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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调羹往狮子头上轻轻一压,那浑圆的肉丸登时就在白菜叶上颤了颤,半白半透的汤水都泛起了涟漪。

    如果阿铁是个老饕,就会认出这叫“狮头甩水”,肉馅唯有经过反复的精心摔打才能有这般弹性,上好的狮子头都是如此,柔而不烂、实而不僵。

    她喉咙滚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力道,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一勺滚烫的铁水,捏着调羹,轻轻剜了满满一勺肉。烛火下,瘦肉的浅粉与些微肥肉的白嫩紧紧抱在一起,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金色蟹黄,看上去就诱人无比。

    她猛咽了一大口口水,将狮子头放进嘴中轻抿。看着紧实的肉团在口腔中一下子便散开了,半点也不噎人,舌头上顿时便是一阵滑滑嫩嫩的触感。

    四成肥,六成瘦,精准的比例让这口狮子头尝上去肥而不腻,咬起来软软的,却又不失瘦肉的韧感与蟹黄的微硬。肉香与蟹鲜堪称天作之合,汤底是用猪皮熬煮许久而成的,还有些微微的粘,再加上白菜析出的清甜汁水,这一口下去,是清醇鲜润,回味悠长,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嚼一嚼咽下去。

    阿铁吃得眼睛都睁大了,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

    她一边想赶紧咽下去再挖一大勺,一边又不舍得不多嚼几下,只好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米饭的甘甜配上那软软润润的狮子头,把这本就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推上了新的高度。

    实在是太好吃了,江家不愧是能办流水宴的大酒楼。价钱还这么平易近人,二十八文能吃三个菜,分量也一点儿都不掺水分,她以前怎么不早来。

    阿铁暗暗决定,以后每天下工了,她都要来吃一份套餐才行!

    几乎是转瞬之间,她就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三颗狮子头和整碗饭,连那两片白菜叶都没放过。她扭头就向伙计喊道:“姐姐,劳驾再给我添一碗米饭。”

    “来嘞,”伙计笑眯眯地端着饭过来,“姑娘好胃口。”

    阿铁扫了一眼,只见这免费续的饭和第一碗一样,也是满满当当如小山一般,立时心花怒放。她咬了口饭山尖,筷子一转,就往那份虾仁炒时蔬伸去。

    虾仁鲜甜弹牙,莹白的虾肉满浸蔬菜的清香,配上脆爽的木耳黄瓜,还有那一颗颗在嘴里乱跑的青豆,吃起来口感丰富无比,饶是阿铁这样的挚爱肉食不爱吃菜的人,都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

    不消片刻,第二碗米饭也吃得精光,三道菜更是连点汤都没剩下。阿铁瘫坐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嗝,她摸摸肚子,装满了美食的胃部微微鼓起,饱腹感是种沉甸甸的幸福。

    “得把老大老二小妹他们都带过来,好好地吃一顿才行,”她想,“四个人点四个套餐,岂不是一下能吃十二种菜!”

    她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

    江家酒楼全新推出的套餐,味道好,价格低,一样的钱能吃三种菜,还能免费续一碗大米饭!——首先吃螃蟹的人一个个都心满意足,快活地向亲朋好友自发宣传,还约着一起再来尝尝。

    翌日,江家酒楼迎来了比昨天足足多出一倍的食客。

    到处都是热烈的聊天声与招呼声,不时还有吸溜吸溜嗦面条的声音,时隔数月,原来冷冷清清的大堂仿佛一夜苏醒,再次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好嘞,三位对吧?请往这边来!”

    蔡辽站在门口,面带春光地将客人引至座位,随即小跑回去迎接后来的人。六山像只陀螺般脚不沾地,这会儿在这边听食客点菜,那会儿就冲过去飞快地整理桌椅。他抱着吃完的碗碟回到后院,另一名伙计恰巧端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浓油赤酱的红烧蹄髈油滋滋的,冒着热气和他擦肩而过。

    他随意一望,焕然一新的后厨内,秦晴娴熟地颠锅爆炒,方宜手握雪亮的菜刀,侧着身将砧板切得哒哒作响。江牧雪皓腕轻抬,朝滚油中倒进一大把花甲,噼里啪啦的油锅响声与辛辣香气一齐扑来,热火朝天,活色鲜香。

    六山放下碗碟,洗净双手,回到大堂。

    堂内,一双双筷子飞动,一柄柄调羹在碗沿敲出轻响。白的鲜炖鲈鱼,橙的咸蛋黄南瓜,红的红烧排骨,黄的小葱炒蛋,鲜甜酸辣,脆韧绵爽,百味俱全。种种食材,粒粒佐料,被舌头卷进口中,嚼着、抿着、含着,最后全数化为了——

    从天而降的一枚枚铜板!

    重新开业半个多月,江家酒楼销售额远超预期!

    大堂内,六山将算盘拨得飞快,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密响,蔡辽手捧一大把铜钱,像捧起一抔甘泉,埋头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江牧雪等人坐在旁边,正忙碌地将满桌零散的铜钱串成一吊。

    “别闻了,”江牧雪道,“快点过来帮忙。”

    “铜臭味多好闻啊!连棠,你是石头生的吗?这么多钱,你还能一脸冷静地干活。”蔡辽天女散花般撒开钱,拿起麻绳,“还有你!方宜,你也是石头生的?”

    方宜翻了个白眼,道:“我跟连棠姐这叫富贵不能淫,好不好?你有空就多看看书,别净想着打牌了。”

    蔡辽嘿嘿一笑,麻利地串起铜板来。旁边的六山也算好了这几日的成本,放下算盘就来帮忙。清晨的阳光朦朦胧胧,白纱一般,天气明显更凉了,街边的树也变得光秃秃的,大家都换上了更厚实的衣服。

    临州城的冬天到了。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满桌钱都串好了。江牧雪清点钱数,扣去进菜的成本、众人的工钱,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蜡烛钱和补充新碗碟的钱,半个月下来,酒楼的盈利居然达到了过往巅峰时期的三成有余!

    听上去似乎不多,但以前江家酒楼贵客云集,各种奢侈宴席带来的利润占了收入的大头,而如今的他们甚至不开放二楼雅间,光卖套餐就赚了三成,这可是实打实的薄利多销,意味着酒楼现下有了稳定且数量可观的固定食客。

    更何况,他们还只有七个人。

    每天那么多的客流,一到饭点,大堂连半个空位都挤不出。但有了江牧雪对上菜路线、备菜分配乃至厨房动线的合理规划,众人愣是飞速成长起来。

    蔡辽等跑堂伙计再也没有漏上错上过,方宜和秦晴这两个几个月前还只能打打下手的学徒厨师,如今都已经能执掌大勺,沉稳迅速地完成十几道菜肴了,虽说与修炼多年的赵瑛儿尚不能比,但有江牧雪这个师傅的师傅教着,也是色香味俱全,让食客赞不绝口。

    要是再招几个人好好培养一番,过段时间就能开放雅间,到时贵人重临,什么珍馐玉食山珍海味一齐上,白花花的银子怕不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自己就往江家酒楼的钱柜子里撞。

    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这几天晚上江牧雪半梦半醒间,都能听见有人在梦里笑出声来。

    黑漆漆的卧房里,她躺在床上,听着耳边含糊的笑声和呼吸声,心里逐渐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她苏醒以来总是空落落的心,似乎在此刻有了几丝踏实感。

    在离开之前,起码要留下没有自己也能好好运转的酒楼……她这样想着,然后朝睡得四仰八叉还仰天打呼的蔡辽扔了一个枕头。

    当然,事情并不是总会一帆风顺的。

    重新开业半个月后,江家酒楼就遇见了第一个问题:螃蟹下市。

    在丰收节前,江牧雪就计划好了后续要推出蟹粉菜肴,把那些在流水宴上没吃过瘾的人统统勾来,因此预先制作的蟹粉并没有全部用在捞面上,而是留了一小部分。

    冬季来临,现下螃蟹已经彻底下市,储备的蟹粉也只能再支撑八九天,蟹粉狮子头无法再做,加上虽然食客们瞧着还没吃腻,但过不了多久也会厌倦,不论如何,是时候该推出新的菜品了。

    因此,这几天上午一有空,江牧雪就会带着蔡辽去菜市逛逛。

    一来是调查时令蔬菜找找灵感,二来也是让蔡辽跟着学学,熟悉熟悉菜价,毕竟日后她要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蔡大掌柜,可不能对这些一窍不通。

    北风过境,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呼吸时似乎都能闻到寒冷的味道。这天二人甫一出门,便都被风吹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我们,阿嚏!我们是不是该拨些钱,给大家做身新棉衣?”蔡辽搓了搓发红的鼻子,赶忙把手拢进袖子里,带着脸颊两块冻出来的大红晕看向江牧雪。

    “你决定呀,”江牧雪道,“待会儿你去买点面脂擦擦,脸都干得快裂了。”

    “那就买一身吧,大家都辛苦了,面脂也一人来一罐。”蔡辽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肚子笑开了,“诶,连棠,你说我刚才是不是真像个掌柜的了?”

    “你不就是蔡大掌柜?”江牧雪道。

    二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半路拐去脂粉铺买了几大罐面脂。途中经过了商家酒楼,江牧雪远远地抬眼望去,只见里面正有几人擦洗着桌椅栏杆,一辆驴车满载着几大筐蔬菜,从小路驶向后院中。

    丰收节一别后,商争玉倒是许久未见了,她隐隐期待着他能立马大闹一番,把楼里的害虫们大肆辞退,但他显然没那么蠢,商家酒楼如今仍平平静静地继续经营着。

    江牧雪并不信商争玉有多么宽宏大量,能容忍被手下人骗的团团转,估计他此时正暗中搜寻证据,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唉,希望他还是蠢一点的好。

    江牧雪收回目光,望向前路,街边屋檐闪烁了一瞬,是瓦片上的白霜反射了太阳光。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临州城里有冰窖吗?”

    “有,万家二爷在城东开了一家冰窖。”蔡辽兴致勃勃道,“你想买冰?河冰还得再过一阵才能冻上呢,到时候才会开始卖冰票。诶,你又想做什么好吃的?”

    “你猜。”江牧雪道,“等夏天就知道了。”

    任凭蔡辽怎么央求,她都没透露半个字。菜市到了,她猛地加快速度,冷酷地把叽叽歪歪的蔡辽甩在了后头。两人一个追一个逃,走动得身上都变得火热热的,这才返回酒楼。

    刚踏进门槛,江牧雪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常总有两人在清扫的大堂此时毫无人影,后院却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是好几个人在同时发言。蔡辽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迈步向后院走去。

    还未等她们掀开帘子,耳畔就捕捉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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