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
她喉咙口中充斥着血腥味，若蹙若颦，恍惚盯着指尖，变故太快，她缓缓合上微启的唇，或许有些话没必要再说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门窗掩闭，狭小拘束，她与寂枫相隔六七丈远，霜钰方才一颦一簇，全都被寂枫巨细无遗地收在眼底。
霜钰向来好洁好净，常年一身素色白裳，清冷淡然，旁人眼里她从未显露过如此丑陋的一面，如同冬日桔梗枯萎零落，花残叶败，寒风一夜到了油尽灯枯时。
寂枫蹙眉凝视，眸光黯沉如夜。
此时他的灵海充斥着一股凶猛异常的灵力，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超脱，他的灵力因多次畸变，已经突破了境界的桎梏。
这一切的缘由，来自于云涧宗藏卷阁中，收藏的黄泉碎禄诀这个心法，它是仙界少有的几个可以短时间强行提升仙士境界的心法，不过物极必反，使用此法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最终反噬。
若不是万不得已生死关头，修炼之人不会轻易动用这种折损根基的法子。
黑天半夜，戌时已过，还剩下两个时辰，朔日便将过去。
他的时间所剩无几，已经无法回头，若要对付霜钰，只有今日的机会。
师尊要罚，那便罚吧。
他见霜钰虚弱不假，转瞬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持剑，毫不迟疑横剑刺下，但求一击毙命。
霜钰眸光转到眼角，察觉到了寂枫在她身后，在剑尖即将刺入她心脏的一刹那，她偏过身子侧手握住剑刃，剑刃在她手中划过几寸便止住，凝白的指缝间鲜血溢出。
她将全身灵气汇于掌上，剑才没有将她手指头削断，若是晚几秒，她恐怕会就此殒命。
寂枫的速度比原先快许多，她本有备而来，却不曾想出这么多岔子，先是寂枫境界提升，又是阴气反噬的重要时刻，最主要的还是冥冥之中，这个世界的法则对她的惩罚。
她的手只堪堪握住剑刃，顾不得手中的疼痛，现下是她生死存亡时刻，容不得她多想。
霜钰所能调用的灵力不多，灵气杂序无章，眼下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寂枫从一开始就要置她于死地，他没去找她便是请她入瓮，她不想死，还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修为跌了许多，大概只有金丹境，若不是种种变故，她是够对付寂枫的，但只要她依然活着，拖过子时，她便会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只是眼下的局势未必对她有利，她必须拖延时间。
灵剑横在她的身前，她死死握住剑刃，侧眸看向寂枫：“我方才话还没说完，其实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话音未落，剑刃被霜钰握住的地方，竟开始凝结起了白霜，以极缓慢的速度侵蚀蔓延。
寂枫感受到了一股极寒透过剑身，试图侵入他灵海，他剑眉微挑，本质上霜钰深厚的灵力来源于常年积累，即便是朔日灵气絮乱，也比他拥有的精纯许多。
霜钰略一松手，寂枫便从她手中抽回长剑，那种引入灵海中的蚀骨之寒便逐渐消散。
“这是你的本命灵剑？”
她握剑的时候便感应到了，本命灵剑是由剑主气血或灵魂等祭炼的灵器，经炼化后会与炼化者融为一体，成为那人一部分，本命灵器不像普通灵器冰冷，多少带着些灵智，听从主人的号令。
她的血没入剑里时，感觉到了剑对她的排斥，于是才试着将絮乱的灵力输渡进去。
寂枫并未答话，他很少动用此剑，使用这把剑就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暴露出来。
他再次袭去，霜钰只躲不攻，然而房间里空间有限，烛火明灭，物品全都被打翻，交手间一道剑气将掩上的门窗震开，霜钰蹙眉，这个空档，寂枫找准时机，划过她的咽喉，她向后扬头，剑划过她的鼻尖，削断了她几丝飘在空中的碎发。
“师弟确定要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狭窄的空间里，霜钰至始至终都没出过这个屋门，屋子里已是狼藉满地，墙上地上布满大小沟壑，一切物品都被打碎了，房梁也断了几根，再打下去，房子就要塌了。
话语间又过了几招，他的攻势有增无减，霜钰有些吃力，她的灵力不受控制，能调用的灵力有限，然而她真正担心的是，万一被发现她在这里和寂枫纠缠，惹得宗门的人来该怎么办。
除非这也在他的计划当中，她不能在这里和他耗着，得想想办法。
“当初真是该把你手废了。”霜钰强忍怒意咒骂道。
寂枫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只麻木地想要她的命。
她脑子里在思考对策的同时，化出一道分身残影拖延了世间，这个间隙她双手迅速捏诀，周身仿佛凝了一层白霜，寒气与紫气环绕，十指翻飞间，两根食指中间并拢，自心间向外拉伸，霎时她面前的虚空中，划出了一方小世界。
寂枫侧过视线，短暂地凝视眼前虚空中如涟漪般透明的光幕，仿佛垂直的水波看不清虚实，和通往九天阁的甬道相似，此乃无极仙尊传承仙法无境。
无境乃仙士以自身意志将虚幻化形的小世界，昔日他拜入师门时受过无极传承，自然知晓，此法需以仙士修为为根基方能展现，他并未亲眼见过。
无境成型时需消耗极大精神力与灵力，小世界内的一切与外界隔绝，直至施术者无法维持为止。
寂枫眼神微沉，霜钰在灵力失衡的状况下，在他眼前，毫不避讳展开了无境，
任何人一旦涉足无境将与外界隔绝，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在她的世界与她为敌，哪怕现在是霜钰最虚弱的时候。
霜钰抬眸望向寂枫，闪身至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腕，瞬间，屋子里那隐现的光幕旋即消散，房屋空荡黑暗，空无一人，仿佛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