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谦虚了，这半点儿也不夸张。

    知青里头就陆子牧所在的队伍拿到了奖状，整个瑶县只有前三名的队伍有物质的奖励。瑶县的知青里头有几个人能跟他们一样幸运，吃到赛龙舟比赛的奖励。

    他们还夸陆子牧身手矫健，从近代英雄到远古传说。

    也算是喝水不忘挖井人。

    只不过陆子牧不是很需要他们的感激罢了。

    夸张的比拟，简直让人抬不起头来。要不是陈柚在这里，他早就起身走人，这些话很少有人能够完整听下去。

    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林水珠倒是想往知青点走，她爸妈对知青有偏见，觉着男知青就是忽悠姑娘的。长得也不比大队里的男知青好看到那里去，最多就是更爱干净些，认得几个字。这认识的字多了，男知青嘴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

    在父母口中哪里哪里都不是的男知青，在林水珠心里头就是另外一幅模样。林水珠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家里头本来也不为她急，但是听出来闺女对大队里来的知识青年感兴趣后，当爹当妈的人是真的急了。

    这嫁闺女，跟讨媳妇可不一样。

    男人可不会在媳妇这里安家，真跟男青年好上了，人家男知青招工走了，自家闺女留在大队里那是毁了。

    刘春的公婆可不敢冒这个险，因着闺女表露出的一点兴趣，他们已经着手给闺女相看人家。跟陈柚有来往的刘春，被训了一顿，说是她带泛了小姑子的心思。

    少在林水珠面前说知青的事。

    跟知青有来往，与跟知青说亲，是两码事。之前陈柚托刘春晒地瓜干，刘春到陈柚那儿换踩蛋的时候，婆婆都是对刘春赞赏有加的，说她是个有脑子的。

    因着林水珠的事，刘春以为自己在婆婆那里，八成是成了猪脑子。

    公婆完全就是想多了，小姑子就不是只要风月不要馒头的人。真对男知青感兴趣，早八百年给大队上的男知青献殷勤了，还用等到现在？

    半亩大队上没有哪个男青年买上车的，林水珠瞧见的是陈柚不动声色的就有了车。对他们来说一张自行车票或者十来张工业券比一两百块钱更难攒。

    钱一年攒不到那还有第二年、第三年，可工业券不一样，是会过期的，在乡下没什么工业券发，至于自行车的票就更别提了，就是城里人都难得见到、供不应求的东西，他们乡下还能有啊？

    公婆是没瞧见小姑子对自行车感兴趣的模样，不然就不觉得林水珠是对男知青感兴趣了。

    感兴趣不错，感兴趣的不是人，是他们怎么拥有一辆自行车。

    刘春去知青点找陈柚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声张，小姑却跟闻到腥的猫，“嫂子你是要去知青点找陈知青吧，我跟你一道过去，省得爸妈又说我。”

    “你跟陈知青也不熟，你去知青点找谁？”

    “以前不熟以后不能熟悉熟悉啊，谁是一开始就熟的，就是当母女的那都是要培养感情的，不是一开始就叫妈的。”

    那哪里能一样，谁刚生出来就会说话的。

    林水珠几步走到刘春身侧，亲切地挽住她的手，“再说了谁说我跟陈知青不熟的，都认识好几年了，也没相差几岁。我跟她也是见面要打招呼的关系，我瞧着陈知青人挺好的，这她回井塘我都有段时间没见她，还怪想的……”

    “你就编。”

    还想陈柚。

    又不是三岁小孩，井塘大队到公社那点路，真想的话都不是距离。

    “通通在连山，也没见你之前找过她。”

    林水珠走到刘春前头去，知青点她还是认得的。

    就是跟知青点的知青算不上多熟悉。

    知青还是跟知青玩在一块儿的多，知青点没有建好的时候，林守田家里头也没有借住的知青，这样一来林水珠跟知青的关系确实不亲近。

    知青点建好的时候，没人邀请她去暖房。

    大步走在前头，手一甩一甩把嫂子落在身后，刘春落在后头吃了一鼻子灰。刘春用手在面前挥，跟小姑子错开，拉开左右的距离，不至于恰好在对方身后吃尘土。

    什么时候，井塘大队能修水泥路？

    以井塘大队的收入来说，下辈子吧。

    水泥路是干净、快速、方便，但是对小山村来说“得不偿失”，回报率太低。井塘大队的泥土路什么时候变成水泥路的感慨，更像是痴人说梦。

    要是刘春能做主，林水珠这时候别想着往知青点跑。有人带着小姑子是不挨骂了，“带着”小姑子的她，少不了一顿说的。

    她没拦着有错，拦着也是错。

    做什么都不对，刘春索性什么都不管，林水珠就不是她能管得到的人。

    白天去瑶县凑热闹，折腾下来，陈柚还挺累的，知青点的打牌活动，她没有兴趣参与。陈柚细声问陆子牧累不累，他是有些疲惫，知青点眼见着要通宵的活动，陆子牧也没有奉陪的意思。

    “我们早点回去？”他跟陈柚打着商量，从前哪里有这样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商有量的，结婚让两个人变得亲近。

    陆子牧也不打牌，她都做好在这里陪他打完牌再回去的打算，转念一想今天白天他还参加了赛龙舟，比自己这个看热闹的人还要累的。

    陈柚点头说好，早些回去。

    夏日的夜晚来得晚，刘春到知青点的时候，陈柚恰好推车从知青点走出来。自行车前头挂着粽子，有一晃没一晃摇着。

    刘春拉着陈柚到一边，关心起陈柚的婚后生活。

    “一切都挺好的。”

    瞧着完全没有危机感的陈柚，刘春心中微叹。不是她不看好陈柚这桩婚事，而是听闻了陆子牧的工作安排，陈柚的工作却没有个着落，两个人相差越来越大，那怎么成。

    “婚姻婚姻，住在一块才是过日子，他工作有了着落，你呢？能跟着他，还是只能留在公社里。”

    留在公社是理所应当的事：“跟着他去，我没口粮，只能饿肚子。我跟他都还年轻，就算是分开过日子，那也是为了这个家的未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我先给姐你说了，我可能能在大队当仓管员。”

    仓管员是好事，在井塘能当仓管员那得关系过硬。陈知青叫她一声姐，她也是真的为陈柚开心的，这可比什么活也没有好多了，事情是要比下地干活轻松些的。

    “这才是文化人该干的事。”

    陈柚摇头，“只要是靠双手、靠劳动吃饭，做什么活都是可以的，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知青的觉悟高，刘春点头称是，“受教育了，我回是真的明白。”

    公社里对成家的知青是有一些照顾的，两个知青结婚，怎么也要让两人的生活过得去，两个人里头总要有一个人有工作的。

    连山公社能给的照顾是很有限的，影响到不到沪市过来招工的企业。招工除了要表现好、关系硬，还要的是信息灵通。陈柚对沪市招工的消息从来是在意的，就算那个家不再是家，对沪市陈柚依然是有感情的。

    上个礼拜，陈柚特意跑到江市去报名，也没个下文。没有下文的事，多数就是没有，不过陈柚心里头也没有完全的失望。

    陈柚男人今天是出了一把风头的，小姑子跟她说了陆子牧多么的受人欢迎，刘春听得都要为陈柚揪一把汗。再见陆子牧，刘春清楚陆子牧确实是有吸引小姑娘的本事的，又高又俊还有文化，知青们有的优点他都有，乡下青年有的气力他也不缺。

    赛龙舟的活动，陆子牧领队的队伍拿下了第三的名次，怎么都谈不上“小白脸”三个字。

    见陈柚全然不忧心的模样，刘春忍不住提醒几句，说起他人对陆子牧的评价，又说，“他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好……”

    听到刘春说起陆子牧的好，陈柚浅笑，她是比别的人更早知道陆子牧的好。不是一场赛龙舟，也不是一辆自行车。

    “这些都是一时的。”轻松的口吻，不太在意陆子牧的好被他人瞧去，“端午过去一段时间，别人也就不记得了。”

    刘春才发现自己是糊涂了，陈柚的话说的没有错。去年赛龙舟也有脱颖而出的男青年，当时名声大噪，只是到了今年旁人再提起去年的人，那是连名字也记不清。

    刘春晒的笋干品相很好，今天跟巧儿提了一句，这样快就为她备好。这笋干拿来烧肉味道是一绝，无论是五花肉，还是鸡肉，瞧着笋干陈柚就好像闻到了肉味。

    笋干被陈柚赞美了一道，刘春死活不收陈柚的报酬，“笋是山上挖的，我给你的就是这样一点，本来就是送你的。我家那妮子不知道占了你多少便宜。”

    “你就收下呗，又不值钱。”

    林水珠寻了个机会插话，什么陆子牧她瞧也不敢多瞧，自行车的事，自然得找陈柚。嫂子可能不知道，林水珠以前是听说过陆子牧的，她听说陆子牧是连山公社长得最好看的知青。

    陈柚不声不响，却是个有本事的。

    半亩大队最出色的男知青倾慕她，连山公社长得最好看的男知青成了她的老公。

    在家里头不止一次听到家里人夸陈柚，林水珠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服气。不过逐渐的，林水珠知晓了，自己的服气还真是不重要，“陈知青，你的车是怎么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