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打架

    “你确定,真的要说吗?”

    “不能说吗?我当时说十天后就去找你,你拼命地点头不肯松手。结果才三天就自己走掉了——我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根本不敢相信。”南絮本已疲惫至极的身体,不知为何此时又迸发出一些能量,她也激动地坐了起来,直视对方。

    “也对,就像你说的,你后悔了。人是有后悔的权利的。但那也是欺骗,你说好的却没做到。”

    “你确定我是自己走的,而不是被什么人追杀、迫害着慌忙逃走的吗?”云深极力克制着情绪,但身体的颤抖无法掩饰。

    南絮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很快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我去现场看过了。不是匆忙离开,你收拾得很妥帖,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就像住客栈离开前仔细检查过一样。怎么可能是临时走掉的呢?”

    那里有你留给我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回去收拾呢。云深这么想着,别过头去,用手抠着木板墙上的黑色树脂纹:“我知道你去现场看过了。还不是一个人去的。”

    “你怎么知道?”那时祁庆安不知说了个什么理由,反正是两人同行的。

    “因为我在等你啊,不是你说让我等你的吗?”云深望着她,双目灼灼。

    他早已把这件事装入沉默的盒子中,决心埋葬了,今天却一不小心又翻了出来。打开魔盒的话,释放出来的怪物会不会再次毁掉自己,毁掉他们之间本有一线希望的关系呢?他双拳紧握,喉头如紧绷到马上就要断裂的弓弦,但嘴唇始终紧闭,没有继续开口。

    “所以,你当时在那?那你为什么不出现,不见我?”南絮的质问如狂风暴雨,“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的吗?不辞而别这样耍我真的很好玩吗?”

    “那我这五年又怎么过的呢?我为什么不见你?你真的想见我吗?你不记得自己当时,和祁庆安说过什么话了吗?”魔盒终于还是被打开了,那曾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千百回的东西,还是蹿出来跳到了南絮面前。

    “我说什么了?”南絮有些懵,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祁庆安甚至都已经死了,她直直地盯着云深的眼睛,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一段阳光灿烂的长廊,红木的柱子鲜亮亮的一直延伸到远处。祁庆安一身白衣,踏上青石板的阶梯,快步跟了上来,“陛下,看来他确实走了。您……不要太过伤心。”然后她转身,开口,说了些什么呢?

    像被沸腾的记忆烫伤了那样,南絮一下子弹开,“啊,不是,我当时……”。

    “你说其实被折腾的确实很累了,走了也好。不过一界男宠而已,勾勾手,类似往上凑的人多的是。”云深胸膛起伏,一手撑着床板,一手狠狠抓住南絮的手腕,“你还说,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只有些花前月下的小伎俩,最终你还是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有力量的男人。”

    说完,云深松了手。他以为自己会继续恶狠狠地质问她,但结果只是像被掏空了一样靠在墙上。他望着她,明白之所以想把这件事埋葬,是因为它本身对自己过于残忍了。

    类似的话,他在天阶殿绝不是没有听说过,甚至可以说是每天都接受到类似的信息。但从南絮嘴里讲出来,却是完全无法承受的。就算其中有部分事实,就算他也自责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还是无法接受她这么说。明明是为了留下来和她在一起,他才亲手折断翅膀,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你都不记得了吗?难道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其实他有些后悔了,被祁庆安派来的刺客追杀着逃出去之后,根本就不应该回来等她。日复一日地做着梁上君子,最终却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时候直接走掉的话,不至于最后如此心痛。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我说的,但都是说给祁庆安听的而已。”南絮下睫毛上已沾了泪珠,她捧起云深的手,“我后来确实感觉到他对我可能不一般,你不也说是因为我的关系,他才陷害你的吗?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之前每次,他试探我们的关系,我差不多也都这么讲的——不想给他太多把柄。”

    “我不信!你不是会撒谎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的。”云深甩开了她的手,“我不信!”仿佛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他终于双手抱膝,埋下头去。

    南絮小心翼翼挪到他旁边:“我只是不会对你撒谎,不是不会撒谎。你从头到尾想一想,我如果真的那么想,怎么还会同你拉扯那么久。”

    事情的变化真奇妙,本来她是那个生气的人,转眼却要去哄别人了。但如果云深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走开,那么他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当初父王他们撒谎说云深和千羽一起离开了,她自己不是崩溃到不得不砸东西来发泄嘛。更何况,他是亲耳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是屋主老太太。“怎么好端端地吵起来了?小年轻和和气气的多好,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很不容易的。夫妻嘛,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啦。”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我们注意点。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南絮有些窘迫地应了声。

    “好,好。别吵架啊。”伴随着慢悠悠的脚步声,手持蜡烛的光晕渐渐走远。

    她也靠在木板墙上,与他并肩而坐。就这么安静了许久。

    云深始终埋着头,不说一句话,像缩在壳里的蜗牛,这么看完全是放大版的灵霄嘛。那个一句话就让航船掉头,强势把自己拖到岸上,好像能掌控全世界的男人哪去了?南絮终于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轻声问:“你怎么现在才说?刚见面的时候只字未提呢。”

    半晌,他才抬起头,“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反正我现在已经可以替你遮风挡雨了,有力量保护你。”

    “那些话真不是我的本意。但确实怪我口不择言,伤害了你。”

    屋顶上传来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一盏小小的油灯在南絮背后闪动着,暗灯下,她的黑发、雪肤、水汪汪的眼睛各自发出柔和的光。云深久久望着她,像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

    终于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双手缠在她纤细温软的腰间,下颌轻轻抵在锁骨上:“那你的本意是什么?告诉我。那时的都不算,现在重新说一遍。以为我走了,你怎么想的?”就算是折磨自己那么久的东西,就算是五年来用亲身血肉喂养的怪物,如果是她,一定可以帮自己杀掉的。

    南絮果然乖乖的没有挣扎。“我想,你是一个大骗子,说好等我去找你自己却潇洒地走了。留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毫不知情甚至还在计划着以后怎么固定出去见你。但我又觉得你是对的,所有人都盯着你,留下来太辛苦了。是我自己太天真像个孩子放不下。但你还是一个大骗子,骗子。所幸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中途变卦算什么。”从一开始的恬淡逐渐失控,她双手捶打在他大腿上,眼泪不自觉留了下来。

    云深擦掉她的眼泪,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上那颤抖的唇,久久不肯分开。直到有些窒息,直到身体发麻,他依然不肯放手,好像要将人整个揉碎在自己怀里。一边理着她耳旁的黑发,一边说“对不起,原谅我吧,我也原谅你了。”

    南絮点点头,擦干眼泪,她想挣脱开,去睡觉了。但云深似乎并不这么想,某个开关已经被刚才的长吻打开,一发不可收拾了。

    “宝贝,我想……”被拉着回头,是那熟悉的情动的脸,迷离、难耐。纤长的手已来到她胸前,正在解松松系上的衣结。他很快成功了,然后沉重的呼吸和湿哒哒的亲吻落在了她的肩膀和脖颈上。酥软、轻盈,她长舒一口气,感觉有蝴蝶正从自己身体里飞出,耳边嗡嗡嗡的声音不断,一切都开始融化。

    云深已欺身压了上来,长发垂地,眉心微蹙,目光如灯柱直直打在她眼中:“你还没忘记吧?这种感觉……”

    一句话不知为何将南絮退缩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她挑眉笑了笑,“我没忘。但是,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云深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没听人家说吗?自然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说着就要彻底撩开她的衣襟,却被一双玉手拦住了。

    “我太累了,这里……也不合适。”

    “可是……”

    “而且,我同样没忘记你那个未婚妻的事。”

    “刚才不是说都原谅了吗?”

    “一码归一码,那是五年前的事。这个是新的。”她双手推开云深,冲他摇摇头,“不准过来。”

    云深真想冲上去问她,你知道我到底忍了多久吗?转念一想,也不在乎再多忍这一两天。

    她很快睡着了,云深想果然是累到了。搂着她的腰,在脸颊、耳垂轻轻地点吻,也完全不会醒。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身上,甚至含住几根手指在嘴里轻轻吮吸,她都没有反应。

    当然云深是有反应了。他最后还是下了床,从外面抱了些干草进来,打了地铺。

    南絮早上醒来时,发现身边没有人。手却被人牵住了——云深又睡到地上去了。“如果躺在一起的话,我实在忍不住。”他醒来后,这么解释了一句。

    离开小屋的时候云深一路牵着她的手,别人或许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吧。但南絮知道不是,昨夜的温情究竟是过去的残影,而且和夜晚的脆弱敏感脱不了干系。现在,在太阳底下,她清楚自己只是一个逃跑失败的阶下囚。就比如此刻,两人站在分岔路口。她只能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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