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热闹，秦静也随着人来瞧端午龙舟的热闹。碰见熟人，她少不了被人阴阳几句，陈柚落水的事，与陈柚而言是过去的事，已经翻篇，但是还依然充斥着秦静的生活。
陈柚的言之凿凿，通过一场热闹的酒席，传出更广的名声。
他们的天作之合里，秦静扮演了小丑的角色。
秦静看了刘荣国的比赛，他意气风发，刘荣国所在的队伍拿了当组的第一，他果然是足够出色的。一场比赛不能够说明什么，对刘荣国来说这只是锦上添花。
“就算不是大队支书的儿子，也有的人喜欢。”
秦静默然，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他为人热情、做事用心，吃得起苦，也用得了巧。有脑子又有力量，身条也不比别的人差。刘荣国的条件单拎出来，在公社里也是很吃香的。
大队支书的儿子，让他能够选择的范围更广。
与他定下关系，就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陈柚八成已经后悔了。”说话的人瞧见身旁秦静的脸色，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她做什么。”
秦静摇了摇头，“没事，都翻篇了。”
“你就应该这样放宽心，管那些人说什么。一点话翻来覆去他们也是无聊透顶，不理不睬他们自己就觉得没意思。”
“我知道。”秦静点头，她面对的可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口的骚扰。对待社员她很失望，或者说是失望透顶，根本没有好的人。在别人对她不怀好意的时候，村里人的更愿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秦静恨极了，老实人这个词。
在半亩大队已经很少人提起秦静推人落水的事，也少有人说起秦静误会老实人的事。没有人在她的面前议论纷纷，这些事情在秦静这里却没有过去，她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常常在午夜的被窝中打颤。
夜晚的风声令她害怕，石头落水的声音也令她惊恐。
陈柚与陆子牧相对而立，两个人的侧影赏心悦目，一些人看到他们会多停顿一秒，秦静比别人瞧得更多的时间，陈柚可真开心。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陈柚，因为秦静的失神。
秦静的失神不难理解，确实很难不在意。
陈柚的小日子过得可真不错，在公社陆子牧的身份没有什么优势，但是长得好看不是么。就那样一张脸，看着一天的心情都差不了。
再说陆子牧对陈柚也是极好的，为了跟陈柚结婚，连自行车也买了，给足了陈柚排面。明明是在异乡办的婚礼，但是一点也不寒酸。当然也没有太超过的繁杂，这个时候大家也不讲究酒席多么有排场，一切都是简办的。
办过酒席，就是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
陈柚嫁给陆子牧其实还真不错，不是说在大队里不错，而是真算起来，嫁给城里人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舒心。
不用一家子挤在小小的屋子里头不说，也没有长辈的管教。
刘荣国跟陆子牧并不是一批比赛的，陆子牧跟陈柚两个人没有注意水上的热闹，不知正在说些什么。
跟她以为的不同，陈柚大概是没有后悔的。
想起自己刚刚安慰秦静说出口的话，她都有些尴尬，怎么这么多的人，就碰见他们了。
真是孽缘。
秦静在桥上朝刘荣国挥手，看到她的刘荣国也对她露齿笑。她的另外一只手抓紧栏杆，挥手的那只手握拳，用唇语说：你是最厉害的。
也不管刘荣国是否看得清。
表情是做到位的。
就算看不出秦静在说什么，也会以为她在加油或者夸赞的。
有人注意到刘荣国的视线，用秦静打趣刘荣国：“你可真受女青年欢迎，今个找个对象？”
“远远瞧着那姑娘也不错的，肯定对你有意思。”
刘荣国追求陈柚的时候是大张旗鼓的，虽然没有越界的行为，但两个大队里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对陈柚有意思，不是想跟陈柚谈对象的有意思，是想讨媳妇回家的有意思。
没人觉着刘荣国是耍流氓，而是觉着他有担当。
当时的陈柚处境并不好，刘荣国站出来，跟故事里的英雄救美差不多。
同船的人没有认出秦静来，刘荣国却是瞧出来的。一开始刘荣国没有心思去关心秦静，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秦静又有了寻死之心。
之前秦静就要跳河，要不是被他发现，秦静已经不活了。后来秦静选择活下来，她说的是不给别人制造负担。
秦静的模样，实在是太遭人心疼。这样一个为他人思考的人，因为一件误会，受尽他人的流言侮辱。可是就算是这样，秦静还是会很礼貌的跟他道谢，在他面前不露出难过的模样。
意识到秦静将他当成救命稻草的时候，刘荣国感受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
桥梁上的秦静肯定笑容灿烂。
刘荣国闭着眼睛就可以想到秦静的模样。
这样的秦静，让他心里那些疑虑都不再追究。
他跟陈柚已经没有可能，他也不是警察，何必再提起那件事。再说了秦静都不想活了，他再去追根究底，是不想让她活吗。
“随便选一个？那叫耍流氓。”刘荣国拍拍手，“呸呸呸。”
“你就是太正经。”
刘荣国没有很快答话，他又想起之前的事来，摇了摇头，“我可不当二流子。”
“就是就是，你要是教坏刘荣国，到时候他爸给你腿都敲断。要我说，荣国你现在这样才好，别听这人胡咧咧，他要是再说什么不正经的话，我回头告他媳妇去，叫他端午也过不好哦。”
与此同时，陆子牧被陈柚挽着手，两个人走出了人群。
陈柚回头看去拍了拍脑袋，“我们错过看谁第一。”
陆子牧仰头看天：“真可惜，我们挤回去？”
陈柚低头看陆子牧的脚，刚刚走在人群里就听到陆子牧的抽气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谁叫他们离得近，这下子看去，他的脚都要被踩黑了，“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你想看的话，我还是可以走你前面一点，我比你高，我们能挤过去。”
陆子牧认真道，把挤过人群说成一件轻松的事。
“好不容易出来的，先买点吃的再说，指不定今天还要排队，待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陈柚一马当先，先跨步往前走，陆子牧跟上她的脚步，问她是不是饿了。
饿倒也不是很饿，就是陆子牧下午还有比赛，他那一双脚可不能废了。
中午两个人吃上了国营饭店热腾腾的大排面。
一天来了两次国营饭店，陈柚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奢侈。
两天来一次，那都是多了！
不过大排面是真的香，酱香肉也香。
陆子牧更是把汤都给喝干净了，那碗跟被猫舔过一样。
对上她的目光，陆子牧低下头去，看见自己比脸还干净的碗，他生出些懊恼来。余光撇见陈柚的碗从桌子上被捧起，再瞧见是陈柚在喝汤。
喝完汤，她还不忘说，“比前两天你煮的面汤好喝。”
“……”“那是清汤面……嗯。”
走出饭店，陆子牧还时不时瞥陈柚两眼，走出有一段路了，他叹了一口气：“我煮面不好吃的话，怎么今天才说……不合胃口要跟我说的，我都不知道。”
怎么委屈巴巴的，陈柚转身去看落后自己半步的陆子牧，还差点给碰上。
是错觉吧。
没瞧出委屈。
“我喜欢什么都说给你听。”
陈柚顺着他的话说，跟撸刘春家的三花猫一样。不过三花猫可听不懂陈柚哄人的语调，看见的是瞧得见的肉，素食都不带理的。
陆子牧不知道陈柚又在为什么开心。
或许是跟他有点关系的。
想到这里，他也有点开心。
-
划船的速度不仅仅要力气，还要取巧。
知青比起当地人，到底还是差些。
说差些都是委婉了。
还有人知道落后的船只上是知青后，还问：“他们是不是要写首诗。”
士可杀不可辱！
“他们真是瞧得上我们！”
“能写诗？怎么不说作画？”
“怎么知道他们没说？”
“……”
“也不是没有争气的，前三名里头有知青的！”
“是啊，前三名、有知青队一队，前十名、也只有一队呢。”
陆子牧所在的队伍，恰好是第三名。
他分到了三个肉粽，还有三个生鸡蛋和二两肉票。
“第一名有鸡蛋肉粽各六个，还有半斤肉票。”他跟陈柚说，前三名的奖励，“比我们翻一番还要多了一两肉票。”
真是个实用主义者，“第四名只有奖状一张，跟大红花啊一朵。从无到有才是最难的，所以你是最厉害的。”
还能这样理解？她可真会安慰人。
不过一琢磨，也不无道理。
“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
就这样一点东西，她已经开心了一路，将肉票包进帕子的时候是笑得最灿烂的时刻。之后再看肉粽跟鸡蛋，也很是满意。
天上掉馅饼，被砸到的人，大概就是她现在这幅模样。
“子牧！你溜那么快做什么……”话音刚落，就看见陆子牧身边的人，喊人的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脖子，怎么还把这事给忘了。
陆子牧现在是有家室的人。
怪不得他过来找陆子牧的时候，好像听到人喊了自己一声。
但凡多喊一声，他也不会忘了这事，“得了名次，去国营饭店整一桌饭？”
他们都是单身汉，赢了比赛有了肉票，自然要去国营饭店里整一顿。
几个人的肉票一整，吃一顿香的，油水十足。
陈柚把还没有捂热的肉票拿了出来，“你去吧，我骑车回去。”
“不用不用！你们两个一块儿。”
“我们不去，我要去知青点过端午。”他之前就应了陈柚的，端午一块儿在井塘大队的知青点过，其他人没叫住他就是这个原因。
其他人问陆子牧在哪儿，不是要邀请他一块儿吃饭，只是没有想到他这样快就去找媳妇了。
跟陆子牧一支队伍的，都是连山公社的知青。
瞧见陆子牧没跟着回来，都知道怎么样一回事，最初去叫陆子牧那个人，闹了个笑话。
知道陆子牧没有跟“知青英雄们”聚餐，井塘公社的知青顿感蓬荜生辉。
“舍了英雄好汉跟我们过端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别打断我思路，我又不是说给你听的，算了，我继续说，这意味着我们更甚英雄！”
“……但是……你早上还觉得去比赛自己会投江，说自己是屈……”
死活捂住说话人的嘴，“我太自信，说自己屈才了，这话说得真是不要脸，我自己先骂。”
“呜呜呜……”
知青点的端午也很热闹，有特地照顾知青的肉，还去社员家里头买了一只鸡。昨个知青们就在小溪里摸了一盘螺狮，今晚炒出来的螺蛳甜辣下饭。
东拼西凑的，捯饬出一桌丰盛的菜来。
桌席上陆子牧几次被问，不后悔没去国营饭店吧。
对于陆子牧所在队伍拿了第三名的事，他们很是在意。
陈柚多吸了几个螺蛳，看戏。
饭桌上陆子牧简直是被群起而攻之，没办法其他人都没有他的荣誉。
至于奖励的肉粽都被他们眼馋，最后是肉粽跟鸡蛋都给煮了。
都切开来分享了。
倒也不是白吃他们的肉粽跟鸡蛋，而是以物易物。
三个粽子，是被吃出花样的，蒸热的有，切片油煎的也有。
至于鸡蛋，一个煮熟切片，两个弄了一盘蛋花汤……
“……”
就是说……分享荣誉。
有点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