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佛开棋局，毫无兴致：“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了你，古鲁扎语态急了一分：“可汗的意思是，迅速从宋国撤兵，阿巴亥担心你，她想，助你攻宋。”

    “胡闹。”谁要她攻宋了。

    “要不我们撤兵吧！总不能一直留在大宋。”古鲁扎开始担忧该如何解释不服调令之事，现下连阿巴亥也来了，她身子本就不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

    “统帅大人，太后娘娘来了。”一个细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太后已遣了好几拨内侍，说想请苍狼一聚，可苍狼总称身子不适，对她避而不见，她很想知道蒙古此次来访的真正意图，如是备了些酒菜，亲自送到福宁殿来。

    簪花侍女各托着佳肴，有序步入殿中，苍狼瞥了她们一眼，每个侍女都是经过细心打扮，样貌也在中上乘，还有太后，斜红花钿，凤冠华贵，她浅笑着行来，像个普通的风韵妇人，只是，不像印象中的凌望南。

    “统帅大人，昨夜睡的可好？”

    她这关切语气像是与苍狼分外相熟，苍狼看了古鲁扎一眼，古鲁扎学着苍狼的口吻，粗声道：“不知太后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依旧温笑着：“主要是为了感谢统帅大人，献上完颜胜之事，统帅大人既是为了建邦而来，我大宋自然也该聊表诚意，蒙古有什么要求，尽数可提。”

    长桌上，山珍海味飘散着各种诱人的香气，太后见他的眸光并未在侍女们身上停留，示意侍女尽数退下，温笑着行到苍狼身前，两人挨的很近，近到再往前一点，身子就能贴上他。

    古鲁扎见她这番引诱，不由咽了咽口水，再见苍狼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苍狼向后退了退，移步到长桌前，落座时，眸光落在九曲鸳鸯壶上，此壶外表精美，与普通宫廷御品并无不同，壶内却藏着暗箱，执壶之人以机关控制，可倒出不同的酒液，她这是，起了杀心？

    倘若自己死在大宋，他们如何应对城外的六十万铁骑，她考虑过吗？她还真是敢赌啊！她赌区区一个苍狼，不会引发两国战事，她也想试探，试探苍狼究竟想要什么？苍狼看向古鲁扎，用蒙语说道：“今日已约了楚茵茵，改日再陪太后用膳。”

    古鲁扎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翻译，太后闻言，心中一沉，苍狼果然是看上了仙姿卓约的楚茵茵，她自是知晓苍狼召见茵茵之事，可她，没有办法阻止，她问过茵茵，苍狼并无逾越之举，所以她越发不明白这个苍狼的真正意图。

    古鲁扎见楚茵茵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期待，手中药丸被自己攥的有些发潮。

    楚茵茵进屋时，见凌望南立在一旁，苍狼自顾坐着，气氛很是怪异：“见过太后，统帅大人。”

    “不必多礼。”凌望南扶她起身，似是有话要言，终只是笑了笑，“茵姐姐来的正好，我备了些酒菜，想邀统帅大人共饮。”

    苍狼下意识的按了按太阳穴，莫名头疼，古鲁扎见状，冷声道：“请太后先回去吧！”

    凌望南笑的有些僵硬，只得强忍不悦，无奈放下了手中酒壶，“好，那我与茵姐姐说两句话，总是可以吧？”

    古鲁扎见苍狼没有反对的意思，故作高冷：“请便。”

    经历过昨日那些事，楚茵茵实在吃不准苍狼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苍狼就是赵元瑾，也不能说，这对赵庸影响极大，关系到他的皇位，关系到凌望南会不会因赵元瑾的所作所为，而废赵庸改立旁支血脉。

    殿外，凌望南拉住她的手，耳畔私语：“酒壶有机关，向左倒出的是水，向右倒出的是酒，茵姐姐不要弄混了，你劝苍狼多饮几盏，自个儿可千万不要饮酒。官家昨日起，发着高烧，他与你最是亲近，你晚些去照料一下他罢。”

    “好。”赵庸病了？我竟毫不知情，一心想着敷衍苍狼吃几盏酒，早些脱身去看他。

    楚茵茵回屋时，注意到他的眸子不自主亮了一分。坐在他身旁，感觉莫名紧张，他带着面具，看不见是何神情，总归不会太好。

    “我的手，受了伤，王妃可否帮我，将面具取下？”他对王妃这个称呼，很是执着。

    楚茵茵转眸看去，他左手缠着纱布，右手是好的，而且，他身后不是站着古鲁扎吗？

    古鲁扎感受到一丝余光，双手迅速背到身后，缓缓移出视线。

    楚茵茵温顺起身走到他面前，触碰到他时，手指微颤，他深邃的眼眸像是想要吞噬一切，让人不自觉羞涩躲闪。

    为了不让他看出这丝悸动，楚茵茵顺手拿起酒壶准备给他斟酒，按照凌望南所言，机关向右，倒出的是酒，她有些生疏，摸索一下，暗暗向右扣动机关，酒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像一首好听的曲子，苍狼看的有些失神。她给自己斟时，特意换了另一边的水，这样，多陪苍狼几盏也是无妨。

    苍狼瞥向桌上的两盏酒，色泽看上去，并无不同，酒香一样浓郁，他很想知道，楚茵茵是也想要自己死吗？

    见苍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像是在暗示什么，楚茵茵自然端起酒盏：“多谢统帅大人，助我大宋灭金，这盏酒，茵茵敬你。”

    她竟这么急？她就这么急着要我死？苍狼望着自己面前的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先吃些菜吧！”

    楚茵茵讪讪放下酒盏，细心夹起一块鲈鱼，身旁苍狼古鲁扎，瞩目盯着她，佳肴含在嘴里，反而试不出什么味道。

    古鲁扎忽然动了动她身前酒盏，故作狐疑道：“我怎么看你这酒不太对劲？”

    他发现这不是酒了吗？楚茵茵心中很是难为情，以水代酒确实不好。

    苍狼冷目睨向古鲁扎，这个憨批，不对劲的是老子面前这盏酒，还好他没有发现，不悦道：“你出去吧！”

    古鲁扎收敛着尴尬的神情，讪讪退去，门被关的很紧。

    苍狼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呃，昨日，你离去不久，赵庸来找过我。”他很是自然的给楚茵茵布菜，细细观察她：“赵庸意欲与我一战，他提着剑，很是憋屈。”

    楚茵茵很意外，意外赵庸会找他，难怪望南说赵庸病了，多半是被苍狼吓的。她想起昨日从福宁殿离去，本以为是藏在角落里哭，转身却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当时也没太注意，此番提起来，倒是有些联系了。

    “他很弱，不太会使剑，被我揍了一顿，他的眼中充满仇恨，他恨我啊，恨不能一剑杀了我，他叫我魔屠，他说终有一日，他会亲手杀了我，如果真有那一日，我很期待。”苍狼提起这件事，依旧面无表情。

    “他不知你的身份，这些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楚茵茵试图宽慰他，可是，苍狼和赵庸在身份上，已经是仇人了，他想用这份仇恨，让赵庸变的强大，他心里，还是喜爱赵庸的。

    “愿他终有一日，能够真正的护住你。而不是像昨天那样。”

    楚茵茵心中有愧，怎么好意思，再让赵庸来护自己？

    “你打算什么时候退兵？”围城这些时日，朝廷瘫痪，百姓恐慌，粮食紧缺，濒临崩溃，大宋已不能再耗下去了。

    “如果我的要求，是你，你会跟我走吗？”他眸子泛起涟漪，多了几分柔情。

    “我一个妇人，又生了孩子，实在没什么，值得你如此。”楚茵茵别过脸，他此次围城，是为了这个吗？心中酸涩哽咽。

    “值不值，是我的事，你说，如果我正式提出这个要求，你们的朝臣，会如何抉择？”他神情轻佻，言词间却尽是期许。

    大宋早习惯了拱手相让，如何抉择，也是不难猜出。她喉头有些干涩，再次端起酒盏，淡笑道：“那我们赌一次吧，我赌，这一次，大宋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他缓缓拿起酒盏，手指微微颤动，“王妃，很想看我喝下这盏酒吗？”

    “想啊！”为什么不想，你早些喝完我早些脱身，还要去照顾你儿子呢。

    他喉结动了动，极力克制怒意，轻声道：“今日，是你生辰，本想着，与你醉一场，可你这酒，太烈了，我怕是喝不了。”

    楚茵茵瘪嘴，眸低蓄着泪，想起凌平洲说过，她生辰前，一定会回来，可他到底在哪里？当年，他说自己出阁，他定会出现，可他迟了一天，楚茵茵嫁给了赵元瑾。

    终究，如当年赵元瑾所言：‘楚小姐，记清楚了，你永远都欠我的。’

    “既是我生辰，便陪我饮一盏吧！”不知怎的，她有些想喝酒了，也为苍狼说的，想与她醉一场。

    苍狼脉脉望着她，嘴角的笑很是伤情，冷声问她：“那你饮我这盏酒，可好？”

    这倒正合她意，只是与他换酒，他就会发现这盏盛的是水，正迟疑，苍狼戏谑一笑：“怎么？”

    “甚好。”管不了那么多，接过他手中酒盏，正欲一饮而尽，手腕被他拉住。

    楚茵茵一脸疑云，他的手不是受伤了吗？力气这样大，还用得着我给他取面具？心中闪过一丝羞怯。

    “罢了。”他声音低沉：“我本不胜酒力，这酒既是你亲手斟的，我可饮半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