文化新思想,巧柔嫁给我的时候,大字不识几个,我请有新思想懂新文化的女先生千里迢迢到乡下去叫她,从省城到广州,巧柔要去中学读书,我没有不许的。”

    说完这些,谭桂庭看三人的表情,张司令和许晚夏点头有赞许的意思,巧柔垂头不语,谭桂庭看不到她的脸。

    谭桂庭接着说,“现在外敌环伺,国内军阀混战,百姓生活艰难,巧柔一个弱女子,离婚后要怎么生活,我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单身女人在这世道飘零,这婚不管是出于我对巧柔的感情,还是为了巧柔以后的生活,我不想离也不能离。”

    张司令和许晚夏看向巧柔。巧柔盯着谭桂庭的眼睛,“我虽然是个女子,哪里就弱了?我有手有脚,我还识字,广州的黄校长答应给我到小学找一个教师的职位,我能养活自己。庭哥,我明白你是关心我,可我真正想要的不是做你谭桂庭的妻子,也不是过在谭家这样的日子,你如果真的是为我好,你就答应离婚吧。”

    谭桂庭盯着巧柔,不出声。

    许晚夏这时双手拍掌几下,“巧柔说的这话我爱听,谁说女子就是弱,谁说女子不如男,桂庭,你既然已经另娶了太太,就和新太太好好过吧,强留着巧柔,最后反倒闹个家宅不宁,让你在战场上也不能专心杀敌,何必呢。”

    谭桂庭一口喝光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一杯,喝光,咬牙道,“巧柔,你想清楚了?”

    巧柔说我想得很清楚了,我要离婚。

    谭桂庭闭眼又睁眼,思忖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气,“那好,就如你所愿,离吧。”

    张司令给谭桂庭杯中满上酒,又让许晚夏和巧柔举杯,“来来来,我们四个人碰一下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许晚夏喝光杯中果汁,说,“我明日推荐个相熟的律师替你们拟离婚协议,关于财产分配,桂庭,我让律师去找你,与你协商,可以吗?”

    谭桂庭还未出声,巧柔说,“我不要你的钱,这些年你给我的钱我还剩下一些,我拿走那些就可以了。”

    许晚夏横巧柔一眼,让她不要再出声,转而对谭桂庭说,“这世道艰难,多一些钱防身总是好的,桂庭,你说是吧。”

    谭桂庭点点头,“您让律师明日来找我。”

    一顿饭吃到更深露重才返回谭家。

    陈修勇在谭家门口停车,直接扶喝得步履踉跄的谭桂庭去毛馥英的右厢房。巧柔重新数了一遍小箱子中的存款,熄灯闭眼睡觉。

    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急切的拍门声,夹杂着谭桂庭和马馥英的声音。

    谭桂庭大声喊,“施巧柔,施四妹,开门,开门。”

    毛馥英劝他,“庭哥,庭哥,我们回去吧,大姐都睡了,不要把公公婆婆吵醒了。”

    巧柔本不想理他,听他喊叫声越来越大,只得起身开灯开门。

    门一打开,谭桂庭醉醺醺的酒气扑到巧柔脸上,他说,“施巧柔,你舍得开门了?”推开巧柔往房间里走,毛馥英赶紧跟上扶着他。

    谭桂庭推开毛馥英的手,径直在巧柔床上坐下,毛馥英不好意思坐,在谭桂庭身边站着。

    巧柔站在房间门口,劝谭桂庭,“你喝多了,先回房睡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谭桂庭招手,“你过来过来。”

    巧柔不肯走近她,直接走到圆桌前坐下。谭桂庭脚步摇晃走到圆桌前坐下,两手搭在巧柔肩上 ,“巧柔,我们不离婚,以后你想去读书就去读书,想读哪个大学都可以,你想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巧柔看一眼惨白一张脸看着她与谭桂庭的毛馥英,拿下谭桂庭放在她肩上的手,说,“你答应了的,庭哥,离了对我们都好。”

    谭桂庭狠狠盯着巧柔,目光狰狞,又有些悲伤,“施巧柔,你真的是铁石心肠。”

    巧柔回视他,并不反驳这话。

    谭桂庭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站起来,留下句如你所愿,侧身往外走,毛馥英追上去扶他离开左厢房。

    三天后,在谭家堂屋,在谭文坤谭郑氏,张司令许晚夏四人的见证下,谭桂庭和巧柔在律师拟定的离婚协议上签字,然后谭文坤和张司令、许晚夏在见证人那一栏,签下各自的名字。

    律师将协议各给一份谭桂庭和巧柔,说现在离婚已经正式生效。

    随后,张司令的副官和司机帮巧柔将行李搬上张家的小轿车,许晚夏说服巧柔先搬去张家住几天。

    巧柔跪下给谭文坤和谭郑氏磕了三个头,她说,“阿爸阿妈,谢谢你们这几年的照顾和关心,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祝你们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巧柔站起身,面向谭桂庭,“庭哥,你对我的恩情无以为报,只愿你以后心想事成,所愿皆能实现。”

    说完这些,巧柔转身与张司令许晚夏、律师、方嫂一起走向门口的小轿车。巧柔没有回头,巧柔知道未来的生活必定艰难,但她无惧也无悔。

    第二天,上海主流报纸的中间刊登了一则离婚启事。上面写着“温永权律师代表谭桂庭君、施巧柔协议离婚声明,兹证明两位当事人已于十一月三十日依法签订离婚协议,嗣后男婚女嫁各听自由不相干涉,谭桂庭、施巧柔此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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