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家的第一晚，巧柔睡得很沉，一直到张家佣人敲巧柔的房门，说有位韦小姐来找她。巧柔看手表，才早上7点。
巧柔告诉佣人，“麻烦你直接带韦小姐到我房间。”
起床梳洗，正在洗脸，韦华娟推门进来。巧柔说，“你先坐会，我马上就好。”
韦华娟在房间角落沙发上坐下。巧柔洗完脸走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正想着今天打电话给你。”
“林先生告诉我的，他还让我带几本书给你。”
巧柔接过书，两本农学的专业书籍，还有本现在流行的章回体小说《春明外史》。
巧柔笑，“这本也是林先生让你带给我的？”
“是啊，林先生大概怕你伤心，给你打发时间的。巧柔，你还好吗？”
巧柔放好三本书，“我得偿所愿离婚了，怎么会不好。”
韦华娟看她脸上笑容不像作假，“那就好，你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林先生昨日说他有一处闲置的房子，里面有四五个房间，我们可以搬进去住。”
巧柔想自己也只在上海停留几日，实在没必要麻烦林先生以及韦家姐妹，拒绝道，“我在住得也挺好，就不搬了。”
韦华娟又问，“你是怎么让那个人答应离婚的？”
巧柔轻描淡写将如何请张司令夫妇施压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问韦华娟，“你姐姐和林先生喜欢吃什么？我想请他们吃个饭。”
“我姐姐喜欢吃西餐，林先生喜欢吃什么我不知道。”
巧柔想起在广州的西餐厅碰到过林立章，那干脆请他们吃西餐吧。
送走韦华娟，巧柔打电话给韦华梅，先说谢谢她到医院看望自己和对自己的帮助，再说说想后日在朗润西餐厅请她与林先生吃饭，韦华梅一口答应。
巧柔又打给林立章，电话想了几声后一个男声接起，“你好，这里是林公馆。”
巧柔听着声音不像是林立章，试探着说，“你好，我叫施巧柔，请问林先生在吗？”
男人说请稍等。
很快，话筒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立章的声音传来，“施巧柔，你好吗？”
巧柔面带微笑，“林先生，我很好，谢谢你送给我的书，我很喜欢。”
林立章声音含笑，“喜欢就好，还有些其他的书，我下次让华娟带给你。”
巧柔说好，又说，”林先生，你后日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和韦小姐她们到朗润西餐厅吃饭。”
“有的，我到时候派车去张家接你，你还住在张家吧。”
“是的，我还住在张家，那，我们后日再见？”
“好的，后日见。”
巧柔挂了电话，到厨房找到方嫂，请她和自己一起去先施百货买礼物。
从百货公司回到张家，巧柔找到在偏厅写字的许晚夏。
巧柔将包装好的礼盒递给许晚夏，“今天去百货大楼，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了，夏夏姐，你拆开们看看。”
许晚夏笑着斥她，“你乱花什么钱？”拆开来，是一件无一丝杂毛的白貂毛披肩。
许晚夏瞪巧柔一眼，“你真的是乱花钱，披肩多少钱？”
“没多少钱。夏夏姐，你就收下吧，我都没给楚行哥买礼物。“
许晚夏说，“巧柔，我知道你现在手上有些钱，可你还想去读大学，想去国外留学，那些钱是肯定不够的，你不能乱花钱。这披肩，我不能收。”
巧柔往许晚夏身边凑近些，“夏夏姐，你就收下吧，披肩五百块钱。我自从到省城跟着谭桂庭应酬，就知道与这些官场商场上的太太们应酬，都是看人先看衣，你以后若与南京那边应酬，更需要两件衣服装点门面，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也想为你做点事。”
许晚夏拍拍巧柔的手，“我要不收反倒是辜负你一番心意，谢谢你，巧柔。”
巧柔笑，“不用谢的，夏夏姐，你帮我这么多，我就不说感谢的话了。”
巧柔请客吃饭这天，是这段时日难得的大晴天。到傍晚，天边飘着几朵晚霞，街道，房屋，树木和花草都笼在黄色的夕阳暖光中。
门房通知巧柔，张家司机到了。巧柔走到门口，司机拉开后车门，巧柔看到里面坐着的林立章。
他穿一身黑色西装，身边座椅上放着他的黑色大衣，林立章手上拿着几份文件，笑着看向巧柔。
巧柔恭敬喊，“林先生。”坐上车。
司机启动车子往朗润西餐厅走。
林立章收起手中文件，“节约点时间，所以与司机一起来接你了。”
巧柔说，“谢谢林先生来接我。”
林立章说，“巧柔，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客气。”
这话说完，车内一时沉默。林立章是感觉这话说得有点太自来熟，而巧柔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轿车开到繁华的大街上，司机突然说，“林生，前面就是安安面包店，那里的奶油蛋糕最好吃，要不要我下去买一点。”
林立章说，“去吧。”
司机停车去买蛋糕，巧柔侧头看林立章，“林先生喜欢吃甜点吗？”巧柔依稀记得第一次见林立章，他好像就是站在甜点桌后的。
林立章微笑，“喜欢的。你呢？”
巧柔说我也喜欢的，她喜欢酥酥脆脆的糕点，例如核桃酥，杏仁饼。
司机上车来，递给林立章两个纸袋。林立章将其中一个纸袋递给巧柔，“要现在吃吗？”
巧柔摇头，“现在不吃。”
林立章又拿过纸袋，“那行，我替你拿着，吃完饭再给你。”
朗润西餐厅装修风格非常美式，门头上红色的大字写着朗润西餐厅，长方形餐桌，餐桌后是带靠背的长凳。
侍者带林立章和巧柔在角落的卡座坐下，先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然后递上菜单。这是巧柔第二次吃西餐，正仔细研究菜单，韦华梅和韦华娟到了。
韦华梅自然地在林立章身边坐下，韦华娟在巧柔身边坐下。巧柔将菜单递给韦华娟，让她点自己想吃的。
韦华娟摇摆不定，既想吃牛排，又想吃烤火鸡，巧柔看她纠结，说，“你点你自己想吃的，我可以和你分着吃的。”
韦华梅睇一眼韦华娟，对巧柔说，“你别惯着她。”
巧柔温柔地看韦华娟，“没关系地，反正这里的食物我都没吃过。”
韦华梅对林立章说，“立章，你点什么？要不我点几样和你不一样地，我们分着吃？”
林立章说，“不用，我点了橘子焗野鸭和糖浆煎饼。”
点好餐，韦华娟手放巧柔手臂上，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巧柔说挺好地。
韦华娟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立章和韦华梅都看向巧柔，巧柔说，“我打算回广州，黄校长给我找了个小学的教职，年后我打算边教书，边准备大学考试。”
“还是考国立中山大学吗？”韦华娟问。
巧柔点点头，“我考过一次，大概知道会考哪些内容，考中山大学比较有把握。”
韦华娟嘟嘟嘴，“巧柔，我舍不得你回广州，要不你就留在上海，上海也有大学的。”
巧柔摇摇头，“我还想回乡下一趟，自从四年前我到省城，就没见过我阿爸阿妈还有三姐他们，还有春启，经过省城，我还要去看看春启。”
说到省城，韦华娟情绪开始低落，她也想她阿妈了。前段时间她阿妈打来电话，说她阿爸生意的事已经解决，劝她回去，她虽将信将疑，可也是想回去的。
韦华梅看韦华娟，“过年前，我和华娟也会回省城，不如你与我们一起走。”
巧柔问，“你们打算什么走？”
韦华梅看向林立章，见他没反应，只得说，“学期结束就走，还有一个月。”
巧柔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还要送方嫂回省城。”
吃完饭，巧柔拿出送给几人的礼物。
给韦华娟的是一支钢笔，给韦华梅的是一条丝巾，给林立章的是一块怀表。
韦华娟看到钢笔，高兴欢呼，抱住巧柔说谢谢。
林立章将怀表放进礼盒里，对巧柔说谢谢。
吃完饭，夜幕低垂，几人坐上林立章的小轿车，林立章主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几个女孩子挤在后排。司机不用林立章吩咐，先送韦氏姐妹，再送巧柔。
韦氏姐妹下车后，林立章换到后排坐下。此时的路上，路灯不多，车里黑黝黝的，林立章开口道，“我那里急需一个细心识字的秘书整理文件，你如果不着急赶回广州，能否先去我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再与韦家姐妹一起返回省城？至于你说的方嫂，可以送她上火车后，我安排人在广州接她，送她返回省城。”
巧柔犹豫下，说，“这一个月我是可以帮忙整理，可也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林先生找到长期的秘书比较好。”
林立章好听的男声在车子的晃荡中传来，“只是整理一些长期积累下来的文件，整理完成工作就结束了，并不需要找一个长期的秘书。”
巧柔考虑几秒，说，“那我去试试，您需要我几时开始工作？”
“如果可以的话，从明天开始如何？我明天8点让钱成来接你。”
“可以的。也不用钱司机来接我，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坐车过去。”
林立章说，“也行。”
车到张家花园门口，林立章从怀里掏出记事本，写了地址给巧柔。在车前灯的灯光下，林立章看巧柔的脸，声音低沉，“巧柔，进去吧，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