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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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谦润耐心十足,足等了两日不见放人,不急也不气,甚至满面春风地与人寒暄起来,守城的将领不敢轻易同他答话,唯恐其中有诈,皇城的指令又迟迟不来,只得一面继续等,一面像个傻子似得不言也不语地应付陈谦润。

    与东亭暂时的平静不同,北晋战场的捷报是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原传,满朝文武无不欢喜,自觉这仗打得真是扬眉吐气,自然是底下偷乐,在朝上可不敢露出一丝喜色,因为有一个人不开心,陈靖。

    仗打得越是顺利,陈靖的心越是七上八下,待尘埃落定,安乐公主领头打下的北晋,会毫无条件地拱手相让给他陈靖么?

    陈靖不开心,满朝便也陪着假装不开心,甚至有刻意讨好者开始演戏,忧心忡忡地上奏说,谢云鹤已在北疆征战多日,自是万分辛苦,陛下要体恤将臣,请人去将谢云鹤接替回来才是。

    这话是叫陈靖将谢云鹤换成自己人。

    瑞王的人他动不了,安乐公主是不敢动,有正当理由动的只有一个谢云鹤。

    陈靖慈眉善目道:“那么依爱卿看,该派谁呢?”

    大臣不曾料到陈靖这般问话,支支吾吾半晌,道:“臣愚昧不知,还是陛下英明……”

    陈靖不耐烦地叫他住了嘴。

    陈靖不英明,他没有主意,只能私下召来孟廷邺问。

    孟廷邺给出的答案是将谭舒留在北疆。

    陈靖道:“将谭舒留在北疆?他不本就在么?”

    孟廷邺道:“北疆的仗打完之后。”

    陈靖道:“为何不是留我们的人?”

    孟廷邺道:“陛下自己不知么?”

    陈靖沉默。

    孟廷邺叹息一声,道:“朝中已经找不出可以去接替谢云鹤的人了。”

    陈靖又问道:“为何不是将谢云鹤留下?”

    孟廷邺毫不避讳道:“谢云鹤听朝廷的、听您的是为何,陛下是真的不知么?”

    孟廷邺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不知道皇位本不是陛下您的。”

    这就触碰到了陈靖的底线,他正欲冷脸质问,孟廷邺又道:“才到的消息,钟凝雪去了河州。”

    陈靖愣住,半晌才道:“河州?”

    孟廷邺叹息道:“汴城曾经是她爹的地盘啊!”

    这消息太过震惊,陈靖的脑子稀里糊涂的,不知怎样思考了,他道:“严卿是干什么吃的,他不管么?”

    孟廷邺小心道:“严卿不是被您派到东亭去了么?”

    陈靖皱眉,片刻后才道:“告诉严卿,全力配合贺兰艺,这仗不能叫瑞王打赢,也不能叫钟凝雪把河州抢了去。”

    孟廷邺安慰道:“严卿要比陛下着急,因为他只有一个河州,没了他还有脸再来见您么?”

    这话叫陈靖渐渐冷静下来,他道:“依外公看,这事该怎样办?”

    孟廷邺道:“若我是严卿,我会拿瑞王威胁瑞王妃。”

    陈靖显然不曾想到,他道:“这……这能行么?”

    孟廷邺道:“行不行先不说,严卿要是什么都不做,才是陛下应该担心的。”

    孟廷邺自觉已经提醒的十分明显了,奈何陈靖死不开窍,他道:“那快叫陈靖去河州!”

    陈靖竟将重点放在了严卿身上,将试探严卿当做了头等要事,他难道不曾想到只要严卿叛变,他就什么也保不住么?

    孟廷邺心中叹气,恭敬应道:“是。

    贺兰艺在纠结两日之后,陈谦润终于被请进了东亭的皇城。

    贺兰艺好吃好喝、好言好语地招待,陈谦润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对贺兰艺百般夸赞,道:“贺兰兄不愧是东亭第一人,有礼有节,有胆识有魄力。”

    “王爷不必客套,不礼貌接待,难道还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了王爷不成,”贺兰艺一面笑,一面摇头,道,“我可杀不起。”

    陈谦润不绕弯子,直接道:“贺兰公子是想知道我为何孤身一人来见您么?”

    陈谦润坦诚,贺兰艺也不再演戏,他点了点头。

    陈谦润叹息道:“贺兰公子不知我的难处,我现在是众叛亲离呀,没兵没地,没有容身之处了。”

    贺兰艺戏谑道:“王爷这是要投降我东亭了么?”

    陈谦润道:“有何不可?”

    贺兰艺道:“我不信。”

    陈谦润笑了:“我也不信。”

    贺兰艺:“?”

    陈谦润又道:“我看贺兰将军不在,不会是着急打大楚与贺兰公子分道扬镳了吧?”

    被耍了一通的贺兰艺心情不佳,冷声道:“不劳王爷操心。”

    陈谦润道:“不过是问问。贺兰公子有想关心我的也可以问我,我定是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贺兰艺依旧冷声道:“我没有想关心王爷的。”

    陈谦润道:“贺兰公子真的不想问么,那为何将我请来了呢?”

    陈谦润此番前来,从头至尾说的没一句正经话,要叫贺兰艺猜,他没什么大目的,纯属是给添堵来了。

    贺兰艺冷脸不答,可又奈他不何,杀不能杀,放不能放,只得先缓一缓,看看形势,再做决定。

    得知陈谦润“大驾光临”的消息后,贺兰俊坐不住了,尤其在得知他的态度之后,说一定不能叫他活着离开东亭,他要立刻去杀了陈谦润,贺兰艺劝不听,又不能任由他去杀人,恰逢还不曾回复羌可达,于是借机将他哥哥哄骗出东亭,去羌可达的大营了。

    在这时,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贺兰俊在去见羌可达的路上,遇见了领兵的原容。

    原容领的是哪里的兵,贺兰俊看不出,他也不想问,他的脑子不怎么好使,碰见打仗却是没有怕的,尤其是原容这样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他自觉无论原容领了多少兵,他都有信心打得过。

    还是贺兰俊一个手下向贺兰艺报信,将事情全都照实说了。

    贺兰艺是有脑子的,他一听就想到了原容的目的,原容领的兵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打倒了贺兰俊,再回北晋他就有了底气,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即便不能如愿打赢,也能给点颜色看看,报一报仇。

    贺兰艺隐约感觉到了他掉进了一张大网,他的哥哥贺兰俊一旦战败,羌可达不会再停留,会立刻转道回丹陵,而打赢原容不是一件容易事,他的背后可能是大楚。

    放在他眼前的,好像只剩了一条路,那就是严卿建议的,搬上一整个东亭,随羌可达到丹陵去,这时的他还有兵,羌可达不敢拿他怎样。北晋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只要能安全地离开,就还有希望。

    可他甘心就这样放弃么?

    严卿和陈谦润这二人又该如何处置?

    放他们去河州好像成了唯一的选择,好则内乱,给东亭机会,不好则白忙活一场,到头来给他人做了嫁衣。

    将陈谦润的死活交到严卿手中,叫贺兰艺自己说,都觉得是件可笑的事。

    他别无它法。不过贺兰艺另有他的目的,严卿不是早就劝他离开东亭么,那么就如他所愿,叫他们二人去河州,他将东亭迁往丹陵,看似是迫不得已的决定,其实贺兰艺已经想好了后路,只是叫严卿和陈谦润二人误以为要举东亭全国之力逃往丹陵,实际他只带了几个亲信,他相信以他的智慧和他哥哥的勇猛,能同原容一搏。

    没有严卿和陈谦润在东亭,他们得到的消息就不一定是准确的。

    贺兰艺自觉万无一失,可他忽略了一点,他得到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么?

    不一定。因为他在去见他哥哥贺兰俊的路上,碰见了钟凝雪。

    钟凝雪不在河州,贺兰艺脑子瞬时一片空白,既然她不在,那么在河州的是谁?

    贺兰艺来不及细想,这仗他打不打得赢才是第一要事。

    要稳赢,得从东亭调兵,可将兵都调走,东亭怎么办?

    要么就不管不顾硬打,可打不赢,他白白牺牲,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

    即便遇见了钟凝雪,贺兰艺也暂时没有性命危险,钟凝雪也只带了几百人,为了制造所谓假象,大楚将兵都用在了北晋和河州,留给钟凝雪的大概也只剩这些了。

    贺兰艺保持镇定,在马上笑道:“郡主果真女中豪杰,只领这么些人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态势来。”

    钟凝雪道:“贺兰公子走到如此地步,还是不慌不乱,我佩服。”

    贺兰艺道:“郡主当真觉得河州就一切顺利了么?”

    贺兰艺在暗示他严卿并不一定是全心全意站在她和瑞王一方的人。

    钟凝雪道:“我不知道。”

    贺兰艺道:“郡主难道不担心王爷么?”

    钟凝雪道:“贺兰公子难道不担心你哥哥么?”

    贺兰艺听完这话不禁想笑,细细一想,琢磨出钟凝雪的意思来,他道:“我哥哥在哪里?”

    钟凝雪道:“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

    贺兰艺笑道:“郡主是几百人,我也是几百人,郡主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输呢?”

    贺兰艺在试探钟凝雪究竟带了多少兵,钟凝雪向来爽快,不讲一句废话,她道:“贺兰公子这是要放弃东亭了么?”

    贺兰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道:“郡主此话何意?”

    钟凝雪意简言赅道:“秦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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