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子？”柳沁挑了挑眉，“怎么得空来我书坊了？”
沈长枫在店里走了一圈，有些不自在地开口。
“你给沈长欢写得那话本呢，卖我一本。”
“你是说你姐定制的那本？”柳沁疑惑道，“那本不发行，我这儿没有多余的。”
“你总会留个样本吧。”沈长枫上前一步，折扇收起点在台面上，“柳老板可别同我说，连样本都没了。”
沈长枫凑得很近，柳沁手指点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
“很遗憾啊，我确实没有留样本。”柳沁笑笑，“你姐姐寻我写定制文，那我自然是要遵从她的意思，更何况她开了高价买断。”
柳沁双臂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长枫。
“再者，世子找我寻这书，意欲何为？”
沈长枫看着柳沁，有些烦躁。
“相家那小子辜负我姐心意，我自然是要把这书甩在他脸上让他后悔。”
柳沁整理桌子的手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长枫冷哼一声，似是不愿再说，“就是字面意思......”
柳沁心生疑问，却没再多说什么。
“罢了，长欢同相公子的故事也翻篇了，往事不必再提。”
这么些时日，柳沁也明白了，沈家姐弟不合只是传闻。
沈长枫虽然看着爱和他姐姐呛，可心却永远向着沈长欢。
闲聊时隋昭曾和柳沁说起，为着沈长欢的婚事，沈长枫同沈国公吵了好几次。
个中缘由柳沁不愿深究，沈长枫此番来没要到书有些不悦，报复似地从书架上搜刮了一堆杂志和话本，把银两丢在柳沁面前就抱着书走了。
柳沁哑然失笑，沈长枫心性确实像个孩子。
“多谢世子打赏。”柳沁笑眯眯地掂了掂手中的银两，朝着沈长枫的背影大声说道。
“小姐，这是李辉和李耀两兄弟刚刚做的书。”
芳姨把刚印刷装订好的两册书递给柳沁，柳沁接过，细细翻阅一番。
“还可以，但是细节把控一下，中间有一页装订装反了。”
柳沁翻到装订出错的那一页，给李辉和李耀看。
两兄弟紧张地低下头，李辉手指绞在一起，“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柳沁点头，“活虽然简单，可也需要人细心，低级错误不要再出现了。”
李辉李耀两兄弟又跟着芳姨回到了库房继续学做书，柳沁抱起一叠稿件，打算上楼好好审稿。
柳沁左脚刚踏上楼梯，书坊门口却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
“柳小姐，我有生意想同你谈。”
生意？柳沁转身走回来，把稿子放到桌面上。
男子容貌周正，风流蕴藉，不过柳沁看他倒是十分面生。
他的衣服款式新颖，不大像是京中时兴的。布料虽是常见的云丝锦，可裁剪却利落干净。
碧色的衣料倒似那春江水，衬得他风度翩翩，温文儒雅。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厮，手里抱着颜色不一的布匹。
“你好，我是柳沁。”柳沁走过去，“你刚刚说，有生意同我谈？”
男子微笑，“正是。”
柳沁正欲追问，却见男子扬手指了指椅子。
“柳小姐，不如请我坐下来好好聊聊？”
“在下苏城玉绣坊，裴良玉。”裴良玉朝柳沁行了个礼。
“原是裴老板，幸会。”
前些日子她听芳姨说，苏城裴家要来京中开分店。
京中锦衣坊一家独大惯了，哪遇上过什么对手。
更何况玉绣坊在苏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番入驻京城，给了锦衣坊巨大的危机感。
玉绣坊目前店铺还在装潢，可名声是早早打了出来，早些年还替宫里头的娘娘做过衣裳。
之前柳沁也在热搜榜上看到过玉绣坊的消息。
只是裴良玉说要和她书坊谈生意......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裴老板所说的生意是......”
裴良玉一挥手，身后两个小厮把布匹放在桌上，他示意柳沁看看布料。
一匹布料是枫叶红，细看还有些渐变的味道。金线游走其间，绣出纷飞的落叶。布料柔软又绵实，泛着柔和的光。
另一匹布料则是墨色，金银两股线交织穿梭在布料中，绣着祥云和鸟兽。尽管是深色布料，可柳沁却发现这布料似被洒了闪粉，若隐若现如夜空中的星。
“我听闻柳小姐的作品要与玉如烟的胭脂联名。”裴良玉清了清嗓子，“我便想来问问柳小姐，有没有同我玉绣坊合作的意向呢？”
柳沁的手指划过布料，闻言微微一笑。
“裴老板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两匹布料，便是我为联名准备好的。”裴良玉语速不快不慢，“我仔细研究过柳老板的书，分析过七王爷和欢宜公主的性格，也画了设计稿。”
裴良玉让小厮把设计稿纸递给柳沁，柳沁快速扫了一眼，心中惊叹裴良玉的设计天赋，面上却不显。
“但是裴老板，我这联名可是个香饽饽，京中衣坊众多，玉绣坊虽说名声响亮，可到底还没在京中站稳脚跟。”
柳沁不动声色地把布料往裴良玉的方向推了推，裴良玉笑而不语。
那双黑如墨的眸子直直注视着柳沁，柳沁也丝毫不退让，两人无声地交锋。
“这两匹布料，便是裴某的诚意了。”
裴良玉手指一下下点着布料，“这是玉绣坊最好的绣娘，和我一起研究了半年做出来的新品，还未对外公开过。”
“柳老板，何不与我互利共赢？”
“玉绣坊需要一个好时机，在京中打响名声，你的作品也需要依托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玉绣坊有天下最好的绣娘，我也抱着最大的诚意与柳家书坊合作，不知柳小姐意下如何？”
裴良玉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柳沁。
“六四分。”
柳沁言简意赅，“我六你四，裴老板接受的话，我们合作。”
裴良玉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似是思考。
柳沁起身理了理衣裙，朝着裴良玉笑了下，转身离开。
“我先去审稿件了，晚上锦衣坊的老板也寻我谈合作，时间有点赶，就不留裴老板用膳了。”
三，二，一。柳沁在心里默数。
“柳小姐，合作愉快。”
柳沁松了口气，脚步停滞，回眸一笑。
“合作愉快，裴老板。”
*
裴良玉速度很快，很快就送来了样衣。
男女各一件，女款按照柳沁的维度裁剪，男款则是照着裴良玉的身形裁剪。
收到衣服后翠微兴冲冲地推着柳沁上楼试衣，柳沁自己也好奇，琢磨了会儿衣服的构造便往身上套。
裴良玉考虑到接下去天气转凉，按照秋衣的款式进行设计。
按照裴良玉的意思，秋款如果反响好的话，他会考虑设计配套的披风。
腰身处以红绳系成两股腰带，追着银色腰链，把柳沁的比例拉得很好。
枫叶红衬得人白如新雪，裙摆处的金线又为人平添一身贵气。
倒真有几分欢宜公主的味道。
“小姐！这身衣裳太衬你了！”翠微不住地夸赞，拉着柳沁下楼。
书坊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围过来，芳姨和朱霞拉着柳沁左看看右看看，都很惊喜。
“玉绣坊不愧是苏城第一织坊，这做出的衣服可是一等一的好。”
“是啊，这布料也特别，若是秋日的阳光打下来，一定特别美。”
朱霞看向柳沁腰间的刺绣，不由得赞叹：“绣娘绣工了得，小姐身子一动，这秋日落叶便簌簌落下，裙摆处又有蝴蝶飞舞于花卉间，着实漂亮。”
“我看这次联名一定能成！”翠微双手撑着脑袋，“还是小姐点子多，想出这一招。”
“人靠衣装马靠鞍。”柳沁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忽然道，“我们再联名首饰如何？”
“可以啊，和衣服正好凑套。”
裴良玉笑着走进书坊，“这衣裳果真配柳小姐，倒真像那欢宜公主从书中走出来了。”
“裴老板？”柳沁眨了眨眼，“不是说去同别家谈生意了吗，怎么......”
“提前结束了，便想着来柳小姐这看看。”
裴良玉让柳沁转了个圈，柳沁不明所以地照做。
裴良玉低头看着柳沁的裙摆，末了，他快步上前，让小厮从针线盒拿出白色的细线和针，还有一小把穿了小孔的珍珠。
裴良玉蹲下身子，纤长的手指捏着银针上下翻飞，大小不一的珍珠很快被绣到了花朵的花蕊处，让人眼前一亮。
裴良玉用小剪子剪断线，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从小盒子里拿出银丝蝴蝶，将它缝在腰部。
柳沁一动，那蝴蝶便振翅，似要飞起来。
裴良玉收好针线，满意地笑了。
“裴老板果真是......镂月裁云。”柳沁低头看着裙摆。
“谬赞了。”裴良玉依旧端着笑，“刚柳小姐的提议，裴某觉得可行。”
“我们可寻京中首饰铺，订一批货，随衣服一起售卖。”
“好，改日我同裴老板一起去看看。”柳沁点头应下，“我正好也有事同裴老板相商，既然裴老板来了，那我便不多跑一趟了。”
“我先去换衣服，裴老板稍等片刻。”
柳沁火速换了衣服，裴良玉却说要请她喝茶。
两人很快走到了附近茶楼，在二楼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小二送上了茶水和糕点，裴良玉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往柳沁方向推了推。
柳沁抿了口茶，这茶楼便是上次隋昭带她来得地方。
茶汤热气袅袅，松软的糕点混着酸甜的花果茶入喉，柳沁心情愉悦。
她和裴良玉扯了些家常，正要谈及正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
“沁儿，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