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寂枫换回了先前的黑色布衣,领口斜开,衣襟白色,整个人看起来更沉稳些,桃宁宁掠过杵着不动的寂枫,借着缸里剩下的水,洗净了衣上沾染的血渍。

    鹤老爷等了没多久,看到三人回来,吩咐下人备上马车,四人离开鹤府,马车慢慢驶过长街,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

    销除奴籍的事办的很顺利,凌霄城买卖奴隶本就是寻常小事,鹤老爷多花了些银子打点,没耽误多少时间,官府把买卖寂枫时登记的隶契和一枚铜牌给了鹤老爷,鹤老爷拿到手后一并交给了桃宁宁。

    出了官府,鹤老爷观察桃宁宁脸色,恭谨说道:“鹤某已经按仙士的要求把事情办妥当了,请问仙士是否还有其它吩咐?”

    桃宁宁思索片刻,叮嘱道:“魔物的事先不要走漏风声,全当不知。”

    鹤老爷心中疑惑:“恕鹤某冒昧一问,此事为何要隐瞒?”

    “恐怕城中不止那一头魔物。”

    “什么?!”

    鹤老爷惊的叫出声,差点瘫坐在地上,桃宁宁懒得理他,幸亏陈三扶了一手,他害怕的想要抓住桃宁宁的衣袖,却见到桃宁宁鄙夷的眼神。

    鹤老爷双手停在空中,脸色如丧考妣,颤抖的声音尽量保持镇定:“仙士!你,你得救我啊!!!”

    桃宁宁看他自作虐不可活的样子,道:“你也不必太过惊慌,往后少做些恶事,妖魔鬼怪自然不会找上你。”

    鹤老爷本想离了官府就去找堂舅,现下得知还有魔物,也不敢声张了,生怕自己跟魔物的死扯上关系,那魔物毕竟是死在他府上啊!还说过要拿他补身子,万一另外的魔物因此找上他,他可活不了啊!

    眼下整个城里,他能依靠的恐怕只有桃宁宁了。

    鹤老爷丧眉搭眼,连忙认错:“仙士教训的是!鹤某往后必当反省自身,重新做人!仙士可定要将那邪魔的玩意彻底铲除啊!此事关乎到整个城中百姓的安危!仙士菩萨心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桃宁宁无语:“无需你说,我正是为此事来凌霄城。”

    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鹤老爷看了眼寂枫与桃宁宁,拐弯抹角地说:“鹤某府上备有客房,仙士留在凌霄城期间,可否愿意暂住到我府上来?鹤某定用最好的酒菜招待!”

    “不用。”

    桃宁宁果断拒绝,既已为寂枫赎了身,就没必要再与鹤老爷有牵扯。

    见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鹤老爷只得作罢,拱手作别:“那鹤某就先回去了,鹤某在府上随时恭候仙士,只要是这凌霄城中的事,鹤某愿意全力相助。”

    陈三搀扶鹤老爷走到马车旁,鹤老爷最后看了一眼寂枫,上了马车,渐渐远去,没入长街尽头。

    鹤老爷走后,桃宁宁拿起铜牌好奇地端量:“这就是凡人的身份铜牌吗?与我们宗门的玉牌倒是有些相似。”

    这枚铜牌正面雕有繁复的凌霄花纹路与幽州通章,反面刻着‘寂枫’两字还有隶契上的生辰八字,拿此铜牌,凡人在整个幽州的城池之间,都能四通无阻通行。

    桃宁宁解下了腰间的储物袋,然后和铜牌隶契一起放到寂枫手里:“都给你。”

    寂枫看到桃宁宁把储物袋都给了他,自己什么都不留,蹙起眉头:“宁宁姑娘的救命之恩,寂枫本就无以为报,如此贵重之物,恕寂枫不能收。”

    他直接将储物袋递还给桃宁宁,桃宁宁的手掌合在寂枫的手掌上,轻推回去:“这是我们仙界的储物袋,没有下禁制,里面有一些丹药和钱财,或许三日之后我就要回宗门,留给你岂不是更好?”

    “三日后就要离开?”

    他顿时僵住,还握着储物袋的手不由地紧了紧,臂无力地往下滑,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桃宁宁脸上轻松自然地笑道:“是呀,我已与师姐联系上了。”

    寂枫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些,他跳开视线不知看向何处,温柔不达眼底,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苦笑道:“是吗. . . 那太好了。”

    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在痴心妄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桃宁宁想起霜钰随口一提的话,赶紧道:“不过,说不定我们往后还有机会再遇到。”

    “. . . . . .”

    “我们云涧宗每隔五年会在幽州主城招收一批新弟子,无论是何身份都能报名,最近一次在明年,如果你想找我,可以拿着这些盘缠去试试。”

    桃宁宁想到师姐说过,寂枫或许是可修炼体质,就算是最差的灵根,也可以在云涧宗当个杂役弟子。

    寂枫心头跳了一下,可以去找她?

    他可以去找她吗?

    过去十三年里,他都像牲畜一样生活,论身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算是在凡人里,也不过是最低贱的奴隶,论品性,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多好的人,仙门?修炼?遥远的如同天方夜谭。

    可如果不去,就再也见不到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桃宁宁说的是唯一能再见到她的方法。

    桃宁宁见他没说话,继续道:“如果你是最差的杂灵根,只能在云涧宗当个杂役弟子,你愿意来吗?”

    寂枫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桃宁宁的双眼,反问:“宁宁姑娘,你希望我去吗?”

    “我当然希望你能来我们宗门。”

    “我明白了。”

    凌霄城的事差不多都已解决,桃宁宁打算先回客栈,她对寂枫说:“我们先回客栈吧,今日要还是没有空余房间,你就先住师姐那屋,等我和师姐回宗门,腾出房间后你也好有地方歇脚。”

    寂枫有自己的想法:“不用,我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现在就走吗?”

    “明日一早。”

    桃宁宁觉得寂枫走的太急:“那今晚呢?你明早离开,今晚住哪?不如先过了今晚再走吧?”

    沉默半晌,寂枫最终还是闷声答应,回客栈的路上,寂枫放慢脚步,问桃宁宁:“宁宁姑娘,仙门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说起云涧宗,桃宁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从没出过宗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对于宗门里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大到师尊如何凭一己之力创办宗门,小到宗内比试时自己摔了个狗吃屎,她都不遗巨细地同寂枫讲了一遍,讲到有趣的事情,还会不禁的笑起来,寂枫也微笑倾听,只是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两个人才走回客栈,天色逐渐暗红,随着夕阳的沉落,在一片嘈杂之中,夜幕悄无声息降临。

    丑时三刻,夜阑人静,凌霄城长街昏暗,家家闭户,只余几声猫叫。

    晚风拂面而来,带着凌霄花香,寂枫半边身子倚靠在窗边,久久未动,那双眼睛映着月光,清冷透澈,根本没入睡。

    离开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鹤府里里外外贴满了各种驱邪避煞符,鹤老爷自回到府中,就找来了城里的巫婆做法,连床幔上也贴满了符纸,他睡觉时眉头紧皱,含糊其辞嘀咕着什么,房间的隔扇门外,赫然显出一个黑影。

    寂枫推开房门,无声无息走到床前,黑暗中,他蒙着下半张脸,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隐隐泛着寒芒。

    一手拨开床幔,粘在帘上的符纸飘落一地,本就草木皆兵的鹤老爷陡然从梦中惊醒,眼睛倏地睁开,就见到床边站着一黑衣人,眼里没有感情,如同看着死物,手中握着匕首。

    鹤老爷还没来得及呼喊,匕首刹那划过他的咽喉,带起一道血线,血喷溅而出,鹤老爷双手死死捂住脖颈,怒目圆睁,呼吸困难地盯着黑衣人,他想说话却说不出,喉头鲜血直冒,仰在床上挣扎了片刻,没了动静。

    寂枫看着他咽气,拉上床幔,关上门。

    . . . . . .

    翌日,街上热闹的叫卖吆喝声从窗外传来。

    桃宁宁站在霜钰房间门口,轻轻敲门,没应答,她推开房门,房间空荡,窗明几净,微风拂过,床上衾被折的整齐,没有人影。

    房间里的桌上有一块布,布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金银、符纸和丹药。

    桃宁宁眼里有一丝失落,走到桌边,喃喃自语:“他已经走了吗. . .”

    凌霄城外,晴空万里,离开的商队天还没亮就结伴出城,浩浩荡荡赶往下一个城池,寂枫怀中揣着储物袋,混在其中,偌大的凌霄城巍然屹立于身后,直至消失于视野,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三天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霜钰如约回到客栈与桃宁宁会合,她在外面,只不过体验了几日凡间生活。

    寂枫不辞而别后,桃宁宁一个人在客栈很是无趣,如今师姐回来,开心不已,忍不住问:“师姐,另一头魔物怎么样了?”

    霜钰随口一回:“解决掉了。”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桃宁宁一人,装作不经意地问:“先前与你一起那个凡人呢?”

    桃宁宁老实回答:“他走了,我和他说了一些我们宗门的事。”

    霜钰点头,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霜钰视线不由地盯着桌上的家当,桃宁宁窘迫的对霜钰说:“师姐,我自作主张把你的储物袋给了他,但他没有拿里面的东西。”

    “无事,一个纳袋而已,我已经给了你,你想给他就给他吧。”

    桃宁宁见师姐不在意,木讷地问:“那师姐,我们要回宗门吗?”

    霜钰神情平淡,从容一笑:“既已完成任务,也没什么好留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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