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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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臻前往严卿军营中送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楚,连仓皇逃回北晋许久不曾露面的原真都紧张起来,专派使臣来襄城见陈谦润,虽是拐弯抹角,话里话外却满含求和之意。

    陈谦润不在军中,谭舒自那日寻找东亭线索后,有几日停在襄平,后收到陈谦润来信,令其前往襄城会合,该是今晚就能到,陈谦润自去接应,安排那路军队去了。

    钟凝雪接待了这位使臣。

    既是使臣,自然好生款待,对所求之事却是决不松口。

    钟凝雪告诉他,若要和谈,条件只有一个,归还失地,大楚的子民一个都不能动,所还疆土一寸都不能少。

    使臣同原真一样,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自觉有回旋余地,将那以往交战的历史重又回顾一遍,以提醒钟凝雪,绕是你的父亲那样英勇无比的人,都尚未动得了北晋一丝一毫的土地,那么今日仅凭你们二人就能完成得了那所谓宏图大业么?

    钟凝雪倒不生气,她道:“仅凭我们二人自然完成不了,我们此次到北疆,就是来送死的,我们倒期望尽快给点颜色看看,以好让我们死心,说不定半途而废,还能捡回一条命来,若真那样,当真要对原将军千恩万谢,摆上他的牌位上供烧香去。”

    她不给使臣回复的机会,又道:“既然提到过往,那么顺便好好地数一数,北晋的国君前往大楚的京城上原,哪一次是空着手去的,又是怎样卑微地跪拜恳求,您当搬着倾国之力的国库跋山涉水地前去示好以证诚心,是胜利的荣耀,而我们却觉得有此盟友是我们大楚的耻辱,是因为它既名不正言不顺,又软弱无耻。”

    使臣此次是为求和而来,钟凝雪提应战他根本不敢回应,又被其反过来将那窝囊的往事全都回忆一遍,本就是来求人的,自然是不能顶嘴,于是碰了一鼻子灰,求了一肚子的气,灰头土脸地走了。

    钟凝雪极为贴心,派了一队两千人的骑兵护送使臣,特别叮嘱,定要将这位大人送进北晋的地界才行,使臣哪里想到钟凝雪派了个这样的阵势,莫非是想趁机向北晋宣战么?

    忐忐忑忑一路回到北晋,那路骑兵并不为难,好言好语地告辞离去了,使臣松下一口气,又慌忙日夜兼程赶回国都向原真汇报。

    原真对此同样摸不着头脑,而战或不战断然不能如此草率就做出决定——他并不能肯定他的敌人只钟凝雪这一队人。

    这条路走不通,原真另想它法,不计前嫌地派人又去见贺兰俊了。

    最为慌张的是陈靖,知此信报,当场气得晕头转向,差些倒在地上,命太医寸步不离地跟着,以免晕死过去,好立即抢救。

    一面又冲动行事,恨不得立刻下道圣旨,将严卿和秦臻二人全都召回,连河州和夏州也不准回了,就将他们困在上原,待北疆的战事有了结果,再放他们回去。

    孟廷邺却相当沉得住气,甚至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千万保重身体,若是气出病来,未免得不偿失。”

    陈靖已无法正常思考,事事要问孟廷邺拿主意,他问:“这圣旨究竟该不该下?”

    “陛下不觉得遗漏掉一个人么?”孟廷邺问道。

    遗漏掉一个人,是谁?陈靖正绞尽脑汁回想近来这些令他窝火的诸多杂事时,边疆报来信件,陈靖连忙命来报的呈上书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是严卿。

    不及读完,他恍然大悟,被他遗忘的那个人是与严卿奉命一同前往北疆与北晋交战的谢云鹤。

    一个从未像陈济或陈谦润那般净给他找麻烦、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人,此时却突如其来成了他下旨的关键人物。

    谢云鹤在得知原真并非真心实意求和后,主动请回上原,当时不觉怎样,此时再想,分明是提醒陈靖,若再将严卿调回,是完全错误、意在停战、不顾边疆子民死活、毫无人性的决定。

    这使得陈靖冷静下来,他几乎是心灰意冷地想,他登上皇位已一年之多,无论是否真心敬仰,实受满朝文武朝拜,坐在大楚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上,而一心一意待他的,到今日,究竟还剩几个?

    严卿在信中交心交底地与他讲此时向北晋宣战的利弊,两页的纸,写的全是好处,到第三页,终于切入正题,写到在他认为,打北晋唯一的弊端——钟凝雪。

    他对陈靖说,钟凝雪此次到北疆,野心极大,本就是个倔强的、敢拿命换命与敌方同归于尽的,另有陈谦润相助,这二人若齐心协力地对他出手,他性命不保。

    另外,这二人来北疆是居心叵测,他们想要的,可不止一个燕郡,若有一日,大楚打了胜仗,收了失地,陛下觉得真的是收到了远在京都上原的您的手中么?

    望陛下指派人手,助我谋事,若是为难,不便将能人志士全都调往边疆,那将尚在归途中的谢云鹤调回也是极好的。

    谢云鹤是个冷漠的人,却严遵圣命,以一当百,有他相助,待打败原真和贺兰俊,我定将收回的失地原本原样地交到上原。

    他既提到陈谦润和钟凝雪这两个,陈靖是不会将严卿的信给孟廷邺看的,因为在前两日才收到那二人的来信,他看过后,偷偷烧掉了,不曾告诉任何一人,连孟廷邺都不知。

    “是表弟严卿的信,”陈靖对孟廷邺说道,“他想让谢云鹤回到军中。”

    仅这一句,孟廷邺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一语中的道:“他怕打不赢么?”

    “将北晋和东亭打赢,怎会是一件容易事?”

    孟廷邺摇头:“陛下当真不知我讲的是打不赢钟凝雪和瑞王这两个?”

    陈靖:“……”

    “若我不曾记错,这二人邀请陛下前去临歌,是欺骗、利用陛下,”孟廷邺道,“这二人可曾给陛下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烧成灰的信自然是还不了原形的,那究竟是收到了一封怎样的信,就全凭陈靖说的算了,他道:“倒是来过一次信。”

    “哦?”孟廷邺惊讶,不知是装的还是确实吃惊,问道,“他们给了个怎样的说法?”

    陈靖意简言赅道:“父皇。”

    孟廷邺收起那故作夸张的表情,沉默片刻,才道:“若是赢不了,陛下不动一兵一卒,那日夜忌惮的人就魂归北疆了,陛下的威胁便是不复存在了,若是赢了,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指派严卿和谢云鹤打原真的也是陛下,那份胜利理应有属于陛下的一份。”

    陈靖问他:“国公觉得谢云鹤该派么?”

    孟廷邺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陈靖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回答道:“不得不派。”

    严卿既然开口要人,自有他的道理,陈靖若执意不给,那么严卿便有十足的理由做出任何令他后悔的事来,小了说,将他对此置之不理的行为广而告之,陈靖在大楚坊间的名声本就摇摇欲坠,经此一告,便是雪上加霜,更差劲了。

    大了说,跟陈谦润和钟凝雪那两个站到一处去也是极有可能的——陈靖连他的性命都不顾了,他的话还有必要听么?

    夏州的秦臻不就光明正大地到他军中了么?

    秦臻……

    想及此处,转回原点,陈靖想起来这个气的他差些背过气去的罪魁祸首,他颇有咬牙切齿之状,对孟廷邺说道:“这个秦臻,该如何处置?”

    孟廷邺问道:“敢问陛下,秦臻去北疆,当真是为了瑞王么?”

    陈靖道:“莫非……”

    孟廷邺慢条斯理地与他分析道:“瑞王要北上拦原真,那一定是将能带的兵全都带上,以免被原真反过来打,打不赢,以此理由将秦臻带去北疆,是为大局,陛下无从找错,这是其一,是借口。其二,秦臻去北疆,也当真是为打仗去的,不是为瑞王充人数、壮阵势去的。”

    陈靖已知他是何意,他道:“贺兰艺。”

    孟廷邺点头:“秦臻在贺兰艺那里吃过亏,照着他的性子,一日不将贺兰艺拿下,一日誓不罢休,另外,就是先帝。”

    “父皇曾许诺过秦臻,若要出兵东亭全力以赴收复失地,定将此重任交给秦臻,”陈靖道,“父皇虽过世,但秦臻……”

    “秦臻记在了心中,且记得极为牢固。”

    陈靖意味不明地看了孟廷邺一眼,遣退太医,也相当委婉地将孟廷邺请走了,一人躺回床榻上,又开始想严卿的信,想谢云鹤到底该不该派回去。

    既不能对严卿的请求充耳不闻,又不派自己身边的,因为他还要预防着除去陈谦润之外的来打他。

    陈谦润和钟凝雪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燕郡去,另有其它地方势力不安好心、蠢蠢欲动,一定程度上,此时大楚的地方长官是不受他控制的,尤其最为活跃的史文玉,不论是谁,都在等着北疆战事的变动,一有动静,地方会随着动,保不准哪个胆子大的,动到上原皇宫里来,他要留着那些人,保护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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