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顾老师要带门新课，准确的说，是代课，原本的授课老师外出交流，系里就把《就业指导》这门“水课”交给他。
他自己经验实在有限，好在苏老板之前做过几期有关就业的视频，他反复观看，还找苏老板要了当时的脚本，苏老板看他虚心请教，还帮忙联系了不少朋友，这些年积攒的人脉在此时发挥巨大作用。
顾老师整理资料做PPT，苏老板在一边刷短视频，看到实验官方号最新一则是“百日誓师”，边看边感慨。
“现在都穿礼服了呀。”
“还有家长读信环节。”
“竟然还能放气球。”
顾倾寒凑过来跟苏向暖一起看，摸着她的长发：“突然很怀念我们那时候。”
“我以前可能也会怀念。”苏向暖偏头在顾倾寒侧脸吧唧一口：“现在青春就在我身旁。”
顾倾寒闭上眼往苏向暖这边贴，苏向暖捏住他的嘴：“去做你PPT。”
顾倾寒点头，苏向暖松手，趁苏向暖不注意，顾倾寒飞快啄了下她的唇角。
苏向暖泄愤似的胡撸他的头。
顾倾寒顶着鸡窝头还满面春风，哼着歌继续做他的PPT。
首节就给他安排在早八。
为了缓解紧张，他请来苏向暖助阵，苏向暖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环视周围，大多学生都是看一眼顾倾寒，议论两句便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上课铃响，顾倾寒简单自我介绍后，开门见山：“希望同学们尽可能多的给我提意见，有问题我们随时探讨，结课论文就写写你们认为这门课有什么需要改进，请同学们畅所欲言，期待我们共同进步。”
学生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顾倾寒。
整堂课干货满满，互动氛围和谐，苏向暖听到前面学生说：“竟然会有老师讲水课全程认真，不说无关话题，不吹自己，这是真想让咱学点东西吧。”
旁边同学回：“惭愧，马上要毕业找工作了，今天才知道五险一金都是什么，有什么用，面试还得问HR薪酬结构。”
学生点头：“根本没有水课，只有划水的老师！”
听到这里，苏向暖知道，顾倾寒没白准备，学生们都感受得到。
不过，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授课的顾老师，还是会感觉很有魅力呀。
PPT放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特别鸣谢@一个暖暖”。
下面有同学注意到，玩笑道：“老师也喜欢我老婆？”
顾倾寒神色一凛，眉心微蹙：“什么老婆？”
“暖暖啊，我大一就看她了，四年老粉。”
闻言，他低头轻声笑，抬眼时眉已舒展，春日朝阳将他轮廓勾勒的格外柔和，他看向台下的苏向暖，眸光脉脉似水：“我是暖暖的男朋友。”
学生一愣，继而笑起来。
“巧了，我也是。”
“一群梦男，那是我老婆好不好。”
“都醒醒，我家暖暖还回过我评论说宝贝贴贴呢。”
“……”
苏向暖有点想从后门偷偷溜走。
怎么临下课三分钟，变成了她的粉丝见面会？
她若无其事地低头刷手机，别被发现就好，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有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印象里，今天寒哥牵着一个小姐姐进的教室啊，难道你们是兄妹？”
果然，八卦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我记得小姐姐好像就坐在……”那学生看过来，很快锁定苏向暖：“那里。”
全班同学目光齐齐投向苏向暖。
苏向暖笑着给学生们打招呼。
同学们默。
“你们快告诉我你们是兄妹！”
“顾老师确实是我男朋友。”苏向暖澄清。
“我不信。”刚才的男生痛心疾首：“我失恋了。”
“我说这节课有些地方怎么感觉在哪听过。”
“老师您也忍得住，我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我十句话得八句话带着她，学校里一只鸟不知道，那都是我没炫耀到位。”
“课上还是多学点东西。”顾倾寒望着苏向暖：“讲完课，你们不就知道了？”
“您真有职业操守。”
“今天看到活的私有浪漫公之于众了！”
“……”
下课铃响，学生们有些冲出教室去抢下节课的位置，有些依依不舍看着他们俩，顾倾寒后两节没课，跟学生打过招呼，直接就牵着苏向暖离开教室。
路上，顾倾寒侧头：“宝贝贴贴。”
苏向暖：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撒娇？
碍于场合，即使内心甜蜜悸动，面上却嫌弃地推他头，昧着良心：“别油我。”
-
三月下旬，方南导师带着他们团队来到栗槐，苏向暖作为“导游”带她们去往白玉村。
导师评估过土壤环境，便指导村民们种植方法，导师说会在村里待一阵子，收割完第一批没问题再走，期间会随叫随到。
午饭后，方南坐在一边看手机，苏向暖走到他身边道谢。
方南收起手机，礼貌微笑：“不客气，应该的。”
苏向暖心说他们兄弟俩性格差好多，又好奇，方南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因为跟她不熟才表现的那么客套。
想着，打开杯子喝从家泡的菊花茶。
她这两天有点上火。
“哎，班长，杜寰宇团队的纪录片今天上线向晶那期诶。”张雯芳的声音响起。
苏向暖打开手机，已经有了消息推送。
朋友圈里，方南转发了预告片，附带一句歌词：“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
苏向暖开始八卦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说来话长。”方南倒是没回避，嘴角扬起笑，温和含蓄：“我知道晶晶很早，高中临毕业那段时间，小北经常画画，其中有张就是画的晶晶。
“他跟我夸她，说这个女孩子很厉害，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还是省优秀毕业生。小北给我看了她的照片，我感觉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劲儿，很吸引我。
“我们认识是在大二某次辩论赛，她发言没什么技巧性，但理性灵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比赛，隐约能感受到她攻击性很强，那场比赛她是最佳辩手，我们都心服口服，也第一次见识到她的才华。
“比赛结束，她主动找我，问起我跟小北的关系，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防备心很重，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和她成为朋友。一开始她喜欢小北，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也不敢贸然说什么，就陪她到本科毕业。
“有天她跟我讲了她的家境，她形容自己是野草，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不遗余力去对抗争取，烈火烧不尽，磐石压不弯，那么坚韧不屈。
“钦佩她，心疼她，没忍住抱了抱她，她没有推开我，靠在我怀里感谢我，还以为要被发好人卡了，没想到她对我说，可以跟我试试。”
苏向暖听得津津有味，方南却不准备往下说了。
好吧，了解，这就是在一起的全过程吧。
“你可得好好对我们向晶。”苏向暖就像是向晶的娘家人，看方南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们全家对待喜欢的人都很认真爱护。”方南看着苏向暖，见她神情赞赏，生生把“你应该深有体会”咽回肚里。
祸从口出，这话说出来如果影响她对自己的印象，以晶晶对她的在乎程度……
的确不便冒言。
-
当晚回到栗槐，苏向暖就直奔林佳怡家，第二天是她佳怡姐姐二十五岁生日。
姐妹俩订完酒店，就去逛街吃饭。
本来林佳怡打算带苏向暖去吃烤肉，去到那儿才想起来忘记预订，现排根本排不上号。
苏向暖理解，最近林佳怡李柯在忙新房装修，脚打后脑勺，很难事事都顾及到，主要是进展还不太顺利，林佳怡肉眼可见的暴躁。
“好馋咱高中附近的那家面馆！”苏向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还不忘安抚林佳怡：“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活，到时候咱一起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佳怡扫了辆共享电动载着苏向暖，春分后晚风吹拂，空气中带着丝丝暖意，十分惬意。
到达面馆，点餐时苏向暖一个电话进来，注意到她有点上火，林佳怡告诉服务员一碗清汤不加香菜，一碗加香菜中辣。
面上来，苏向暖的清汤面里飘着香菜，林佳怡差点发火，苏向暖拍拍她的手，对服务员说下次要注意，服务员又道谢又道歉。
林佳怡情绪莫名平复下来，把苏向暖碗中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
苏向暖撒娇：“佳怡姐姐真好！”
林佳怡嘴角要翘到天上去。
吃完饭，林佳怡说得找个地方研究研究装修，苏向暖说正好有工作要处理，饭前是甲方给她打的电话，要求她改脚本。
姐妹俩在纠结打车还是骑共享电动，听到汽车鸣笛，伴着句“暖暖姐佳怡姐”。
慕小小安梓辰约会结束要回家，正好遇见她们俩，交换完目的地，发现同路，她们自然坐上安梓辰的车。
大概开出去一半车程，路遇交通事故堵车了，说是疏通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苏向暖林佳怡一合计，还不如走回去快。
慕小小加入她们，把安梓辰一个人丢在车上漫长等待。
慕小小早就想跟这两位姐姐聊一聊了。
她小时候最喜欢跟景烨哥一起玩，后来景烨哥去闵柠，她再去奶奶家就只有顾倾寒了，那又是顾倾寒最不爱说话的一段时间，特别无聊。
有天，顾倾寒带回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家里才热闹起来。
主要因为李柯，他特闹腾，还牛气哄哄的，满脸写着谁都不服，平常说话也能把人气个半死，顾倾寒就看着妹妹被“欺负”，也不管，每次都是安梓辰制止李柯。
知道李柯谈恋爱时，慕小小以为会是一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后来认识林佳怡，就觉得这个姐姐真不一般，竟然能降住李柯，还让他甘拜下风。
苏向暖就更不用说了，高中开始，慕小小就从不同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总遗憾没能早点认识。偶然间看过一次她的视频直接入坑，觉得她可爱又清醒，现在感觉她更像一个知心大姐姐，能抚慰消极情绪，也能帮别人走出迷茫。
姑娘们边走边聊，未觉时间流逝，把慕小小送回家，苏向暖林佳怡才回酒店。
改完脚本，苏向暖跟林佳怡靠在一起讨论装修事宜，满意结果出来，林佳怡抱着苏向暖别提多开心。
零点到来，苏向暖第一个对林佳怡说出“生日快乐”，接着，林佳怡手机提示音不停响。
林佳怡果断静音反扣手机。
其中有条社会新闻推送：纪录片导演杜寰宇涉嫌违法犯罪被逮捕。
她们没人注意。
她闪着泪光：“十八年了，苏向暖。”
苏向暖鼻子一酸：“这么久啦。”
她们躺下，这几天实在太累，本来商量着解决完事情马上睡觉，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聊起闲天。
依旧没什么特定话题，想到什么说什么，聊到后半夜，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多：“睡吧睡吧”还没落地，就又聊起来。
“你现在遇到麻烦都不抱怨了，处理问题的能力也强不少，还真有老板范儿。”林佳怡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嘴还是停不下来：“人也包容不少，以前你无法理解的事，现在大部分都能尊重接受，或者找一个不尖锐激烈的方式解决了，我们苏向暖成长为了不起的大人了。”
苏向暖嘿嘿笑：“苏向暖确实厉害哈。”
“确实厉害。”林佳怡摸索着轻拍苏向暖脸：“你跟顾倾寒越来越像了。”
细细想来，刚才林佳怡提到的，不正是顾倾寒吸引她的特质嘛。
冷静解决问题，允许一切发生。
苏向暖不知自己现在有几分清醒，依然把心里话说出口：“我想向他求婚。”
林佳怡并不惊讶，只是问：“他对你好还是我对你好？”
苏向暖贴近林佳怡，当抱枕似的搂住林佳怡：“当然是你对我好啦！”
“不行，他得比我对你还要好。”林佳怡很严肃：“他一定得比我还要爱你，我才能放心，知道吗？”
“好的。”带了不轻不重的鼻音：“林佳怡就是苏向暖的守护神。”
林佳怡没说话。
她只是想到，大二寒假有天晚上她身体不舒服，爸爸妈妈都很忙，她自己去医院挂了号，实在太害怕就给苏向暖打了电话。
苏向暖当时已经睡下，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睡衣套着棉服，脚上拖鞋都没换。
那一个晚上她看着苏向暖忙前忙后，就像看着一直被自己照顾的妹妹反过来照顾自己，欣慰，感动，又很心疼。
一切流程做完，她才发现苏向暖在发抖，她们俩就在凌晨空荡的输液室相拥哭泣。
苏向暖说：“幸好你打电话给我，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该有多害怕。”
枕边传来苏向暖均匀呼吸。
她想，苏向暖更是林佳怡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