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巧柔特意买了糯米粉，与林立章一起做汤圆。堂屋的方桌上，放了糯米粉、水，白糖，黑芝麻，以及花生碎。唐春启主动退去厨房将空间让给两人。

    巧柔先拌糯米粉，加一点水慢慢揉，再加一次水，揉一下，面团就做好了。巧柔做好一只汤圆放到林立章的手边，意思是很简单，你做一个试试。

    林立章做了一个，比巧柔做得还要圆。巧柔嘟嘟嘴，“你明明就会做。”

    林立章笑着用粘满糯米粉的手拍巧柔额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

    林立章学巧柔嘟嘟嘴，巧柔伸手拍他，黑大衣上留下一个白白的手印，巧柔赶紧拿湿毛巾给他擦衣服，毛巾还没有擦到，林立章抓住巧柔的两只手臂，低头吻在巧柔的唇上。

    巧柔先是抖了两下，然后闭上眼睛承受他的吻。林立章急切却不得章法，好几分钟，林立章放开她。巧柔看他满脸通红，自己也不好意思，低头开始搓汤圆。林立章默默拿了面团开始搓。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声地做完汤圆。林立章脸色恢复正常，靠近巧柔一点，低声道，“我没经验，你不要嫌弃我。”

    巧柔呆呆看着他，一个与各种达官贵人交往，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的大男人，告诉巧柔，他没经验，请求巧柔不要嫌弃他。

    巧柔的心简直要融化，她冲动地握住林立章的手，“你也不要嫌弃我。”

    林立章低头亲巧柔额头，“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知道我听到你离婚的消息，心中有多高兴。”

    巧柔不出声，说到离婚，巧柔想到那个离开的孩子，心情黯然一瞬，但她马上露出笑容说林立章，“真是个傻子。”

    林立章露出个傻笑，“你才傻。”

    唐春启在厨房站了许久，锅中的水已经滚过三次，实在是不想再等，只得重重踏步往堂屋去，还未到堂屋，她扬声道，“巧柔，汤圆做好了没？”

    巧柔答，“做好了，我现在端过去。”

    巧柔和唐春启在厨房煮汤圆，林立章喊在院子石桌前坐着的钱成进屋吃汤圆。汤圆软糯有嚼劲，林立章一口气吃了十几个。

    巧柔怕他吃多不消化，不许他继续吃了。钱成笑说，“先生就是喜欢吃甜香的东西，这汤圆正对他胃口。”

    吃完汤圆，巧柔送林立章到院门口，两人握手相对半晌，天空开始飘雨，两人手心却热得发烫，巧柔不得不催林立章，“赶紧回去吧。”

    林立章探头亲她脸，“明早见。”

    明早见是巧柔睡前对第二天醒来最大的期待，她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心情，至此才感觉到人生除了读书，还有其他让她沉醉的事情。

    新年到来之前，叶俊的案子也有了结果，长沙那边直接判决，叶俊无罪释放。叶俊从长沙回到广州，第一时间来到林立章的寓所，他对林立章深深鞠了一躬，“这一次要不是有立章兄，我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家产也早被那些人给霸占了。”

    林立章站着，受了他这一拜，随后请他坐下，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叶俊沉吟不语，终于开口道，“以前一心只看钱，却不知在这世道有钱也是罪，以后我也学立章兄，有钱便出一份钱，有力便出一份力。”

    林立章高兴应道，“这样最好，若人人都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国家何愁没希望。”

    叶俊点头应是，说，“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联合各界，出兵剿匪。”

    林立章看向叶俊，这次的事件，让叶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林立章劝他捐钱为国，他从来听不进去，只关心每日有多少钱落入自己口袋。现在一朝得救，却开始想现阶段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想到这，林立章不想打击他积极性，仍是点头道，“这个事情，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去做，就去做，需要我的时候，跟我说。”

    叶俊说，“立章兄觉得这事做不做得成？”

    “我能理解你一来是想报胡毕设计诬陷你的仇，二来确实是想为江开人做好事，可这事不简单，出钱出力也不一定能成事，但叶兄如果想清楚一定要去做，那只管放手去做，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叶俊满意而去，林立章垂头思索一会，微微笑了下。

    一个月之后，叶俊组织在广州的江开商人和报业人员开会讨论剿匪事宜。林立章携巧柔去参加。叶俊在会上说，“现在盘踞在江开的所谓胡团长，不过是一个匪贼，这些人现在割据地方，抢劫勒索，强抽捐税，各位都是江开人，当为家乡出一份力。故我邀请大家来集思广益，定一个江开的救乡方案出来。”

    会议在叶俊的一处私宅举行，客厅的沙发前，十几个人或坐或站，议论纷纷，却始终拿不出个方案出来。

    巧柔与林立章在长沙发的一角并排而坐，巧柔侧头看沉默的林立章，“你不说点什么吗？”

    林立章摇摇头，“先听听其他人说什么。”

    半个小时过后，众人还是各说各话。林立章不耐烦，站起对众人说，“诸位先停一停，先听我说两句，怎么样？”

    众人都看向林立章。有人热忱地说，“林先生是我们中当之无愧的领袖，林先生请说。”

    林立章声音洪亮，我知道叶兄和在座各位都是抱着为乡为民的善心大义而来，只是我想请大家想想如下问题，第一，江开现在社会和匪兵是什么具体状况，是否已经派人去具体调查。第二，具体的救乡办法是什么。第三，需要多少财务。第四，请哪个机构开展救乡以及第一步从哪里开始。如果以上这些都没想明白的话，恐怕此次行动不会有实效。”

    林立章说完这些，刚刚热忱的那人接口道，“林先生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先从这些开始讨论。”

    林立章看看众人，拉巧柔起身，“我们还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先走一步。”

    从私宅出来，林立章对巧柔说，“我们去城隍庙逛逛？”

    巧柔说好。

    林立章微微笑，“巧柔，去年在上海的时候，我邀你去逛城隍庙，你毫不犹豫拒绝了我，今天，我总算是得偿所愿。”

    巧柔看向碧蓝天空的白云，去年哪里能想到今年会与林立章这般。

    城隍庙并不是一座庙宇，而是一处非常热闹的街道，里面有各行各业的铺子，还有好些占卜看相的铺子。其中有一片小小的铺子，没有招牌，门口排老长的队伍。

    巧柔好奇问队尾的人，“这家店卖什么的？怎么这么多人排队。”

    那人说，“这家店是看相的，非常灵验。”

    林立章含笑站在一旁看着巧柔，巧柔牵住林立章的手，“走吧。”

    林立章问，“你不想算算？”

    “不算了，小时候有个算命地说我是大富大贵，福禄寿禧俱全的命。”

    “你不相信？”

    巧柔摇头，“国家如此，再好的命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立章听她这样说，心中如潮涌，巧柔自己不自知，可林立章却想，一个女子，能想到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相联，已是大气。

    林立章紧紧握住巧柔的手，继续往前走。将近春节，已经有商家开始售卖水仙、剑兰之类的鲜花。

    巧柔看向店铺里的鲜花，再看向林立章，心中释然，以后关于买花的记忆，只保留与林立章在一起这一段吧。

    林立章给巧柔买了各色小吃，肠粉，虾饺，烧卖，巧柔吃不完的，全部进了林立章的肚子。

    两人在城隍庙逛到夜幕降临，才牵手回到光印路。推开院门，就听到里面有个兴奋的声音，“巧柔你回来了。”

    韦华娟从堂屋冲出来，她身后还跟着韦华梅。

    巧柔想要抽出与林立章紧握的手，林立章不放。

    韦华娟呆呆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迟疑着开口，“你们……”

    巧柔看向韦华娟身后的韦华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巧柔和林立章。

    林立章如常与两人打招呼，“华梅，华娟，你们回省城过年？”

    韦华娟转头看她姐，还是反应不过来。

    韦华梅冷冷道，“林立章，施巧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巧柔张嘴却无声。

    林立章开口，“从见巧柔第一面，我就爱慕她，现在如你们所见，巧柔终于答应与我在一起。”

    韦华梅语气更冷，“那我算什么？”

    林立章皱眉，“韦小姐，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我心有所属，叫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是全都不记得了？”

    韦华梅眼中含泪，她当然记得林立章不止一次拒绝她，可她一直骗自己，林立章一日不找女朋友，自己一日就有机会，甚至在发觉林立章对施巧柔有想法的时候，自己还不肯承认。到今天，可真的是自取其辱。

    韦华梅愤恨地看向施巧柔，凭什么就是这一个从乡下来还嫁过人的施巧柔？“你看上她哪一点？乡下来的？嫁过人？”

    林立章语气严厉，“韦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语言。我喜欢谁与你无关，我喜欢的人，不管是从哪里来的，不管是什么背景，我都视若珍宝，我不喜欢的，再好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韦华梅冲出院子，韦华娟赶紧追出去。

    巧柔无声叹气，与林立章在一起就预想到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林立章转头对巧柔安抚地笑，“这样也好，免得她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对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