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钟凝雪不曾吐血，却皱了眉头，陈谦润愈加手忙脚乱，叫凌霄快快诊断。

    凌霄问钟凝雪：“王妃头晕么？”

    钟凝雪摇头又点头，转身对陈谦润道：“你别拍我了，你不拍我就没事了。”

    陈谦润立刻停了手，将钟凝雪牵回船舱，凌霄诊断过后，只道：“多歇息。”

    陈谦润不满道：“你怎么又不给开药？”

    凌霄问钟凝雪：“王妃现在还头晕么？”

    钟凝雪回道：“不晕了。”

    陈谦润道：“躺着当然不晕了。”

    凌霄解释道：“这便是晕船，多躺躺就好了。”

    至晚间歇下，陈谦润仿佛犹豫许久，才轻声开口，问钟凝雪：“你看凌霄像个好大夫么？”

    钟凝雪：“……”

    钟凝雪问他：“为何这样问？”

    “我原是十分相信他的，”陈谦润道，“可他总是说你晕船，我不觉得晕船会这般的毫无规律。”

    钟凝雪：“……”

    钟凝雪问他：“你不信大夫，信你自己么？”

    陈谦润摇头，钟凝雪扭头看了他片刻，问道：“你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陈谦润摇头。见他不肯说，钟凝雪便不再问了，叫他快些闭眼休息。

    自钟凝雪晕船后，陈谦润对钟凝雪寸步不离，走哪跟哪，钟凝雪不满道：“好像我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要叫你时刻看着才行。”

    不管她如何说，陈谦润就是不肯退让，吓得凌霄匆忙来找陈谦润，他认真地与陈谦润解释道：“王爷，我们二人并无仇恨，王妃要真是得了什么罕病，我会不告诉您么？”

    陈谦润道：“虽然我们并无仇恨，可万一你和雪儿约定好了瞒着我呢？”

    凌霄苦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脸，能叫王妃听我的话。”

    陈谦润强词夺理道：“但我也没怎么着你，说明我还是信你的。”

    凌霄：“……”

    陈谦润问他：“你不是说可能是晕船，也可能是其它的病么，你为何欲言又止呢？”

    凌霄笑了：“原来王爷还在想这个事情。”

    凌霄解释道：“我怀疑王妃或许是有身孕了。这般谨慎的事情我怎会胡乱说出口，诊过脉后，因不是，所以更不能提了。”

    陈谦润愣了足有半晌，才道：“是么？”

    陈谦润是在问是否有身孕，凌霄回答道：“自然不是，若是我怎敢瞒着您呢？”

    陈谦润嗯一声，陷入了沉思，不再搭话了。

    刚见过陈谦润，这日下午钟凝雪又来找凌霄。

    钟凝雪向来不拐弯抹角，她问凌霄：“我觉得王爷最近有些奇怪，是精神出了问题么？”

    凌霄：“……”

    钟凝雪问的如此直接，倒叫凌霄不知如何回答了，钟凝雪见他表情不对，道：“难不成真的是？”

    凌霄摇摇头，道：“是王爷过分担心您了。”

    钟凝雪思索片刻，不再问了，起身道谢，告辞离开了。

    在几日前，陈谦润就已经收到淮南王第二封回信。淮南王在信中分析了陈谦润目前的状况，若是要继续打，无论怎样都是两个字，送死。

    淮南王说直接去打史文玉，实际打的是四个人，还有羌可达、贺兰艺和陈亭轩，一对四，怎么看胜算都是渺茫。而直接去打上原，也是送死，上原有李存业在，加上没人知道陈靖的计划，是黑灯瞎火地乱打，既不知对方的底细，哪里能找出合适的办法去打？

    淮南王坦诚相待，讲的句句都是实话，本着不怕得罪陈谦润的原则，建议陈谦润将一切都计划好之后，有了足够大的胜算再去打，其它的忙他帮不了，但是劝说的话该说还是要说。

    陈谦润能看出他的诚心，也能看出他的拒绝。

    淮南王分析的不错，此时面临的境况比往北疆出发前在临歌时，预测的完全不一样，与往南来之前在汴城时，预测的也完全不同。

    要问有出口么？是有的，选择继续打史文玉，那么便要将贺兰艺和丹陵此时的情况全都摸清楚，且要有足够的把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需要淮南王的帮助是计策之一，也是目前唯一想到的计策，至于其它办法，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大楚一旦内乱，面对的敌人可就未知了。

    若是选择打上原，那么一定要查李存业，而查李存业，要借助孟廷邺，这是陈谦润不愿意选择去做的事情。孟廷邺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若是从他身上谋得了好处，那么会被他当成一个不停索取的筹码。

    面对这一切的未知，陈谦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他怕钟凝雪出事，亦不想叫钟凝雪与他一起承担这份煎熬。

    从凌霄处回来后，钟凝雪打算与陈谦润好好地谈一谈，她对陈谦润说道：“你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一说。”

    陈谦润倒十分坦然，他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卫凡在涿木的进展十分困难。”

    钟凝雪一眼将他识破，道：“涿木的进展影响不了我们打史文玉，查江远这个人，不是必须要立刻就查到的，当时派卫凡到涿木，本就有迷惑陈靖的目的。”

    要想骗的住钟凝雪，不是件容易事，陈谦润笑叹道：“不成想这么快就被你猜透啦。”

    钟凝雪不仅将他的话猜透，连他怎样想的也一并猜透了，她道：“王爷是在纠结还去不去淮郡么？”

    陈谦润不再隐瞒，他点了点头，道：“或许我们不去，事情就能成了。”

    钟凝雪如实道：“我不知道。”

    不过她建议：“从孟廷邺下手，应该能有一些意外收获。”

    “孟廷邺我想过，若能再见到他，我选择试一试。”陈谦润道。

    钟凝雪点头：“我同你一起，孟廷邺这个人狡猾的很，多一个人能多一双眼睛，还能将他分析的透彻一些。”

    “雪儿，”陈谦润叫她，“我真的特别谢谢你。”

    想必钟凝雪早已猜出是淮南王那边又发生了不利于同淮南王合作的事情，陈谦润才会有如此表现，钟凝雪却对此只字不提，只道：“不经过淮郡打齐州，我们要翻过齐岭，这座山可不好过。”

    陈谦润道：“我想再等一等贺兰艺那边的动静，他一定在伺机而动。”

    “嗯，”钟凝雪点头道，“要想打赢史文玉，贺兰艺是个关键。”

    陈谦润不再隐瞒，将淮南王的回信同钟凝雪一一说了，钟凝雪先听出来的是：“皇叔知道李存业在京城，且皇叔将陈亭轩与羌可达等几人的合作当做一个既定事实。”

    陈谦润点头道：“皇叔虽远离朝堂势力纷争，知道却一点都不少，甚至知道的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钟凝雪猜测道：“皇叔会不会有他自己的目的，其实这个目的是与权力有关的，只是皇叔将它隐藏了。”

    陈谦润摇头：“要真知道皇叔要的是什么，办法倒是好想了。”

    钟凝雪又问道：“潭州派去的人查出什么来了么？”

    “潭州的进展也十分困难，陈靖叫李存业往京城去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打算。”陈谦润道，“要想知道陈靖将李存业召到京城去的目的，我们可能真的要从孟廷邺那里入手了。”

    “会不会是陈靖和李存业达成了一致，要联合起来，先将我们解决了，”钟凝雪分析道，“在北疆的安乐公主和谭舒是不便动的，这些是众所周知的，陈靖，或者说给陈靖出主意的人也一定知道，否则趁虚而入，我们就是白忙活一场，王爷只有夏州和临歌，要是一齐来打我们，有可能不堪一击。”

    “不排除这个可能。”陈谦润道，“陈靖突然开窍，不是个好兆头。”

    陈谦润难得叹息一声，道：“雪儿，我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钟凝雪安稳道：“眼下局势，叫谁来找出路，都不是一时就可找到的，也不是一找就能找对的。”

    钟凝雪又接着道：“而这些是不能同皇叔说的，不能叫皇叔因为可怜，而不是自愿来帮助我们。先歇一歇，办法一定能想到。”

    陈谦润再次道谢：“谢谢雪儿。”

    钟凝雪道：“这可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否则不就成了坐享其成的那个了么？”

    “好，”陈谦润轻声笑道，“那我就先歇一歇，说不定等歇好了，就能想出办法来了。”

    钟凝雪与陈谦润谈话的第一个目的达成了，她还有一个，同样是直接问：“王爷知道一个人的思想达到何种程度，就算真的活明白了么？”

    陈谦润不知她为何忽然这样问，不过照实答了，他道：“不知道。”

    钟凝雪道：“既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又能坦然地接受身边人的死亡，尤其是亲人、爱的人。”

    陈谦润立刻道：“我不能接受。”

    钟凝雪道：“王爷知道自己为何不能接受么？”

    陈谦润已然猜到钟凝雪的目的，他不直接挑明，只摇头，道：“不知道。”

    钟凝雪道：“因为王爷在这世上还有牵挂。”

    陈谦润问道：“你不牵挂我么？”

    钟凝雪无话，且是许久无话。

    沉默往往是最伤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