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提起谈恋爱、结婚的事，俩人颇有默契。

    答话的次数多了，会将自己也给片过去。

    刚刚陆子牧随口应答的时候，她的心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

    不仅仅是将别人忽悠过去，就连她也在心中暗叹。别瞧他们如此默契，实际上，没有恋爱这回事。

    “他们就是慢慢悠悠地也比我们快，今天客车都是挤不上，平时穷得兜里响也不响，到了端午节倒是都付得起客车费了！还是有自行车好，两条腿的跑不过两个轮子的。”

    “坐客车的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知青多，平时也有人坐客车的，只是今天赶到了一起，要是能挤上客车，我们还是要比他们更快的，不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就是了。”一边说话一边脚下的步子不停，“他们在前面都没影啦，两个铁轮可真好用，还好我今天不用参赛，不然我要成为屈原。”

    ？

    他是不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不是每一个投江的都能叫做屈原。

    “也不知道赛龙舟，值不值得我走这样远的路。”

    端午龙舟，前两年才恢复，“去年端午节，全大队也是不用上工的，我见识过一次赛龙舟的热闹。两岸都是人，男青壮年赤膊上阵，岸上水中欢呼不断，比不能放鞭炮的新年还要热闹一百倍！”

    “新年的热闹，那是自家的，端午的热闹是整个公社的。肯定值得，再说了今天你也没别的事能做，要躺着你平时哪天不能躺，大家都休息的日子，你躺着快乐都少了。”

    一年一度的赛龙舟热闹，知青们还自己组建了队伍，要在水上好好比拼比拼。

    陆子牧倒也合群，这样的活动他没有落下。

    人群里头陆子牧是亮眼的。

    身高身材最容易让陌生人注意到一个人，再才是脸怎么样。显然身材显眼的陆子牧，长相也是出色的。

    耳边也能听到别人对陆子牧的议论，他在连山公社颇有名气，不过在瑶县就不是，所以有的是人不知道陆子牧已婚的身份。

    但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那个长得最俊的男青年已经结婚。

    岸上都是人，找个人少的地方也不容易，能看到热闹的地方，就是最热闹。

    “丽芳工作地方太偏了，今年的端午节都不能一块儿过，有假期都不能一起。”林芬折了路边上的柳枝，柔韧的枝条在空中晃动着，“要是能一块，我们能一块下馆子，我上回见她还是你结婚的时候。”

    陈柚跟李丽芳也有一段时间没见，明明在一个县，联系竟然是靠信件联系的。倒是可以打电话，但是两个人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李丽芳写信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新的环境能写的东西总是不少的。

    “她信里不是说要是不值班就打电话联系你，没联系你，丽芳应该是值班。”

    “没人通知我有电话……她应该没有打吧。”电话不是即打即通的，若是当时没有联系到人，之后是需要回电话的，林芬思索一下确实没有落下没有回的电话。

    有了工作之后，日子比在乡下好过多了，即使相对的没有乡下的自由，也不能否认现下的日子舒适。

    有一份工作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人生多了许多的盼头。生命似乎步上了正轨，在做有价值的事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知足。乡下当知青的日子，不是没有过开怀大笑的时候，只是那种快乐是后知后觉到来的。是回头看的时候，才能够感慨，自己在乡下度过了有意义的一段时光。

    林芬侧过头望着陈柚，一时不知道说她是好运还是糟糕。独自一人下乡插队的陈柚，比她要坚强。知道陈柚在大队里当代课老师的时候，她羡慕过，也觉得陈柚时候幸运的。可是这样的好运并没有维持多久，虽然陈柚在回城过年的时间很短，比别人更早回来，但是当别的知青回来的时候，陈柚还是失去了这样一个机会。

    明明那样的努力，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工作的机会还是与陈柚擦身而过。

    陈柚一直都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当时家里头的事成为大队里茶余饭后的话题，完全是不应该的。回想起来，林芬还是会觉得陈柚倒霉，若没有那些事的发生，陈柚也是能够接触到今年的招工的。

    她跟李丽芳都有了工作，偏偏是陈柚还没份工作。

    提起工作向来不敏感的林芬，也忧心陈柚会不会想茬。

    林芬忍不住关注陈柚的表情变化。

    表情可以展现一个人的情绪，用心去看能够一眼看出来对方是否介意。

    陈柚表现出来的模样让林芬安心，陈柚并没有留心。

    心大也好。

    知青里头，陈柚属于早婚的那一波。身在异乡的知青很少在插队的当地结婚，就算是今年变了口风，依然很多人响应晚婚的号召。

    晚婚优育，将热血的青春投入国家建设中，讲究大爱，做好每一颗螺丝钉。

    在风口改变的当下，晚婚依旧是被倡导的，特别是在城市青年中。至于乡村青年，早婚早育的依旧是大多数。

    到了法定年龄才结婚的，都算晚的。一些人登记的时候直接把年纪虚两三岁的，不过乡下也不讲究登记结婚，像连山公社的社员，办过酒席其实就算结婚的。

    至于证明，需要的时候才去补一个，比起证书还是酒席更有意义。办过酒席，婚事就算是成了。

    也不知道知青之间的婚姻生活，是否能够顺顺当当。

    婚姻将两人捆绑在一起，之后的工作还得考虑另一半，有很大的可能会分隔两地。比起选择，更多的是需要听从安排。

    人的选择起了很小的作用，很多时候都是被安排，与服从安排。

    赛龙舟的活动，有众多的人参加，围观的群众更是倍数。在瑶县，很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恍惚以为整个县的人都到了河岸边上。每一段岸上都可以看见人，桥上也是人。一些船停泊在岸边，同一队的人绑着一色的丝带，让岸上的人能够分清哪一只队伍。

    船只在水上猛进的时候，人影变得模糊，只有色彩是分明的，足够分辨出哪一支队伍。

    队伍里的人聊着天，陆子牧还跟旁边的队伍里的人“攀比”，他在比赛之前为自己所在的队伍鼓气，踩一踩对方的志气。回话的人同样是青年，同样的信心满满，吹嘘起来是半个字也不让的。

    有队友接下陆子牧的话，跟对面一来一回，有人看向他们队伍，像是要记住他们的面庞，到时候瞧一瞧这两支队伍是不是能拿出个一二名出来。比赛前就争得面红耳赤，一些本就自信心不足的知青队伍，对这两个“九天揽月”的队伍，退避三舍。

    陈柚瞧见陆子牧所在的船只，周围倒是有些空余的地方。远远的，她听不见那边的声响，她记住了陆子牧他们的色彩与位置，就将目光放向别处。

    不是所有的船只一块儿开始比赛的。江面宽阔，但是比赛的船只甚多。

    比赛是分批进行的，之后还会进行第二轮。

    实际上有计时器，最后的比赛只是让那些出色的的队伍再比试一次，神仙打架，显然会更为刺激与精彩。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晒。

    哨声响起，船如利箭穿行，船破水而行，迎来的风吹散燥热。肌肉搏动，岸上的欢呼声在破风声之外，视线广阔眼里却只容纳下眼前，汗水从眼睫旁划落。没有擦汗的功夫，全身力量都在为船只的前行而用劲。

    直到船只抵达目的地，才有了歇息的劲。

    浆有一下没一下划着，在水面上缓缓打转。

    面红耳赤，却不是言语的激烈竞争，而是还未散去的热血。比赛的时刻里，热血澎湃，激动没有那么快散去。陆子牧深深呼吸，他的脸色绯红，在人群中寻找什么人，影影幢幢其实就那么几个颜色，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衣裳。

    要在蓝绿灰中寻找出自己想找的人，还真考验眼力。

    “看什么？”

    “找他媳妇呗。”

    “嗯。”

    “……”

    这话答得很顺口，“他不是刚结婚？”

    怎么顺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嗯？”收回视线，看向寻他说话的人，“在说什么？酒席你不是来的，就上个月。”

    原来是后知后觉，不是老夫老妻。

    “说你在找你媳妇呢。”

    陆子牧假意咳了两下，说自己说四处看看。

    成吧，有目的性的寻人，也是四处看看没错，“找到人没？”

    “没有。”

    话说出口，他人笑了，陆子牧抿嘴，这下子他是解释不清了。果然他光明正大的时候，别人不自在，他躲躲藏藏的时候，开怀的就成了别人，不自在的成了自己。

    终点跟起点是有一段距离的，陈柚在比赛开始前就在往终点走，越往终点人越拥挤，她索性在中途看了一段比赛。陆子牧的队伍在中途还算是领先的，跟另外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远，在中途的时候一半的队伍都吃得很紧。

    往终点走的过程中，声音越发嘈杂。

    终点附近的人实在太多，陈柚最后还是离了一段距离，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陆子牧所在的队伍拿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是这批之中的第二名。知青的队伍能够拿到这样的名次已经很好，在知青组成的队伍里头，他们那是遥遥领先。

    最初跟陆子牧他们侃大山的队伍，在半途翻了船，扑通扑通落下水去。

    跟陈柚说话的就是落水的队员之一，他认出陆子牧的媳妇，告诉陈柚陆子牧他们竟然不是跟在吹牛皮。

    陈柚被他的话逗笑，他学陆子牧自吹自擂的模样，婚后陈柚没有见识过陆子牧那模样。听得她眯起眼睛来笑，倒是不知道陆子牧自信到了这个地步，跟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简直是两个模样。

    说好的重在参与。

    说说而已。

    国营饭店的肉包子，料很足，一口咬下去很香。虽然已经冷了，但是比起周围人吃的冷粽子，肉包子更加吸引人。肉包子比粽子好消化，糯米做的粽子很好吃，但是容易让肚子不舒服，他们比赛的在比赛之前可不大敢敞开肚子吃粽子。

    当然的，结束了比赛，也没有敞开吃粽子的时候。

    从来是吃不起粽子，而不是他们嫌弃粽子。

    “你吃了吗？”陆子牧吃肉包子的时候，不忘问陈柚是不是吃过，虽然接过了肉包子，他也没有一口咽下去，而是分拿出来一个先吃。

    无论陈柚是不是吃过，他也没打算两个肉包子都下肚。

    陈柚捏着猪油渣，上面撒了糖粒：“跟林芬分了一个包子吃，我们两个都吃不下，早上吃下去的粽子都没有消化掉。”

    这话不是陈柚骗人，她还真是吃不下，虽然肉包子很香，但是粽子很占肚子。再说跟林芬一块，两个人吃了些零零碎碎的，嘴巴一直没有空过，可能量不大，但是肚子不见饿的。

    “我跟陈柚嘴巴都没有空过，茶叶蛋、麻糍粿、猪油渣……”她们两个在岸上就把端午给过了，林芬说话的时候陈柚撇过头去不看陆子牧，原来自己是吃了独食的。

    陈柚说：“我也给你买了肉包子的。”

    眼睛巴巴望着陆子牧，像是在讨功劳。

    陆子牧抬起肉包，在她的视线下咬了一口，眉眼露出对包子的满意，对陈柚的肯定。他很捧她的场，陈柚满意道，“你还想吃什么，我今天给你带！”

    林芬：色令智昏

    要不得啊。

    林芬问陈柚她今天的钱包很鼓么，陈柚眨了眨眼，毫无愧疚，“其实是用他的钱票养他。”

    “借花献佛也比你有诚意。”

    陈柚双手合十：“谁能说我不真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