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她现在是有点疯诶。”

    郭春雅沉默着,杨大勇权当妻子认同自己的说法,指点妻子,“你应该管管你女儿。”

    你女儿。

    郭春雅心里堵塞反而静下来观赏着眼前的男人,年过四十的杨大勇长相富态,面貌实在称不上俊,勉强称得上和善。长年抽烟的男人身上有股难闻的烟臭,张嘴说话的时候注意看能瞧见牙齿上发黄发黑的烟渍。

    其他男人有的毛病他也有,点评时脸上难免有些自得,这些男人说起几分钱的菜也能指点江山,何况是眼下的大事。

    受到流言影响更多的一直是郭春雅,过去杨大勇对陈柚到底如何,郭春雅没有去追究、去要求他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让郭春雅难易忽略的,是“你”“我”“我们”之间的差距。杨大勇坐在那里点评“她的女儿”,在郭春雅眼中显得有些面目可憎。

    儿子出生后,提起女儿,真的很少说到“你”“我”。

    杨可琳成为大学生的消息实在是太令男人满意,以至于他想要将一切的好拦过去。过去不分你我,似乎并不是将她看成家庭整体的一部分,只是没必要。

    他其实好蠢。

    “她已经结婚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不及管了。”

    对哦。

    已经嫁出去。

    养闺女真省力,不知不觉就长大,突然的就成了别人家里头的,杨大勇不赞成道:“这话你家里头说说就好,外头跟人不能这样说,老古板了这思想,这年头女儿儿子都是一样样的。”

    郭春雅只说了来不及管,也没明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里的。

    “我是说有有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又不跟我们住在一块儿。你啊平时工作就忙,就别替她的事再操心,这样大的人都回城了日子还会过不下去。有了工作那就是能养活自己,她现在既立业又成家的,我们啊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管多了,她也不晓得我们的好,真有事我们再帮一帮,不比平时帮出仇来好?”

    “你是当妈的,你心思细,就听你的。”杨大勇没怎么管过这个便宜闺女,跟郭春雅的婚姻没有降低他的生活质量,跟当年给他牵线的人说的一般,家里没有个女主人不像样子。跟郭春雅过了十多年的日子,很多时候他都乐意听郭春雅的,郭春雅做事说话其实很合他意。有郭春雅做事,省了他太多的麻烦事。

    心里微末的不平在杨大勇好声好气下消散得很快,过日子本就是互相体贴。作为一个长辈一直跟一个小辈较劲也没有多大的意思,继女对她确实不尊重、不敬爱,但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去的心血收回不了,郭春雅只好在之后摆正自己的位置。人到中年,许多事情自己就能够想开,想不开的日子还过不过?

    屋子里的动静,隔壁邻居听得见,陈柚开门的时候却没人傻站在门口。筒子楼里的人看热闹早看出经验,碰见开门,他们从容不迫、疏散有序。早在屋内安静下来时,看热闹的就提高了警惕,一听到逼近的脚步声,几个人立即各奔东西。

    拿锅拿盆拿帽拿大葱。

    别人晓得他们听了,他们晓得别人知道他们听了,但没人问、也没人承认就是。离得近的,要露出笑容打个照顾,作个关心才是,“回来了啊。”

    “嗯,明天要上班,这就回去了。”别人不问什么事,陈柚也没说。把事拿出来给人评理,别人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屋子里头她的声音或许不大但是对着杨大勇绝对算得上咄咄逼人。那些话真说出来让人评理,在长一辈的人那里,他们还是会觉得她没理的。

    这让杨大勇不聋不哑的好事,陈柚只当自己是学习/雷锋了。

    旁人好奇:“家里头要给你相看人家?”杨家去年的事可太有名,因着郭春雅没有评上先进,这事又传了一次。

    陈柚一脸茫然,眨了眨眼睛更显得无辜:“哦~对我就想知道传到乡下的看不上我的人家,是怎么一回事。旁的人都比我早知晓,哪家哪户我都是不知道的。”

    这听着有挽回面子的嫌疑,“这样……也可能是怕你生气,那人家不是个好的。”

    陈柚惊讶:“你是说我后爸要害我?”

    “……”也没有到这个程度。

    陈柚摇头叹息:“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后爸对可琳姐更好,但可琳姐是他亲闺女这都是应该的,而杨叔也不是个大恶人,他怎么就想着用我换人情了?不至于吧……就算我不是他亲闺女他也不能给我选个这样的人家。相看人家不得先瞧瞧家里头的情况么,怎么就双方面也没瞧过所有人都晓得了。这也换不到什么人情啊……”

    “这坏了你跟你妈的名声,这样一遭你在家属院里哪有什么市场,还有你妈都因为出名被人举报评先进的机会都没了!”

    “这样好的机会都没了,是谁啊要害我妈。知人知面不知心,毁我名声就算了我妈在厂里这样多年跟大家的关系都是好的,工作上的事也是认真负责,就因为我的事让我妈连评先进的名额也没了,这不是害我不孝么!”

    “呦!傻姑娘,谁说是因为你才没有名额的。”杨可琳现在是大学生了,说话的人要斟酌一下,“这些年家里头给你寄的东西都不到可琳的零头,你都不跟家里闹啊?你不觉得爸妈不公平?”

    话说出口就感受到眼前人的落寞,跟刚才的不开心是两回事,更显得无可奈何:“我闹跟她闹不一样。”

    ……

    将陈柚与记忆里不符合的形象定义为发疯,杨大勇睡了个好觉,而郭春雅却没有睡好。或许是窗外的虫鸣,或许是屋内电风扇的声音,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一觉醒来郭春雅顶着两个黑眼圈。

    陈柚的到来对杨大勇没有多大的影响,自家属院的人知道杨可琳上了大学,杨大勇日日春风得意。杨大勇的春风得意是需要旁人捧眼的,说出来的话都要有人接着,话不落地了他才能一直舒爽。

    一开始杨大勇也想着在妻子面前憋着的,不提女儿念大学的事,不表现出自己的得意来。知道该怎么做跟做不做不到是两码事,陈柚回了一次家,杨大勇在郭春雅面前说起可琳的事更是肆无忌惮。

    将前几日憋着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郭春雅倒是不知道丈夫有这般好的记性,七天前餐桌上别人说了什么什么表情杨大勇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张玉兰找上门来还是为了她娘家侄子找一门亲,说是郭春雅认识的人多。郭春雅在厂食堂工作,在食堂里吃饭的单身员工还真是不少,张玉兰这样说也是没有错。

    “现在的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不兴我们那时候那一套。相亲的事也就是意思意思不是搭上话就是定下亲,小年轻最反感的就是盲婚哑嫁,厂里的那些进步青年更是这样的。大嫂你侄子现在不也是有份工作的,他认识的年轻人不会比我这个老古板少的。大嫂,心就放回肚子里头,这事还是看他们年轻人自己。等他瞧见有意思的,再跟你说也不迟的。”

    话说得是好听,说来说去还不是再推辞。

    现在在郭春雅这里,她张玉兰是说什么话都不好使了,“春雅,现在是什么事你都不想帮大嫂的忙。”

    郭春雅知道说这话大嫂会不高兴,但是结婚又不是结仇。

    大嫂想要的侄媳肯定是瞧不上大嫂侄子的,至于她能够找出来介绍给大嫂侄子的对象,大嫂也肯定要心里不舒服、挑三拣四的。张玉兰说要跟她家亲上加亲的时候,不还一副陈柚占到便宜的模样,平心而论就这种心里没数的,她应下这事就是结仇。

    “大嫂,这事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侄子的想法。要是只是你自个的,那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春雅我也不懂这样多弯弯绕绕的,说话一贯直白的,你也给嫂子一个准话。你就是不想帮大嫂,是不是。”

    张玉兰没想到郭春雅还真的点头了:“大嫂要这样说,那我也没法子。我什么意思也说得清楚,没想到大嫂要这样误解我。我这心里头不如大嫂侄子也就算了,就是连个没有个影的侄媳那也是不如的。大嫂偏要为难我,还要出去说是我啥也不帮的话,那就这样说吧。”

    这下子张玉兰是真的被刺到了,郭春雅这样说话也太难听的。

    这不是说她是长舌妇!

    城里人说话就是心眼多,不过郭春雅也没什么得意的,一个闺女还不是在乡下结了婚,亲戚都没有通知,放在旧社会那叫......

    她闺女要是敢这样做,腿都是要被她打断的。

    -

    进入工作后基本是固定在一个工段上的,在这之前会给培训的女工多接触一点流程。陈柚已经去了几个车间,有时还有外地来培训的女工与她们一块儿学习,她们就住在仓库里居住的坏境跟陈柚她们没法比。

    厂里女工居住的十个平方的单身宿舍跟外地来的那大通铺比起来,算星级待遇。

    范积极带过其中两个女工来宿舍,也是这样她们才晓得居住坏境的差别,之前就没聊到住房那块去。范积极自个没有红糖,陈柚给她们泡了红糖水,还在里头加了姜片。加姜片是陈柚在乡下的时候,刘春姐告诉她的,乡下的红糖少,肚子里不舒服就用热水冲姜片。

    没下过乡的范积极是几个人里头对工作最早厌倦的,培训还没结束她都已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母亲是棉八厂的女工,她见识过母亲三班倒的疲惫,但知晓跟体会还真的就是两码事。还没开始正式排班,徒留这副躯壳在人间……说多了是苦水里泡黄连。

    宿舍里除了范积极外的三个人三餐都是吃食堂的,胡飞飞会灌两碗粥,稀稀拉拉光有水的那种大桶粥是不要钱的,其实就是有点米味的热水。

    吃饭花多少钱因人而异,吃多吃少吃好吃坏日积月累下差距也不少。在乡下独自过日子的时候,再不适应不习惯陈柚也很少在吃食上亏待自己,到了棉厂里有食堂,她自然不会让自己饿到。不说出去下馆子搓几顿,最起码食堂里有肉的时候她会给自己点一份。

    食堂里每天都是有几样蔬菜的二到五分不等,至于炒点肉片的得一毛往上,不过肉是少的价格也不怎么会飙到两毛钱,毕竟食堂里的肉菜是不需要肉票的,一个菜能打到的肉其实不多。

    最初一个礼拜陈柚还有些不习惯食堂的伙食,在乡下她时不时能靠水改善一下伙食,在沪市一只鳖要五块钱,两只就要赶上陈柚一个月的伙食费,这哪里是吃得起的。一个礼拜后嘴巴也就习惯了食堂味,早上喝粥吃馒头的时候拌一勺鱼松吃,或者搭点霉豆腐。

    食堂里两分钱的粥是搭免费小菜的,不多但是也有咸味,真要省着过也可以早上只花这样两分钱。

    胡飞飞吃饭花销很省,一顿只花三五分打菜。跟她一块吃中饭,陈柚没见过她打荤菜,不过胡飞飞也坦诚早上喝粥的时候还说:“陈柚,要不是只喝粥肚子叮当响,我就光喝碗粥。”四个人中,她已经是吃饭最省的,就是这样一天也得两毛五。

    陈柚说:“纺织业是轻工业,纺织工却是体力活,跟乡下一样主食少不了的。”陈柚的眼尾跟描过的一样,胡飞飞喜欢瞧她微微上扬的眼尾。

    宿舍里的四人年纪相差不大,磨合起来也快,都不是多难相处的人。最主要的是年轻,还没有练就厚脸皮,讲究与人为善。一点不像在乡下的时候,那是有一点矛盾就可以开架的。

    陈柚在大队里上工的时候,可没有少瞧见社员吵架打架的,就是开个会大队长和妇女主任也能吵起来,面红耳赤的谁也不让谁。

    吵架打架的时候要是有人说了“好男不和女斗”这样的话,那了不得的了,完全是在扩大战场。

    工作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培训之后新人基本就能在工位上做事,时间上也由工长安排,作为普通工人她们只要人到场手到位就行。

    四个人里头陈柚的年纪最长,但也没到能担得起“陈姐”的地步,几个女生之间索性称呼彼此的名字。

    应付工作,范积极是有些乏力,但在棉八厂她是最如鱼得水的那个:就数她的熟人最多。

    跟着她一块,陈柚认识了不少人,不仅仅是记住了人的名字,还能听见这个人跟那个人的瓜葛。

    宿舍里也有糊涂的时候,时不时听见“哪个”“哪个”“又是哪个”、“那个啊”“就是那个”……胡飞飞曹小佳在还未将人名对上脸的时候,承受了太多故事。

    “有什么人是你不认识的么?”曹小佳的运气还真算是不错的,明明城郊只能容纳很少的青年,她下乡的时候还是去了沪市城郊,所以回来的时候比去外乡的知青要容易一些。

    能留在沪郊是因为有亲戚,这样一来她在乡下的日子其实也不难熬,她心里头一开始也不大乐意的,比起去祖国边疆的同志们,她这样留在城郊不就是逃兵么?

    下乡之后认识了许多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她那种当逃兵的羞耻感,就丢了个干净,环境确确实实可以影响到一个人。

    刚住进宿舍那日,曹小佳很少说话,谁叫她碰见同为知青的陈柚胡飞飞,就心虚呢。四个人的遭遇排个序,最顺风顺水的范积极,在沪郊当知青有亲戚照顾的她能拍到第二。至于胡飞飞、陈柚那都是在乡下待了四五年的人物,看条件是胡飞飞的日子要不好过些。

    一开始彼此都不熟悉,自然是以貌取人。当时低头做事的胡飞飞,暗沉肤色、手上的茧,一眼瞧出来回城之前的处境。

    插队知青在乡下日子过得怎么样,跟家里也有不小的关系。靠着家里头的补贴,曹小佳在乡下的日子其实都还说得过去,甚至有事心中还嫌弃闲得无所事事。

    下过乡的都晓得招工回沪的机会难得,到国营大厂是难上加难。本地下乡的知青两三年能够有份工作,至于跨省插队的知青时间大多要长一些,四五年也是寻常的。招工的名额放出来,也不是名额多就好,多是些县城小企业、小作坊的工作。这样的工作要是招过去或者名额落下来后不想去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跟其他工作无缘。

    能住进棉八厂的职工单身宿舍间里,她们都是有些运气的。

    曹小佳生怕被瞧不起,她的下乡充满了水分。好在一个宿舍里,一个爱追根究底的人也没有。

    大半个月相处下来,平日的伙食彼此心中都有些数。胡飞飞果然是宿舍里最舍不得花钱的,要不是早上只喝两分钱的粥肚子叮当响,胡飞飞肯定早上只花那两分钱。食堂里的米饭是先煮再蒸的,午餐晚餐会有大桶米汤,胡飞飞很会占这点便宜。

    跟胡飞飞比起来范积极的早上可以说得上小资,她早上要买一根油条两个大饼花二两半的粮票跟一毛钱。中饭是带饭的,晚上回家吃,一个月向家里交六块钱,粮票自己留九斤其他的给家里头买粮食。

    四分钱一根油条外添半两粮票,胡飞飞更乐意将一根油条的钱添到菜钱里头买一次带荤的菜。其实无论是四分钱还是半两粮票都不显得重手,只是二十来块钱的工资,很需要从犄角旮旯里省钱。

    范积极端着搪瓷杯,上头印着棉八厂的字,热水泡开了茶叶,眉头一挑:“我现在不认识,以后也是认识的。”

    转头看见陈柚坐在书桌前看书,范积极凑过去,宿舍的灯光本就不是很亮堂,人还没有靠近阴影就盖下来:“陈柚你看什么书?”凑近了看见了器械图纸,一旁的笔记本上还有手稿。

    范积极的哥哥是纺织厂的机修工,她晓得陈柚在看什么。她跟陈柚都只是在纺织机器前重复劳动的纺织女工,这样的机器图纸并不是她们需要了解的,最起码不需要通过额外的书册了解得如此细致。

    范积极眨了眨眼才问道:“陈柚,你看图纸做什么,你想当机修工人?”

    陈柚说:“作为一名工人要有主人翁精神,范积极同志应该积极主动。”

    一听到积极两个字,范积极就觉得要遭。

    还不等她闭塞自己的双耳,复读机就开始工作了。

    当年的唐僧就是这样对悟空念经的。

    范积极同志应该积极主动。

    范积极同志要有积极主动的主人翁精神。

    还是曹小佳说起陈柚父母是机床厂的,才饶了范积极的性命。

    培训的日子就这样寻寻常常过去,发工资那天大家都很高兴,买好了下个月的饭票菜金就下馆子去了,这还是陈柚回沪后的头一遭去国营饭店吃饭。

    除了同个屋子的还有其他两个人,大家都敞开了肚子吃,用了三斤的粮票。算下来每个人花了八毛钱,要是天天这样吃还真的没有人能吃得消。

    吃饱喝足陈柚被通知有个电话,凑得很巧是刘月美打过来的,说的事对陈柚来说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亮起的路灯照在树叶上,风声飒飒。这个时候昼夜温差大,差不多要正式入秋了。秋天一来车间里不会跟夏天一样难熬,黏哒哒恨不得一天都泡在水里才好。

    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那家说瞧不上杨家的,后来不死心给儿子相看人家。千挑万选的碰到了硬骨头,事情没成不说,他家的底更是在附近都传开了。

    听到的他们家里头事,都是要吐两口唾沫的。

    唾沫星子都要把那家人给淹没掉,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缺德”。

    “有病就算了,还要瞒着,条件按照没有病的条件挑。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情?也轮不到他们家。”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有病不应该生孩子的想法,但也没有这种挑不起重担的男人要讨个健康的媳妇回去的道理,“人家样样都好,去他家当专属菩萨啊!”

    陈柚觉着刘月美这人还蛮有意思的,说起话来活灵活现,人不在面前也能想到她是个什么模样。

    实际上这件事之前就有风声,却到底没有当事人出来闹开,事情自然没有在机床厂广泛传开。

    刚闹开的时候,胡家恶心人的事被说出来后,不知道怎么传的,还有人称赞杨家是有大义的。

    牛进喜听了这话哪里是能服气的,从知道男方家情况后,郭春雅瞧他们家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听得杨家人被夸了,也是酒劲上了头,酒桌上牛进喜就反驳:“被欺负到头上还闷不吭声的大义。”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而杨家一些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陈柚的不受重视一下子又被人拎了出来。

    胡家当年放话出来瞧不上陈柚的,在郭春雅否认给女儿相看人家后。明摆着已经被胡家欺负到了头上,明明有理却忍气吞声不惜牺牲闺女的名声,只为了不背后说人是非?

    背后不说人是非,不挑破人家的短处是善意。

    可对拿刀刺自己的人有善意,多少有些拎不清。

    牛进喜就算是喝了酒心里头也有数,除了那一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晓得的事情是比别人要多,但说出来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其他人的热闹很快就将牛进喜的这句话给盖过去,牛进喜不敢去凑这个热闹,他也没忘了自己还是牵头的那个。

    狗急还跳墙呢,被杨家扯下水不好,他可不想跟胡家的名声一样臭。

    人活着一张脸。

    也就是次日,杨家的风光就蒙上了厚重的尘灰。陈柚说的那两句自己半点不知道这回事立刻奏效,其他人都信了她是不知情的:

    一来是陈柚回城的那次在家里真没有待多久,二来是陈柚已经结婚。

    结婚的事陈柚本就没有瞒着的打算,这消息传开的时候陈柚很自然在电话里说出了想好的说辞,领证的日子也没有瞒着。上次回话的时候陈柚没多想,没想到结婚这事传开是张玉兰拿她出气。

    张玉兰在郭春雅这边吃瘪后,又念起了在棉八厂工作的陈柚。不管是棉一还是棉十,只要是棉纺厂,女工都是要比男工多的,多的是年轻水灵的姑娘。

    张玉兰对两个侄女是差别对待的,在陈柚还小的时候说过“你姓陈不姓杨,不是我侄女”这样的话,但是在有事要求陈柚的时候一口一句侄女还是亲切的。

    陈柚被杨家人不喜,不是因为她姓陈,而是她跟杨大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区别对待是人之常情,但是张玉兰的做法绝对称不上人之常情。无条件站杨可琳那边,用成年人尖锐的话语去对陈柚的一举一动上纲上线,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柚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拖油瓶这样的词都算是最不伤人的。

    直接而锐利的目光是弓,所谓直白其实刻薄的言语是箭。

    陈柚回话的时候挺礼貌的,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张玉兰侄子的年纪和条件摆在那里确实有些尴尬,虽说有份工作却是没有工龄拿着不高的工资,有份工作的年轻姑娘肯定是瞧不上他的。

    跟他年纪相当的除了已婚的就是离异的。

    离异的也瞧不上他那么点工资:

    离异带娃的就是没脑子也不至于昏头跟一个只能养活自个的男人结婚,离异没娃的那就更瞧不上这般没出息的男人。

    这些话陈柚当然不能都说了的,对待一直自诩直白的人,陈柚也只是直白问了问张玉兰侄子的年龄工作工资。

    反正陈柚的问话也好、沉默也好都让张玉兰觉得难堪极了,陈柚说出来的话比郭春雅还要刺激她。吃了闭门羹的张玉兰,嘴巴松了松,陈柚结婚的事就在机床厂传开了,这才有了人联系陈柚问她结婚的事。

    在女儿不知道的情况下,私底下打听打听男方情况这事也寻常。

    可陈柚冤枉在啥都不知道的就被坏了名声,而这个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杨家把胡家真实的情况说出口,当初的风评就不会一边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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