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珞郡主大婚

    夜晚,在思珞郡主的闺房中。早已是新婚的喜庆布置,雪白的夏帐挂着龙凤呈祥的帐簾,红烛盈盈。

    思珞关了窗户,回头说道,“上回我俩睡在一个房间,还是在我成人礼的时候呢。”

    “一眨眼,你都要成亲了。”今天南絮第一眼见到思珞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试婚服当天喜悦的劲头全不见了,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愁绪。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日子越发临近,心里反而越发慌。”

    “慌的什么?”

    “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事实上,我和宋岚只是见过几面,算不上十分了解他的品性。我之前一直困在这亲王府里,后半生又好像得困在他家的将军府里。成亲后,没了驽伊士,各种宴会赌局上,都不能参与只是看客。这么一想,好无趣。”

    表姐这番话几乎说到南絮心坎上了。“其实你知道吗?自打从繁城回来之后,所有的社交活动我都觉得没意思,没一个人说真话的,礼数倒是一套又一套。小时候,我们特别爱模仿这些礼仪,学大人说话的样子,还记得吗?把这些当成成人的标志。如今才晓得,不过都是戴着面具不敢做自己的空壳罢了。”

    “说到繁城,其实我很羡慕。你讲的那些参观黎人部落啊,在山谷里采风画画啊,还有冒着大雨去看什么戏的事,我都记得很清楚。婚后,大抵我会被孩子绑住吧,然后慢慢地,就真变成你所说的空壳了。”

    “这——我突然想问,既然在今天这种日子里都没有期待,你成这个亲是为了什么?”南絮有些激动地抓住了表姐的手,“以为你爱宋岚呢。”

    “爱?我不知道,可能是吧。成年礼那天,母亲对我说,选择夫婿的标准是三个好,家世好,人品好,待我好。每一条都占上可不容易,最终选来选去,似乎宋岚是比较合适的。”

    思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抑制不住捂脸哭了起来,从她紧闭的指缝间传出这样的话:

    “恭亲王世子府传话说子言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回头想想,和子言相处的时间好长好长,他就这么死了。”

    南絮也在眼前浮现出那个被换走的驽伊士,仍旧是离开时那副想求情又绝望不愿开口的表情。

    “我以为你不在乎他呢,当一条宠物狗似的扔掉了。”

    “我也以为”。

    “就像老天在惩罚我似的。前两天,让我发现宋岚其实一直有个木阶的情人。说是木阶,其实不过是一年前才花钱买的阶位,谁知道钱是哪里来的。”思珞抬头望向南絮,“我感觉自己好像走到了错误的路上,但是又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南絮抱住她,轻拍肩膀安慰,春荣伯爵过去纠缠不清的那个女人,妹妹是父王的私生女这两件事还是涌上心头。“那就不成亲了啊。”

    “婚姻是大人们决定的事。母亲只会跟我说,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若是取消婚礼,两家谁的面子上都挂不住。况且,理智上来讲,宋岚确实是难得合适的人选,他说会和那个情人断绝关系的。”

    南絮胸中一股怒火,临到喉头又给咽了下去。

    临睡前,月亮入户,把莲花的纹样投射到床上。思珞已经擦干了泪痕,“明天我就会把这些都忘掉,公主也忘掉吧。谁都是这么过来的,明天我要做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嗯,晚安吧,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南絮望着表姐真诚的、期待的脸,最终没有提到自己和春荣伯爵婚约的事。但自己心里对于这件事,却有了定论——无论如何,她不会被迫去成这个亲。

    第二天,思珞果然做到了。她是大方的女主人,是惹人羡慕的新娘。

    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人群里,到处可见闪耀的腰牌——金,银,铜对应着天阶、云阶和木阶。材质是一方面,腰牌上的结数才是关键,每个结代表其家族世袭的代数。所以云深偶尔能看到三代的云阶在十代木阶面前也露怯的情况。当然天阶是不需要这东西的,自从三阶制度设立以来,他们就在了,连绵不绝。

    而与贵族一样穿金戴银、满身富贵,却总是敛眉低首、没有佩戴腰牌的那些,无疑便是驽伊士了。他们空有惊人的美丽,眼中且总是胆怯与讨好,目光始终不敢离开自己的饲主。而那些饲主呢,其中不少人,特别是女性,正从各个方向打量着云深,偶尔忍不住说两句悄悄话甚至伸出手指。

    他最讨厌这种被观赏和凝视的感觉。直到南絮公主走到他身前,与那些打量的目光一一对上,她们才退回去。

    “南絮公主从不愿分享驽伊士,特别是云深,连看都不让看——”或许流言又要更甚了吧。

    出门上轿时,思珞一身红衣如火,宋岚骑着高头大马上守在一旁,细小的茉莉花瓣如雨落下,在孩子和大人的欢声笑语中一场堪称完美的婚礼结束了。

    云深站在欢呼的人群里,一阵恍惚,竟仿佛看见在花轿里的人是南絮公主,而接亲的正是春荣伯爵。原本轻松的心情陡然收紧。

    从幻觉中抽身,他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南絮:关于婚约的事,她仍没有打算向他透露一个字。或许,她心里这本来这事就和自己无关吗?

    “你们要回去了?”晚市特意过来和云深道别,从不痛不痒的寒暄开始。

    “刚才仪式的时候,虽然隔得远,但是一眼就看到你和南絮公主了。公主美得像一尊神像。”

    云深想起,最初他是极力争取留在天阶殿,也归属到南絮公主名下的。

    “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想给你提个醒总没错。”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对子言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云深记得他是和寒木他们一伙的,格斗力虽不强,但经常因为善言、温顺而被教养坊老师夸奖。

    “他人已经没了。在这府里,他曾是思珞郡主最爱的玩伴。临成亲前,郡主把他换了出去,他可能是想不开吧,也可能在恭亲王府受了什么委屈。”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你否认是南絮公主的玩伴,但我看着总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我想其他人也能感觉到。不是的话,就当我多管闲事,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吧。我一直在想子言的事,和饲主发生关系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要紧。但会让处在低位的驽伊士看清自己的无力和无能,进而深深地厌恶自己——这就是所谓的诛心了。这种关系,我是指内心的关系,就像沼泽地,看起来温软,但是决不能踏进去。”

    “思珞郡主今天开心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子言呢,早不知道在哪化作烂泥了。”

    云深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自己心里已千百遍盘算过,还是说了声,“知道了。”

    他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晚市单薄的身影和三年前格斗厅里被推众人倒摇的孩子重合了。他意识到这是两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回程的马车上,南絮公主感觉有些疲惫,竟恍惚间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繁城,刚从迷香的昏睡作用中醒来就发现已身处大火之中。走到门边,才发现屋子早已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到处是人群惊恐的叫声。“噼噼啪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身在满是毒蛇吐信的深林中。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转头在房里寻找有没有什么锤子、刀具之类的东西,想着还没回到烟扎,还没有见到父母,绝对不能死。

    找了一周尽是些字画,绣品,茶果,唯一的收获是一把铜制剪刀。剪了床单,沾湿后捂住口鼻,同时尽力拿剪刀砸开门外的锁。热量越来越高了,烟气也越来越浓,她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锁不是一般的坚固。渐渐迷糊起来,拿剪刀的手失去了力气。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心里一震。听不清屋外人的声音,直待那人破门而入,南絮才看清:是云深!

    到这里,南絮公主醒了过来,摸一下额头汗如雨下——刚才的梦过于逼真。

    云深递过来手帕和水,“公主方才是做噩梦了?”

    她抚着胸口,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喝了几口水才平复过来。梦里最后看见的人,醒来正好也陪在自己身旁,她突然感觉莫大的幸福。

    那是多么奇妙的时刻啊,不仅仅是生或死那么简单。是命运之手吗,一次次把云深送到她的身边。如果那天破门而入来救她的不是云深,而是别人,会不会后面的事情都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呢?但都不重要了,在这个宇宙里,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她摇摇头,笑着回复云深,“没有,是个好梦。”

    “那就好。”

    “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过两天陪我一块去吧。”

    “好的。”

新书推荐: 问苍天 [家教+龙族]赌狗我和老公你 你*******] [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 她与刀红[悬疑] 苟在末世的小人物 囚崖 拯救世界?拿错剧本了 推荐快穿言情小说 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