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冕

    嘉峪本以为凭借苏枯的轻功和鹰击阁的本事,打探这个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但实际上,苏枯去的时间比嘉峪料想的时间要长的多。

    嘉峪明知事情可能不是她想的那么不简单,但还是安慰地想道:难不成苏枯跟她一样,认不得来酒肆的路?

    近一个时辰后,苏枯才回来,进门给嘉峪耳语过后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不曾离去。

    苏合泰见终于等来了结果,连忙问:“打听出什么来了?”

    嘉峪把自己在嘉峪山客栈的见闻给苏和泰说了。

    “那个田老爷和陈冕已经有过约定,陈冕却因为我的承诺没再理会他,田老爷因此折损不少银钱,他一气之下去找了姚旌号。田老爷出钱,姚旌号帮他抢了陈冕的生意。”

    苏合泰对这些不在意,只提醒道:“陈冕行事有亏,妹子这事你还是别插手了。反正也不是啥大事。”

    嘉峪表面上笑着赞同了,心里却不这么想。她同苏合泰隐瞒了一点——姚旌号帮田老爷阻拦陈冕并非是因为田老爷重金以报,而是因为姚旌号打听到陈冕走了鹰击阁的门路。

    嘉峪和苏合泰一直在酒肆待到了晚膳时间,这才分离各自回去。

    嘉峪慢慢走了一段路,直到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这才停下来慢悠悠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封泽。

    封泽快步过来和她并排走着,问:“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嘉峪:“早就知道你会想办法跟着,我以为你会在酒肆旁找家铺面,没想到直接坐进酒肆内间去了。”

    封泽笑道:“我藏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你从窗户出去前我一直没察觉。”嘉峪问,“出去干嘛了?”

    封泽直言道:“去帮你打探消息了。”

    提起这个嘉峪有些凝重,“姚旌号……哎,再说吧,反正我阿耶还没来了,轮不到我烦恼。”

    封泽理理她发髻,轻柔道:“喝了这么多酒,去吃点东西吧。”

    嘉峪点头。

    两人吃完饭回到鹰沧苑。褚勒听到消息立马过来问:“怎么样?苏合泰说什么了?”

    嘉峪把两人对话简短地重复了一遍。

    褚勒:“这个苏合泰还挺讲义气。”

    嘉峪以为他说的是苏合泰不追究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没想到他说的是陈冕的事情。

    “陈冕在雄库鲁确实屈才,不如来我们鹰击阁,保他下半生无虞。”

    嘉峪在背后摇摇头,她这傻师傅,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合泰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日上午陈冕就来了鹰沧苑。

    嘉峪在正堂等着他,陈冕进门见只有嘉峪一人端坐堂上,迟疑几分,上前巧妙问道:“副阁主说索错阁主在此等候在下。”

    嘉峪微微笑道:“是。”

    陈冕了然,站正行礼:“陈冕见过阁主。”

    嘉峪请他坐下,然后自我介绍:“我叫罗嘉峪,也叫库辛索错,是鹰击阁阁主。雄库鲁门主调你过来是为你的前路考虑,你在鹰击阁若不得志,我随时放你离开。”

    陈冕:“不敢,在下无牵无伴,从小在西域流浪长大,后为了生计跟着商队走北边商道,漂泊了十几年也想安定下来了。苏门主为我考虑,我不会辜负他的好意。”

    嘉峪问了他几个问题,又把苏枯叫出来试了试他的身手,最后决定让他去土行处,也就是水行处和火行处替补。

    嘉峪:“土行处待满两个月,便有机会被选拔去水行处或火行处。”

    陈冕知道自己各方面资质一般,这样已经算优待了,他欠欠身恭谨道:“土行处陈冕领阁主命。”

    陈冕退下后,褚勒进门,他看了眼陈冕离去的背影,问道:“他的武功进水行处火行处有些勉强,但进个木行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何必给他安排到土行处?”

    鹰击阁金木水火土五行处,木行处管阁中人事调动和钱财收支,不需要武功高,只要人灵活机变就可。

    但嘉峪心想,反正他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何必折腾,去个清闲的位置罢了。

    褚勒什么都不知道,嘉峪没多说,只是问道:“什么事?”

    “派去送信的弟子说洛扎姑娘想跟着他一起来北庭。”

    嘉峪没觉得有问题,淡淡回道:“那就带她过来吧。”

    褚勒:“送信的弟子有任务在身,本来就是路过伊逻卢而已。”

    嘉峪想了想:“……那回程时把洛扎捎带过来?”

    “洛扎姑娘说就想现在见你,已经准备独自启程过来了。”

    嘉峪一点不体谅洛扎的心思,只担心她安危:“开什么玩笑,让她乖乖待着,别乱跑。”

    褚勒无奈:“这话你自己去说,伊逻卢城的弟子今日已经启程离开了。”

    嘉峪深谙洛扎的脾性,让她自己启程走这么远的路,开什么玩笑?

    嘉峪算了算日子,离商会例会还有段时间,刚好庭州暂时没什么事,曹伯伯也不在这里,不如……她就去一趟伊逻卢城,中途经过西州还能去见见曹伯伯。

    嘉峪刚把想法说出来,褚勒就制止她,“不是吧你才刚来庭州啊,又要走?”

    嘉峪纠正他:“我就去趟伊逻卢城。”

    “就为了接洛扎?你歇着吧,我安排两个弟子去接她过来。”

    嘉峪:“……也不全是。”

    褚勒疑惑地看着她,嘉峪明晃晃想了个理由。

    伊逻卢城成为西域商贸聚集地有一个重要原因——龟兹善冶铁,西域所需的铁器多半出自龟兹,所以从各地出发的商队都会到伊逻卢城采购当地铁器,罗家当然也不例外。

    “与罗家商队合作的这家铁铺质量越来越差,收费倒是越来越高,我去伊逻卢城看看再择一家。”

    如此充分的理由……褚勒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只能提醒道:“想去就去吧,记得把封泽带上。”

    这次倒换了嘉峪不自在,她问:“师傅不怪我任性妄为吗?”

    褚勒无奈:“在庭州创建鹰击阁已经是你最妄为的事情了。让我这个闲人替你管着鹰击阁是第二妄为之事。今天这个只能排第三。”

    被这样无理由支持,嘉峪心里很欣慰。

    她想到什么,问:“师傅,这么多年您替我管着鹰击阁,劳苦功高,现在您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一个师娘啊?”

    褚勒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女大不中留啊,自己嫁出去了,就开始操心别人,我看你是有日子没练武了。”

    这个话题没进行太久,被嘉峪笑呵呵掩盖下去了。褚勒交代正事:“商会例会你算着日子,千万别迟了。”

    嘉峪正色道:“好。”

    “还有——途径西州的话,只拜访一下曹先生,别的事不要插手。”

    嘉峪表情奇幻:“为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褚勒:“今年刚入秋时,从庭州出发的的一伙商队在西州被扣了下来。商会知道此事后,会长派曹先生出面同西州多番交涉,但现在还没个具体的结果。”

    嘉峪垂眸,看不清神色:“这事阿耶没同我说过。”

    褚勒:“这种事情需要两边长期交涉,你和罗伯伯都没那么多时间在西域,当然是曹先生出面更好。”

    “庭州的商队为何会被拦下?”

    “传什么的都有,我不是商会的人,知道的不多。总之,罗伯伯既然没让你知道,想必是曹先生有应对的办法。到了西州悄悄看望一下曹先生,不要顶着会长之女的身份出面,这一趟,你只把洛扎顺利接过来就好。”

    嘉峪:“可这事本应是我的责任,我怎能袖手旁观,作势不管?”

    褚勒没脾气了:“我就多嘴不应该告诉你,看来还是罗伯伯了解你,从一开始就没让你知道。”

    嘉峪:“阿耶不会瞒我。我去西州看看形势,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出手。”

    褚勒:“这事发生有几个月了,如果真有需要商会会长出面的地方罗伯伯早就来了。但他老人家现在还在长安,可见这事不大。”

    嘉峪不以为然,他们罗家摊上这么大的事,阿耶都不急着来西域,更别提西州的事了。

    但最终褚勒也没劝动她,只一再交代封泽,让他多看着点嘉峪。

    一切交代好,等过所批示下来后,第二日,嘉峪封泽便带着苏枯石朝许执,还有马夫老刘启程去伊逻卢城。

    西州位居庭州南部,两州距离很近,若有快马加鞭,半日时间便到。

    嘉峪和封泽策马行驶,清晨出发,中午便到了西州。

    西州城内,几人下马步行。嘉峪领着几人去一家客栈投宿,酒酣饭饱后嘉峪交给苏枯一个任务——让他去打探一下曹先生住处。

    这边苏枯刚走没一炷香时间,嘉峪出房门想去遛个弯的功夫就在过道见着了曹先生。

    嘉峪走近请礼:“曹伯伯安好。”

    曹先生笑着说:“嘉峪怎么来西州了?有什么事吗?”

    两人去大堂坐着,嘉峪告诉他自己的打算,曹先生听着不发一语,只嘱咐道:“西州这边你不必费心,明日便启程去伊逻卢城吧。”

    嘉峪却还是想知道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曹先生没有隐瞒,和盘托出。

    庭州一商队从北庭城出发走北道商路,在西州中转时,为抢夺货源与西州一商队结怨。

    两商队各找人脉,最终是庭州商队拿下这稀缺的一批货,到此处都还只是正当竞争。后来庭州商队的领头酒后在客栈调戏一位小姐,而这位小姐正是西州商会会长之女,商队领头虽未得官府惩戒,但却因此得罪了商会会长,会长下令收回货源,赠给了西州商队。

    西州商队拿到货源的第二日就快马加鞭启程西去,现在怕是已经到了旅程地。

    庭州商队承认自己这边德行有愧,但公归公,私归私,商会会长因为私人恩怨开罪整个商队,这一点以权谋私,绝非正确。因此在此逗留许久,还惊动了庭州商会会长,希望得一个公平。

    嘉峪问:“听说此事已有月余,可有什么进展?”

    曹先生摇摇头:“西州会长不觉自己有错,一直拒绝交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不多,我在此地充其量只做个公证。”

    嘉峪思索,这事确实不大,但想彻底摆平也不容易。西州会长是护女心切,但庭州商队里的其他人又何其无辜,这事追根究底一是商队领头的错,二是商会会长的错。

    嘉峪:“商会会长没有权力干涉商队竞争,更何况还是强迫已经定下的货源易主。”

    曹先生轻笑了声:“嘉峪,你没来过西州吧?”

    嘉峪摇头。

    意料之中,曹先生道:“西州商会会长是土生土长的高昌人,据说与麴氏还有些亲缘关系。”

    麴氏高昌,五年前被大唐所灭,领地改名为西州。

    “西州商会会长在位三十年有余,向来专治蛮横,商会内无人能抵挡锋芒,这次别说让货源易主,哪怕他下令西州所有商家再不对庭州商队开放,也没人敢违背。”

    嘉峪:“难怪庭州商队要与他挣个高下,若这次被含糊揭过,西州这条商道于他们来说就真的断送了。”

    曹先生摇摇头:“恐怕不止他们。”

    嘉峪疑惑:“还有?”

    “西州与庭州都曾是高昌的故土,距离也近,可偏偏几百年来,庭州处处都压西州一头,商贸更是如此。西州的商会会长一家独大,对我们……不,对罗家敌视已久,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一直针对庭州,这次就是想借这件事打压整个庭州的商队。”

    嘉峪:“既是如此,我们不能作势不管。若他就事论事,便只论他女儿与商队领头的恩怨也就罢了,可他偏要牵扯旁人,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曹先生异常冷静:“嘉峪,这件事你阿耶是知道的。会长让我便宜行事,不要过多插手此事,庭州商队求助时,做个见证便可。”

    嘉峪不解:“为何?”

    曹先生:“会长或许是觉得西州的阻碍不值一提。”

    西州的阻碍不值一提,那谁的阻碍值得提,姚旌号吗?

    罗嘉峪自我反省,之前长安的陆家再难收拾,也只是一家之势,现在面对的可是整个西州商会,这阵仗可比收拾陆家大多了。而且能不能赢还不好说。

    曹先生见嘉峪面容蔫蔫,便劝道:“小姐,你阿耶任会长这么多年对于商会的事宜无不尽心尽力,这次的事他可能真的有自己的考量。”

    嘉峪抬起头看着曹先生。他年纪比罗政昌还要大上一些,虽说在商会地位不低,但多年的劳心劳力让他老态已显。

    嘉峪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明明是看着曹先生,可眼前一会是阿耶,一会是阿娘。阿耶面对她有些愧疚,阿娘就只温柔地看着她。

    嘉峪对阿娘笑了笑,对曹先生说:“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西州对我们的影响确实不值一提。便按照阿耶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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