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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鹤何时离开的北疆，只有谭舒一个人知情，不过谭舒也只是看了他离开之后留下的那封信。

    信是写给谭舒的，谢云鹤说北晋的战事告一段落，已无需要他做的事情了，而他又不便去安林，以免叫陈靖起得心，影响王爷的计划，便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哪里的忙都帮不上，他就要离开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了。

    谭舒不知谢云鹤离开是何意图，叫他和谢云鹤留北疆是陈靖下旨安排下来的，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是在违抗旨意么？

    谭舒还是了解一些谢云鹤的脾性，谢云鹤对陈靖没有畏惧，更不会刻意奉承，不过完全没必要因这件事情引起陈靖的不满，并且有叫陈靖觉得他或许已经有背叛朝廷的意思了。

    要是不愿意，直接向陈靖说不就行了么？

    谭舒思考至此，想到另一种可能，谢云鹤或许已经私下同陈靖说了。既说了，无非两种结果，同意和不同意，要是陈靖没同意，他依然选择离开还挺符合谢云鹤这个人的脾气，可若是陈靖同意了，谢云鹤离开为何不将事实一并说来呢？

    谭舒想了又想，想不出个结果，那时安林的仗在打，东亭的仗也还在打，谭舒便分别将此事同身在东亭的陈谦润和钟凝雪、身在安林的秦臻全都仔细地说了。

    不久，陈谦润回信，他说谢云鹤大约是先回汴城了，叫谭舒不用再记挂此事，谢云鹤有他自己的想法，既是不曾当面告别，是想留也留不住的。

    陈谦润在信中还特意提了钟凝雪，说是他们二人一致商议后的回信。谭舒从这封回信里，只看出来一个意思：陈谦润和钟凝雪二人对谢云鹤是极为信任的。

    秦臻相继来信，回复的与陈谦润差不太多，秦臻说谢云鹤这个人是可信的，否则他不会在北疆待这么长时间，做这么多辛苦的事情，还没到领功的那一日便离开了，是品质高洁，不在乎名与利。

    谭舒看了个满脑袋的问号，谢云鹤此人清高，他完全不否认，且是佩服谢云鹤的，可为何他们全都对自己的猜测只字不提呢，他们觉得谢云鹤的离开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么？

    再问，结果也是如此，倘若真有内幕，陈谦润会如实告知，不说，该是不能说的吧……

    谭舒将此事暂时放下了，却没放松调查谢云鹤的下落，不过只查得谢云鹤不曾回汴城，其余便无从查到了。

    谢云鹤离开北晋之后去了上原，陈靖说的不错，谢云鹤的确是孤身一人去皇宫见了他一面。

    当听到谢云鹤请求来见时，陈靖万分惊讶，那时北疆的仗还在打，并且不是让他留在北晋么，他怎么就回来了？

    不过既来见就不怕事情暴露，也不怕治罪，陈靖答应见了他。

    至于陈靖都和谢云鹤谈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他只告诉孟廷邺，谢云鹤见过他，却没打算继续向下说。

    这件事已经过去有些时日，陈靖今日才顺口一提，他一定同谢云鹤密谈了一些不想叫他人知道的事情，自作主张做了些什么决定。

    听过陈靖的回答，孟廷邺忽然觉得李存业是来过京城的。

    陈靖不提，孟廷邺识相不再问，他决定下一步险棋，他对陈靖道：“即使如今天下太平，可瑞王，陛下还是不能忽视。”

    孟廷邺接着道：“还记得我曾向陛下说过瑞王会寻求淮南王的帮助么？”

    陈靖想了好大一会儿，才道：“记得。”

    他大约是忘记了，孟廷邺重又说了一遍，道：“北疆稳定之后，瑞王下一步要做的要么直接来打上原，要么先往南边，而从南边往北打，得要拉人站队。”

    陈靖皱眉：“拉人，拉什么人？”

    “支持瑞王的人。”孟廷邺道。

    “支持瑞王不是反朝廷么？”陈靖道，“胆敢明目张胆地帮瑞王，是不想活了么？”

    孟廷邺：“……”

    陈靖此话说的倒是极为清醒，孟廷邺解释道：“有一个人不同，陛下的皇叔淮南王。”

    陈靖皱眉问道：“为何不同？”

    孟廷邺道：“淮南王继续保持中立，不做任何事情，就已经是帮助瑞王了。”

    陈靖不解。

    孟廷邺道：“陛下想想，瑞王向南去，要打的是谁？”

    “史文玉。”

    孟廷邺又问道：“瑞王打史文玉有正当理由么？”

    陈靖不悦道：“你问我？”

    孟廷邺立刻低下了头，道：“瑞王打史文玉没有正当理由，即便史文玉居心不正，哪怕是起兵反了，那也是朝廷的事情，是陛下您的事情，只要陛下不调他临歌的兵，他私自去打史文玉了，就是同史文玉一般，是反臣。”

    陈靖不满孟廷邺啰啰嗦嗦，他道：“这跟皇叔有何干系？”

    “倘若史文玉真的起兵反了，陛下会派谁去镇压？”孟廷邺问道。

    “陛下绝不会派瑞王。”孟廷邺自问自答道，“让瑞王去，纯属是白白给他送地盘去了。而陛下自己的人，除非上原有难，才会动用，剩下的最近的就是淮南王了。”

    陈靖似懂非懂，道：“皇叔会去么？”

    “倘若帮助瑞王，就不去，”孟廷邺道，“而不去，是继续表态，他是中立的，是在告诉陛下您不要将他拉入您同瑞王的争斗之中，倘若陛下执意如此，会惹怒了淮南王，那样对瑞王来说就更是一件好事了。”

    陈靖仿佛懂了，他点了点头，道：“皇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越是这样，越不能招惹。”

    “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孟廷邺道，“这是淮南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帮助，虽对瑞王是帮助，对自己则只是将自己摘出去。要想叫淮南王出兵相助，绝无可能。”

    今日的陈靖格外不满孟廷邺的啰嗦，他道：“外公说了这么一大堆，又是史文玉，又是淮南王，到底想说什么。”

    “要赶在瑞王之前，将齐州收回朝廷。”孟廷邺道。

    陈靖问道：“你是叫我打仗？”

    孟廷邺点头。

    陈靖果真大怒道：“你有本事，你去打！”

    孟廷邺果断跪下了，嘴上却是异常坚定，他道：“北疆已经没有了，齐州不能再落入瑞王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臣恳请陛下再仔细地想一想！”

    “想什么？想找人去打仗么？”

    陈靖愈加生气，顺手抄起一旁的茶杯便向孟廷邺砸去，厉声道：“前些日子闹得事情还不够乱么，我再去招惹史文玉，我是活够了想下地狱么？”

    茶杯正中孟廷邺头上，连茶叶带茶水顺着脸往下流，他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听着陈靖愈加暴戾的声音，陈靖指着孟廷邺怒道：“我看你是居心不正，是替瑞王说话来了，拿好听的话来诓骗我，好让我出兵替他打史文玉去！”

    孟廷邺闷声反驳：“陛下要信我，事实绝非如此。”

    陈靖又抄起一旁的木雕向孟廷邺扔去，此物太沉，孟廷邺离得远，不曾砸到，砸在地上却是好大一声，惊动了门外的太监们，领头的郭太监不顾方才陈靖的吩咐，擅自推门而进，跑向陈靖，着急道：“陛下怎样？”

    陛下摆手，道：“我无事，只是……”

    陈靖一面说，一面指向跪在地上的孟廷邺道：“这个……”

    陈靖又狠狠指了两下，气结道：“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是。”孟廷邺应下，缓缓起身退出去了。

    孟廷邺没有继续纠缠，倒让陈靖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殷勤在他身旁伺候的郭太监，想了一想，还是将话咽下去了，接来递过的茶水，喝下两口，平复心情。

    *

    凌霄刚到汴城，一只脚才踏进侯爷府的门，就被门口的侍卫“请”去给钟凝雪治病，吓得凌霄不用人催，一路紧赶去见钟凝雪，见面就问，表情严肃：“王妃哪里不舒服？”

    钟凝雪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定是陈谦润说了一些夸张的话，做了一些夸张的事，才致使凌霄这般着急的。

    钟凝雪请凌霄坐下，一边道：“只是染了些风寒，现在已经无碍了。王爷不放心府中的大夫，是想请凌公子再看一看。”

    凌霄怕是与上次吐血有关，不多废话，开始诊断，表情从皱眉到喜笑颜开，钟凝雪知道这确定是无事了。

    凌霄玩笑道：“府中的大夫医术是行的呀！”

    钟凝雪笑了一笑：“不过还是凌公子的话叫我放了心。”

    凌霄惊讶钟凝雪竟也愿意说场面话了，再细想这是替陈谦润说的，是他的话叫陈谦润放了心。

    凌霄接受了她的夸赞，一面收拾药箱，一面问道：“王爷呢，不在府中么？”

    钟凝雪道：“去找师兄了。”

    凌霄又问：“王妃怎么没一起去？”

    话讲出口，凌霄意识到这话问错了。

    “抱歉，”凌霄立刻道，“我说错话了。”

    “无妨，”钟凝雪毫不在意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即便叫陈靖知道我主动去师兄家中去见了他，也不能拿我和师兄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