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会2

    冬会第二日。

    上午胡达拜尔迪非常有激情地说了一个时辰,嘉峪在一旁听着觉得中规中矩。话虽然说的漂亮圆滑,但拆开淘净了看不过一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嘉峪跟他了解的不多,不知他是真的只有如此材料,还是说一味为了打磨这套说辞才内容空空?

    胡达拜尔迪说完,嘉峪礼节性鼓掌,下面几个都是和胡达拜尔迪差不多的内容,但准备的却还不如胡达拜尔迪充分。

    嘉峪留意了一下,发现他们都是平日里和胡达拜尔迪来往密切的。

    然后便是阿卜都乃比上台,尽管再不愿意,他还是做了做样子,随口发挥了几句后便话锋一转问道:“我庭州和西州比邻而居,不知庭州和西州商队争夺货源一事,代会长是如何料理的?”

    这事嘉峪亲自跟进过,回来后也没忘记让人去询问曹先生,所以这事虽不是她料理的,但她知道全过程,而且也比较赞同。

    阿卜都乃比却不这么认为:“西州会长不仁,居然借私人恩怨打击整个庭州的商队。你们就这样轻轻揭过此事?我知道你们罗家是汉人是长安人,你们久居长安自然看不上这边疆小地之间的争夺,但罗小姐,只要你罗家还做会长一日,就请承担起会长的职责。此事不是两个商队之间的事,也不是两家两姓的事,是整个庭州商会的事。”

    阿卜都乃比这席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而且嘉峪之前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深有感触,但她还是反驳道:“我是汉人不假,也确实在长安久居,但我在庭州长大,庭州何尝不是我的家乡?罗家任商会会长二十年之久,家父对商会里的事情向来看重,嘉峪亦然。此事我亲自去西州和曹先生商量过,这是最好的对策。”

    阿卜都乃比嘲讽:“对策,什么对策?无所作为妇人之仁吗?”

    嘉峪:“我知西州会长来者不善,也知道他所做会影响庭州商队。但就事论事地讲,西州会长除了行事不当外并无太大过错,因此庭州并无立场插手。”

    阿卜都乃比:“他蓄意拦截对抗庭州商队是无过错?”

    嘉峪正视他:“至少到现在为止,西州会长并没有进一步干涉其他庭州商队。”

    阿卜都乃比冷笑:“罗小姐,这就是你罗家身为会长的态度吗?”

    胡达拜尔迪两厢看看,择中道:“罗小姐,不如此事容后再议。”

    阿卜都乃比不依不饶:“容后?容到什么时候?等到庭州商会不复存在的时候吗?”

    嘉峪端坐席上,暗暗打算。西州之事,她本来就不同意这般按兵不动的态度,但阿耶是为全局考虑,她不能不接受。

    但是此事换个角度想想也并非大事一桩。西州会长比邻不仁,她庭州又何必非要低声下气地求和。之前两边保持友好来往,无非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但现在她们手里有宁卓、有龟兹冶铁业,若好好盘算下来,将来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可现在的难处是,嘉峪了解所有情况,对未来形势很有把握,但其他人不知道,而且这些情况筹谋,轻易还不能告知,这就困于现状了。

    嘉峪坐在上面听他们吵的头疼,刚想暂停一下出去找封泽宁卓商量对策,没想到他们俩恰好就来了。

    正堂内只有庭州商会理事席中十几个人,成员席的经申请也可进来旁听,但今年冬会,大家都觉得罗小姐是狐假虎威,这冬会没什么看头,所以没一个成员席的旁听。

    因此当封泽和宁卓进来时,场内人都愣了一下。

    阿卜都乃比最先责问:“什么人敢擅闯我庭州商会?”

    宁卓朝座上嘉峪行礼:“在下伊逻卢城宁卓,见过会长和诸位。”

    封泽:“长安封泽请罗小姐安。”

    阿卜都乃比阴阳怪气:“宁卓?你就是那个龟兹的冶铁行行头吧。”

    宁卓:“正是。”

    “哪怕是你们龟兹会长亲临也没这个权利擅闯我庭州的冬会,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行头?”

    宁卓:“宁卓也是商会中人,自然知道冬会的规矩,但我此次前来是受罗小姐特批。在下与罗小姐私交甚好,罗小姐曾答允在下若是有事,在下可以入商会正堂。”

    嘉峪看向封泽和宁卓,挑挑眉无声询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但面对底下一众目光,嘉峪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阿卜都乃比再不情愿,会长的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嘉峪越过一排体型厚重的西域人,看向门口两个身形潇潇的汉人公子,故作冷声问道:“何事?”

    宁卓:“宁卓受罗小姐大恩,在此愿意当着庭州商会所有人的面承诺,来日不论形势如何变幻,只要宁卓还在位一日,伊逻卢城冶铁行便一定为罗小姐尽力。”

    阿卜都乃比:“宁行头,据我所知,你在伊逻卢城商会也是举步维艰,你自身都难保了,你这承诺又有何用?”

    宁卓身形直直对着上座的罗嘉峪,阿卜都乃比在他右手边说话,宁卓听了只稍稍斜看了他一眼,不曾理会。

    反而是宁卓身后的封泽半转身对着阿卜都乃比作揖回礼。

    阿卜都乃比问:“封泽?你就是跟罗丫头一块从长安来的那个?”

    封泽笑而不答,只道:“宁行头在龟兹确实遇到些麻烦,但罗小姐已为他化解。宁行头方才所说就是为报罗小姐此举之恩。”

    “化解了?那我怎么没听说伊逻卢城的会长易主了呢?”阿卜都乃比说完放声大笑。

    他的态度摆的很明确,除非庭州现下便结交伊逻卢城的会长,否则就不应该放任西州商会与自己决裂。

    封泽轻笑道:“先生目光长远,但世间事并不是非黑即白。宁行头现下是不曾登会长之位,但他总有这个机会。您一直主张罗小姐向西州求和,但那西州会长岂是好相与的?他已然不把庭州放在眼里,又怎会轻易改变?不如全力祝宁行头在伊逻卢城站稳脚跟,来日我们自有能力与西州相抗。”

    阿卜都乃比或许是有些听进去了,或许是对封泽有几分兴趣,总之没再即刻反驳。

    嘉峪趁热打铁:“此事在庭州西州闹的纷纷扬扬,既然今天提到了,我们还是共商共处吧。还请在座诸位再发挥一下理事席的作用,我们一起做个决断。”

    嘉峪所说是让理事席各位家主对此事进行投票。

    封泽看向嘉峪冲她点点头。他本来是让石朝留意堂上动静,知道有人提到了西州的事情,他担心嘉峪无人作证,这才和宁卓一起过来。

    但归根结底,他们这边话说的再好,与对方所主张的也不过是两个不分上下的办法,既然无法比较优劣,阿卜都乃比自然不会轻易松口,那么这时便只能以众人之力进行选择了。

    众人按着流程做了选择。所有人都静静等着结果。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房屋内洛扎正在左右拉磨似的转悠,一边担心罗姐姐被诘难一边担心封泽宁卓帮不上忙反而给她添乱,因此当看到有人过来时洛扎本能地不待见。

    洛扎端起架子问:“商会只在外院召开,你是谁,怎么进来了?”

    依再提看了洛扎一眼,没把她放在眼里,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洛扎,说明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另一方面,洛扎话虽然说的厉害,但一看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依再提走进房间晃悠一圈问:“封泽不在?”

    洛扎瞪着她:“你管他在不在,你是谁啊?”

    依再提自报家门。

    洛扎虽然没听过依再提,但好歹熟悉她的姓氏,听出来她是商会里阿卜都乃比的女儿,为了不给嘉峪惹事,洛扎态度放软了些。

    依再提问道:“你是罗家的人?”

    “是啊。”

    “那封泽呢?”

    洛扎莫名其妙:“封大哥怎么了?”

    “封泽……去哪了?”

    洛扎睁着眼说瞎话:“这我可不知道。”

    依再提问:“你跟罗嘉峪是什么关系?”

    洛扎眼也不眨地扯谎:“我是她侍女。”

    “侍女?”依再提上下打量她,“什么侍女能跟着她出入商会?你这口音也不像庭州人。”

    依再提短暂地怀疑了一下,但她对洛扎没兴趣,转眼又开始打探封泽。

    “封泽跟罗嘉峪之间发展到哪一步了?”

    洛扎没听懂,傻呵呵道:“反正是还没成亲”

    依再提白她一眼,只能更直白问道:“我自然知道他们没成亲,我是问他俩之间有没有……夫妻之实?”

    爬屋顶的许执听了这话差点掉下去,西域女子就是不一样哈,这么生辣的问题都问的出口。

    洛扎更是没见过这场面,只支支吾吾道:“这……我……不太清楚。”

    依再提怀疑:“你在她身边伺候,连这个也不知道?”

    洛扎:“我只是伺候小姐日常起居,他们之间私事我不知道。”

    洛扎其实说的是实话,罗姐姐和封泽在长安那段时间她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再到商会正堂上,嘉峪已经走完了流程也命人唱完了票。结果乃支持代会长者过半。

    结果已出,阿卜都乃比没有异议,会议继续。宁卓和封泽两人也能留下旁听。

    封泽谨小慎微地观察正堂局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嘉峪也算是认真听着,但相比之前,封泽觉得她明显有些紧张担忧,似乎另有心事。

    而下面也是各人各异。阿卜都乃比看似风轻云淡,实则较之前多了一分筹谋打算。而胡达拜尔迪则明显变的心不在焉,一边偷偷瞟向阿卜都乃比一边时不时看向罗嘉峪。

    等这一天的冬会结束回到鹰沧苑后,许执向嘉峪汇报了依再提的事情,不过避开了她最后那个问题。

    嘉峪点点头:“知道了。”

    洛扎迫不及待邀功:“这个依再提来者不善,幸亏我及时化解。”

    洛扎的本意是依再提的目标是封泽,所以对嘉峪来说不太友善,但嘉峪这时草木皆兵,有些会错了意,“她怎么来者不善了?”

    洛扎莫名其妙解释一遍,嘉峪听完才放下心来。还好,暂时没有节外生枝。

    封泽问着她俩的来回,问道:“嘉峪,你在担心什么?”

    嘉峪:“胡达拜尔迪和阿卜都乃比是一起的。”

    “你是说胡达拜尔迪明面上支持你,实则是和阿卜都乃比一心?”

    嘉峪点点头。

    封泽:“何以见得?”

    “早有预兆吧,曹先生给我看过商会的账目,阿卜都乃比和胡达拜尔迪两家生意并不冲突,甚至息息相关。这样的条件下两家不会成为对手,而且在今年冬会之前我从不曾听说两家有过嫌隙。”

    封泽认真审踱:“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点,今日投票时胡达拜尔迪随了阿卜都乃比的票。”

    封泽:“你怎么知道的?”

    商会内的共商共决是不记名的投票制度,全程公开现场唱票,连会长也无法知道具体的情况。

    嘉峪:“胡达拜尔迪写字时会以狼毫渐收笔锋结尾。这样已经很好辨认,更明显的是今日胡达拜尔迪选择时在纸张上不小心滴了点墨。”

    封泽捕捉到信息:“不小心?”

    嘉峪点点头:“我也觉得他是故意的。”

    洛扎全程认真听着,但最后这点她没听懂,完了默默插话:“什么意思?”

    宁卓跟她解释道:“就是说俩人内讧了呗。”

    封泽问嘉峪:“你是怎么想的呢?”

    “阿卜都乃比阴沉,胡达拜尔迪虚伪,他们两个都不可托付。但好在他们并不齐心,所以当务之急……”嘉峪想了想,话锋转变,“算了,还是把冬会顺利结束再说吧,反正剩下什么,阿耶会来收拾的。

    封泽赞同:“好。”

    宁卓听不下去了:“不是二位,我没听错吧,这个时候咱能不能不要这么顺其自然,多少有点抗争精神啊。”

    一直以来嘉峪都是小心前行,承担着无可比拟的压力,这次面对着未知的前路,还有阿耶为她收拾后路,她就像一个落单的雏鸟一样不敢再抹黑前行,只能静静等在原地,等着亲人找到她。

    所有这些宁卓都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不接受。

    开玩笑,在了解罗家所有事情和罗小姐所有经历后,宁卓简直把她当榜样,在他心里罗嘉峪活脱脱就是个平辈高人,少女宗师。

    反正此时此刻,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榜样萎靡不前的。

    洛扎看着这诡异的气氛,眼睛转来转去问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罗姐姐。”

    宁卓手动把洛扎扒拉到一边,准备对着嘉峪长篇大论:“罗姐姐……欸不对,罗小姐,我且来问你,庭州商会会长是谁?”

    嘉峪还在笑他刚刚那句无心的“罗姐姐”,闻言只简短回答:“我阿耶。”

    宁卓对他们的笑意置之不理,继续道:“他若不在庭州,庭州商会内谁主大权?”

    “我不在时是曹先生,现在……应该是我。”

    宁卓:“那你觉得不管是胡达拜尔迪和阿卜都乃比相互勾结在你面前做戏,还是胡达拜尔迪另有野心,故意将他二人的联系透露给你,他们所作所为对于商会可会有什么影响?”

    嘉峪承认:“阿卜都乃比和胡达拜尔迪在商会理事席都举足若轻,但同时品行一般。他们两个现在使计针对罗家,且又有分裂的迹象,对于商会来说,不是好事。一来至少在这段时间商会内绝对会受其纷扰不得安宁,二来若任由他们横行,罗家卸任后不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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