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刘月美手里端着盘子,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说道:“婶子,有有胳膊都红了,你先把手松开。”

    郭春雅改嫁早,之后又与陈家没有联系,刘月美自然不可能与郭春雅多熟络。

    陈柚的手果然留下红印,郭春雅可是真的舍得力气。刘月美不是傻的,瞧不出郭春雅不想跟他们家联系。但对方找上门这种事,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最起码不应该是陈柚一登门,郭春雅就来了。

    郭春雅是个体面人。

    母亲的手松开之后,陈柚依然感受到不舒适,原来是在紧抓她不放的时候,郭春雅的指甲嵌入她的皮肤,手臂破了皮。

    在饭点来的人,主人家总是要留人做客的,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饭点上门,郭春雅心里急还真的没有顾及上这一点。

    郭春雅改嫁前,陈庆牛还未结婚,对刘月美她是陌生的。陈柚跟刘月美的说笑模样,刺激着郭春雅的双眼。

    有什么好接触的,跟这些人。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郭春雅从未带着陈柚跟陈家人主动联系过。那家人在她眼中,所有的亲近都是虚伪,占尽了好处再来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养孩子的到底不是他们。

    远香近臭,做一个说几句贴心话的好人,再容易不过。

    说好话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愤怒在接触到女儿手臂上的红痕时冷静下来:“听人说你在这边,我不大相信,过来一瞧还真是这样一回事。都要到饭点了,还是回家用中饭吧。”

    “我是过来做客人的,要回去妈你自个回去,如果有事我用完中饭回家,有事么?”

    言下之意是,如果没事,家就不回了。

    陈群星去得早,女儿六七岁的时候他就丢下她们母女两个。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郭春雅亲生的孩子都只有陈柚一个。无论是改嫁前还是改嫁后,她在的地方就是女儿的家,而此刻女儿说出来的话却让郭春雅觉得难受。

    感受到自己完全不被陈柚尊重。

    感受到气氛的剑拔弩张,刘月美都不好说话,默默端着菜盘往屋子里走,给母女两个留出聊天的空地。实际上这样的走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在家属院生活了多年的郭春雅再清楚不过,她忍着脾气没有对陈柚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们如果相争,明天流言就能变一个模样,有什么时候都需要关进门细声说才是。

    最好是打开收音机干扰着别人的听觉,而后在收音机的干扰下说着家常话。

    这样只要不要大吼大叫,屋外的他人也不会晓得这家人在谈论什么。

    郭春雅虽然没有说出难听的话,但是她留下了失望的眼神,陈柚对着那样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挽留的行为或者话语,还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语,像是个完全没眼力见的。

    郭春雅晓得亲生女儿不是一个爱吃亏的性子,不然去年不会一封又一封写过来,写给她也写给杨大勇。

    其实在知晓杨可琳并不在兵团而是去念书后,郭春雅有打算将招人的消息传给在乡下的陈柚。机床厂一次招工,她家一个名额也不大确定,能确定的是不可能是两个人都被机床厂招工。实际上比起在兵团的杨可琳,更容易被招工的是在乡下的陈柚。

    杨可琳真要回来,家里少不了些人情。而在乡下的陈柚,反倒是方便一些。

    郭春雅对里头的头头道道却不太清楚,与她而言两个女儿都是下乡当知青,而大女儿在乡下的日子更长一些。这有回来的机会,她自然先紧着大女儿。哪里想到杨可琳连念大学的事,都没有往家里说。

    郭春雅在这边受了女儿的气,回到家中又被丈夫质问去了哪里,像是她在外头晃悠太潇洒把家里头灶头上的事也忘了。心情不佳的郭春雅也没当个哑巴,反问道:“我天天在食堂灶头,从早到晚,回到家里你就不能给我烧一顿?”

    他没手没脚了不成。

    “吃了火药?”

    家里的饭食从来是郭春雅备着的,杨大勇从没有把这当成自个的事,乍一听郭春雅这般说,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郭春雅心里头有气,一时说了气话,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她也不好跟杨大勇吵。跟杨大勇提旧事不成,说她的前一任丈夫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郭春雅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偏偏在杨大勇跟大爷似摆着架子的时候,陈群星说的话做的事就冒在她眼前了,好多年都不知道委屈是什么。真是奇怪,她想过去的事做什么。

    跟处处吃瘪的郭春雅不同,闺女的出息令杨大勇春风得意。这大喜的事情,一天是高兴不完的,之前被女儿瞒着的那点别扭,已经被外人的恭喜磨平。对着兴致不高的妻子,杨大勇到底是有几分心虚的,郭春雅不提还好,真提起这事来,闺女还真是站不住脚那个。

    好好评先进,可不就是因为可琳弄丢的。

    要不是去年可琳在家里头闹得那般难看,别人也不能够挑刺儿。这事肯定会在妻子心里头留下疙瘩……

    杨可琳成了大学生后,杨大勇没主动提起之前的事,家里头完全的粉饰太平,这会儿女儿走了杨大勇觉得妻子是要跟自己秋后算账,一下子紧张起来。

    中午煮了把挂面,每个人都下了个鸡蛋。杨大勇是饭都没有焖,不然炒两个菜也是快的。郭春雅没力气跟杨大勇吵,惹得别人看笑话,只是在饭桌上她一直没有什么话,至于碗筷也是丢给杨大勇洗。

    “杨工真体贴。”

    洗个碗都有许多人搭话,杨大勇也乐得听,倒也不觉得羞臊,还听得一些人骂自家的懒货。这会儿杨大勇可不会想到平日的自己身上,心里头想着的是妻子说陈柚待会要回家。至于有什么事,说是洗掉碗再说。

    郭春雅也不是空着,洗碗算得上多大的事,桌子要擦,屋子要收拾。陈柚要过来,郭春雅到底要把房子里打扫打扫。

    陈柚小的时候就会帮着收拾家里,平日里郭春雅天还没亮就要去厂食堂,晚上回来的也不早,一周只有礼拜天是放假的,家里头杨可琳是不会帮着收拾的,杨可琳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性子。与杨可琳相处的过程中,郭春雅不是没有想过管教继女,但是继女的嚷嚷声总是不小的。

    烧个菜多费油不说,次日就是伺候他们一家子了。

    多让杨可琳烧两次菜,指不定杨可琳就要戴上红袖章把家里一锅端了呢。当然肯定是端不出什么来的,只是说杨可琳的性子闹。

    其实只是一个小孩子、郭春雅不用担心她怎么闹。

    重组家庭里性子比杨可琳倔的不是没有,但是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没有收入,吃穿住行那一样不用花销,再倔也倔不过能够养家的大人。

    一个大人要拿捏一个小孩是很容易的事。

    陈柚从来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对上杨可琳她也不乐意处处吃。从前陈柚争执的时候郭春雅有时候还会有些不耐烦,认为聒噪极了,有什么好争的,少说两句话事情不久过去了么。比起她小时候的日子,闺女的日子可太好过了,从生下来后就不用担心饿肚子。

    “到底是什么事?”洗碗的时候杨大勇心里头就记挂着妻子说的,跟在驴前头掉一块萝卜似的,可不是就叫人好奇,多勾人。

    陈柚的事能有什么大事不成,女婿要上门了不成。说实在话,继女的事,杨大勇也就对这事有点好奇,至于工作上的事实在是令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乡下人或许很是眼热陈柚的工作,但他一个在厂里工作多年的工人,哪里会觉得陈柚有多少了不得。

    “她先去了陈庆牛家。”都是一个厂的,平日里交集不多,但是陈柚去陈庆牛家里的事,郭春雅就算不说也瞒不住杨大勇几日。果然杨大勇脸上的笑意都消失,眼里还有些茫然。

    陈庆牛、谁啊?

    半晌杨大勇才想起这样一个人,姓陈,陈柚的亲戚。

    “这都多少年……”语气里不失感慨,“有有跟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这次要回来也没来个信。都是沪市打个电话比之前方便多了,家里头也不缺一双筷子。”

    杨大勇显得不太在意继女跟妻子前头的丈夫那边亲戚有联系,实际上他却是不太在意。他不跟那边联系,是因为他跟陈家没有什么关系,陈柚要不要跟陈家联系,他也没有拦着。现在听妻子一提,才发现这样多年妻子都很少提起陈家的事。

    唯一留下的痕迹,是陈柚没有更改的姓氏。

    他说:“应该先回家的,这是道理。”

    “等她过来,问问那小子什么时候来我们家,证都扯了门都没上净丢脸了。”说起来这件事杨大勇还是有些气的,陈柚结婚的事完全是她自作主张,等他们晓得的时候证都领掉了,“是鱼是虾也是得见过面的,这事糊涂是糊涂但也已经这样,我们也得瞧瞧把闺女拐走的到底是什么人。”

    郭春雅也只是知道,跟女儿结婚的也是个知青而不是乡下青年,再多的她是不晓得。

    两个人对去年陈柚写回家的信闭口不谈,杨大勇惋惜陈柚做事糊涂,郭春雅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心里头也不满意陈柚的婚事,但说出怪陈柚的话来,她还真的说不出口,去年陈柚写过来的信,写出来的结果可比现在严重得多。能跟同为下乡知青的男同志结婚,其实已经是陈柚最好的选择了。

    离开农村多年,她确实忘记了乡下的许多事,但是当陈柚将坏处一一列出来的时候,郭春雅想做到完全遗忘也很难。无论陈柚说的是真是假,在陈柚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郭春雅都没有动一动手指。

    这样的她,又怎么能若无其事对陈柚的婚事指指点点。

    -

    整个井塘大队,没有一户人家有电风扇的。

    就是大队长家里头,也是没有电风扇的,家家户户的夏日最常见的不过是蒲扇。

    钢铁机器摆在屋子中间,实在是威风凛凛。

    为夏日带来凉凉的风,扇叶转动留下来连续的影子,风吹动着陈柚的头发。身上的汗都被电风扇吹干,有风的吹拂被日头照顾过的皮肤也逐渐凉爽下来。

    窗户外的树叶绿油油,充满生机正是盛年。

    从前陈柚以为夏天是电风扇吹汽水的味道,如今知晓没有电风扇,夏日一样是能够过的。家里头的电风扇有些年头,但从来是敬业地吹着。

    成了家更明白这个家确实算得上富有,一年一年的积累是刚成婚的小年轻不能够抵达的生活质量。

    自行车、收音机、电风扇、电视机……用现在的工资填齐家店要好几年。

    陈柚的宿舍里头没有电风扇,手扇着扇着也就睡着了,不过工作的时候电风扇还是吹着的,所以这会儿瞧见了电风扇陈柚不至于变成乡巴佬。

    杨大勇还真跟陈柚说了要先回家的道理,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他似乎认为自己是有幽默细胞的。陈柚不知道是谁给了杨大勇这种错觉,这样的话从杨大勇口中说出来还有点令陈柚意外,他不是做好好先生就是在做哑巴,这会儿怎么来指点江山。

    后爸以前不这样,他最擅长的是躲在郭春雅身后,用郭春雅当靶子,或者做着好好先生为杨可琳说话。陈柚不习惯对方出来维护这个家的面子,讲究起先后的道理。

    陈柚说:“嗯,所以一开始我没打算过来。”

    杨大勇:……

    比起亲闺女的吵吵闹闹,这个便宜女儿更容易让人生闷气。确实不吵不闹,可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人想要大吵大闹。

    完全跟他唱着反调。

    杨大勇拍了桌子,睡午觉的小石头都给吓醒了,猛然开始哭,没睡醒的小孩最容易哭。郭春雅埋怨杨大勇:“你吓孩子做什么。”她紧张地走到小石头身边,安慰儿子去了。杨大勇盯着自己的手掌,嚣张气焰都下去了。

    陈柚装个鹌鹑不说话了,瞧着顺眼不少:“跟你说笑的,你刚回来沪市跟亲戚朋友多多走动是好的,家里头反而不需要你记挂着浪费你的时间,这上班了时间到底没有之前那样自由。”

    “好多了。”说话的语气坚定,“比在乡下好太多了,每个礼拜都有休息日,还不用自己烧饭。怪不得大家都想回城,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在乡下他们想着的只有活着,就是为了活着社员们就用尽力气。”

    听惯了工人的好话,这会儿乍然听见农民的辛苦,杨大勇皱眉。陈柚的话里头没有说工人,但杨大勇怀疑对方在针对工人,可转念一想陈柚这会儿自己也成了工人,怎么可能是在骂工人。

    安慰了小儿子的郭春雅不忘正事,问起陈柚她结婚的事。

    陈柚反问:“你们没有收到信么?”

    “我晓得你还在为那事情生气,但是……”郭春雅哪里没有想过面队陈柚质问时的情况,设想跟真实面对还是有差距的,设想中的那种云淡风轻就不是郭春雅能够做到的,“但事情不是没有那样糟糕,家里头养你这样多年,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因为我少做了一件事你就要恨我一辈子了?你就是遭遇的事情太少,我以前更是在乡下长大的,你看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后来想想时代不一样了,我不应该用我们那个时代的眼光来看你。你看,我们各退一步都站在彼此的位置上想一想,你觉得我做的事有没有道理的,真的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就因为这样一件事,我连关心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的资格也没有了?”

    陈柚没有理会郭春雅,反而看向杨大勇:“叔,这一回你要怎么说?我妈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可是可琳姐不是从我妈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跟你肯定是要亲一点。你先别急着反驳说都是一样的,要是都是一样的怎么都是我来吃瘪她来张狂才是对的,怎么就不能够反着来?要是我坏了可琳姐的名声,把丑事传到她草原兵团去,传到她的大学里去,你说,你还能什么也不做?”

    “我……”

    “你要是能,我就试试,大学也是要看道德的吧,到时候您跟我妈都别帮着她,看看她能过得怎么样,就是她写信写过来你们也三个月半年的都别给一封回信才好。最好啊还列出来过去十几年她做出来的坏事情来,让人瞧一瞧怎么样你说?”

    杨大勇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哪有什么坏事情。”

    “对乡下的我来说,家里头不重视是坏事情。你们甚至去邮局找证据,大喇叭一样告诉那些还未回乡的知青家里头真的是不在意这个女儿的。过去你们是不是真的不晓得、我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在我把桩桩件件、条条列列都写下来,你们再说不晓得就把我当傻子呗。”

    “你是回来讨债的蛮!”

    郭春雅的大嗓门吸引了不少人,家门口贴着好几双耳朵听热闹。

    讨债。

    呸。

    门内的是春雅的亲闺女,人家怎么讨债啊,那也是郭春雅拿着去年拿出来的单子跟陈柚讨债才是。

    一个眼神,彼此就明白是什么个意思。

    去年可琳闹出事情来之前,真没人知道杨大勇郭春雅对陈柚是这样的抠门。两个人一个月工资一百多,一个月别说给陈柚十块钱了,就是五块钱都没得。

    要是家里头困难也就算了。

    要是两个闺女一般对待也算了。

    偏偏不是这样的。

    那占了便宜的闺女,是那五块钱都觉得不应该给陈柚,那贪得无厌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喜欢。要不是杨可琳成了大学生,这杨可琳在家属院的名声是真的臭气熏天了。

    不过郭春雅说出来的也不无道理的,当爹当妈的哪里的容易的,孩子哪里是好养的,偏心归偏心,孩子不都健健康康给养大了。

    跟心里已经有答案的人,是争不出对错的,人活得越久往往不是越聪明而是越顽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在乡下陈柚见得多了。对上两个人,陈柚半点不怵,母亲的吼叫声都没有改变陈柚视线的方向。

    今天她非要杨大勇说话。

    她就不让杨大勇当一个不会说话的老实人。

    他说:“养着养着还养出仇人来了。”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严肃的模样,大抵待会儿又会说自己在开玩笑。

    这一点是从前的杨大勇身上没有的“幽默”,大概是亲闺女成为大学生后,杨大勇新多出来的“面子”。

    陈柚摇头:“我不是来讨债的,你们说得没错,你们养大了我,对我是有养育之恩的。但是我的命我的未来也是我自己挣出来的,要是事事还听你们的,又是欠这个的又是欠那个的,这活着就是一身债了。当初你们不是按着我的头,认为我是欠杨可琳的、她对我是有恩的,现在你们不会还是这样认为吧?”

    “没有落在我身上的好,我是不会承认的。”

    陈柚盯着杨大勇,

    “杨叔我不欠你女儿什么的,你觉得呢?当年我是可以不用下乡的,你们让我下乡到底是为了小石头还是为了让杨可琳心里头舒服,你们选一个说法,让我听听到底是我跟她互不相欠还是有人欠了我的?”

    这话前年回家的时候陈柚跟郭春雅说过,她相信当时杨大勇也听见了,但是那时候对方是个聋哑人,现在她得让他恢复健康。

    回到沪市她不是不能够从杨家得到好处,但是那点好不值得她低头。

    那点好,不值得她浪费的好心情。

    她要快乐一点。

    跟母亲的关系断不开,但是陈柚与杨家的关系可以是重新开始的,过去的已然过去,不能够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眼下。

    两人都有些受不住陈柚的咄咄逼人,特别是杨大勇,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陈柚。

    靠自己吃饭了,就是硬气。

    可这也太没有良心——

    她靠自己吃饭才多久,之前的许多年不都是他跟春雅养着?

    面对陈柚的时候,他们比面对杨可琳的时候多一层心虚。补偿杨可琳更像是满足杨可琳,而面对真正遭受不平对待的那个,他们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息事宁人。

    陈柚想要的是一个答案。

    他们给不出的答案。

    她要的哪里是一个答案?

    胡搅蛮缠罢了,她已经有些疯了,杨大勇是这样跟郭春雅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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