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申公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头,拿起来,放上去,动一动。

    很好,又是一个完整的他,拍拍衣袖重新出发。

    他甚至动了动他不常用的大脑。

    身上有他家小师侄味道的男人穿着王家侍卫的盔甲,那是不是说明小师侄在王宫里呢。

    大街上的告示牌贴着悬赏的告示,新上任的大王在招募修道的能人异士。

    这不正是说的他嘛!申公豹喜滋滋地揭下悬赏公告。

    他们这些修道的精怪若是能助人皇一臂之力,以后修行路上好处多多啊!

    不仅如此还能有机会入宫寻找不省心的小师侄,真是一举两得。

    第二天在大殿上听到申公豹的名字,崇应彪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崇应彪僵硬地抬起头,很好,这幅黑漆漆的鬼模样,是闻婴的便宜师叔没错了。

    果然大王对他脑袋飞来飞去这一套不感兴趣,他坏笑一声,重复昨日的动作,一脚把他的头踢飞。

    开心了,还敢把闻婴绑回去,去你的吧。

    开心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殷郊带来的昆仑山道士就闯了大祸,大王让殷郊和姬发夺回封神榜。

    “让闻婴赶紧出发,助姬发和殷郊一臂之力。”

    崇应彪垮着脸应承殷寿。

    姬发殷郊闻婴三个人都走了,就剩他和姜文焕轮流值班。

    这群修道的真是烦死了,这么想的还有闻婴。

    两个带着法宝的昆仑山道士,一个老弱病残,这到底是哪门子组合。

    就她这点法术可不配和三尖两刃刀还有风火轮比。

    于是她带着吕公望魏冲等几百号人马慢悠悠地追着早已不见踪影的几人。

    吕公望急得不行,“大统领,姬发会不会有危险啊。”

    闻婴咬着甜草根不慌不忙地答道,“放心吧,修道之人不会滥杀无辜。”

    “你连他们人影都没看到!”吕公望真生气了,大有闻婴不给个说法他就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真是怕了你了,怎么姬发手底下的人和他一样倔。”闻婴无奈,单手掐诀,“天地显踪”一条金色丝线蔓延开来。

    “沿着金线走,你家千夫长丟不了。”

    吕公望这才消停下来。

    他们跟着金线快马骑了一整夜。

    真是能跑啊他们,闻婴在马背上打起瞌睡。

    “到了,到了,姬发在前面女娲娘娘庙。”吕公望兴奋起来。

    走近一看,女娲庙前竟然有四队衣着不同的贴身护卫。

    “你们竟敢在这儿聚众谋反!”庙里传来了姬发愤怒的吼声。

    闻婴的瞌睡清醒了。

    贴身护卫一队十二人,他们一行人一百来号,怎样看对方胜算都不大。

    可是南伯侯的护卫竟然第一时间朝他们拔剑。

    其他三队人茫然地看了一眼庙里又看了看南伯侯的人马,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见这阵势闻婴心凉了半截。

    “戒备!”魏冲和吕公望大吼一声,弓箭手拉满弓。

    “我们是殷商禁卫军,这是我的印信,”闻婴亮出腰牌,“放下武器吧,你们敌不过的。”

    现在禁卫军只是听到姬发的质问声,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是他们胆敢攻击殷商禁卫军不异于直接宣战。

    闻婴翻身下马,“没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魏冲和吕公望抱拳应声。

    “是鄂顺家的人吧,”她试图和气点,“你们没有胜算,若是你现在冲我们动手,第一个被连累的会是他。”

    为首的侍卫长听到鄂顺的名字立马红了眼眶,他往女娲庙里看了一眼,神色复又坚定起来。

    “我若是放下剑,又能如何。”他咬牙道。

    “不如死在禁卫军统领的剑下,也省得以后对不住鄂顺。”他的剑尖指向了闻婴。

    一劈一砍,一挑一刺,他的武艺尚不如吕公望,又怎会是闻婴的对手。

    不过几个来回他已是满身伤痕。

    暗红的血液在他衣服上晕染开。

    每一次闻婴以为他会倒下时,他都撑着剑站起来。

    一声惊雷,下起了小雨。

    在朦胧地雨幕里侍卫长的面目与太子妃的脸渐渐重合。

    闻婴这才注意到这名侍卫长与旁人不同,他衣服上有鄂家的象纹。

    “你叫什么名字。”她哑声问。

    “我是鄂宁,鄂顺和鄂庾的堂兄。”鄂庾便是太子妃的名讳。

    长剑贯胸,闻婴来不及收手,鄂宁倒在了地上。

    “他现在长什么样了,还没来得及再见他”鄂宁的瞳孔逐渐涣散,大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很好的模样,很好很好。”闻婴单膝跪下,颤抖着伸出手为他合上双眼。

    吕公望见状率先下马,径直朝庙门冲过去。

    其他伯候的侍卫赶紧让开道路,南伯侯的侍卫群龙无首站在原地举止无措。

    “姬发,我们来救你了。”吕公望冲在最前面,推开庙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四位伯候聚集在一起,其中三位正与姬发刀剑相向,坐实了聚众叛乱的事实。

    “全部都押回去。”闻婴绝望地闭上眼。

    回程路上士气大涨,抓获叛乱的四大伯候可是大功一件。

    笑不出来的只有姬发与闻婴。

    伯侯们被关在临时找的兽笼里。

    闻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旁边,西伯侯是最淡定的一个,他手里拿着占卜的蓍草,岿然不动。

    “听闻西伯侯最善占卜,可否给在下算一卦”闻婴垂下眼,看着他手里的蓍草道。

    西伯侯和蔼一笑,“小姑娘可是要算姻缘?”

    闻婴勉力扯出一个笑,“不,我要算一个人的生死。”

    西伯侯将蓍草铺开,“姑娘要算谁的生死。”

    “崇应彪。”这三个字说出来胸口只剩绵长地疼痛。

    北伯侯几乎是立刻抬头看向她,视线停留在她脖颈处久久没有挪开。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打斗时崇应彪给她的狼牙吊坠露了出来。

    她对上北伯侯的眼睛,北伯侯却转移开视线。

    西伯侯对着一堆杂乱地蓍草叹气,“皆是死局。”

    北伯侯做闭目养神状,没有任何反应。

    闻婴抱拳致谢,“谢过侯爷。”

    “你是我见过听到卦象后最冷静的人。”西伯侯的眼睛像汪洋大海一般包容,“有的时候要适当的表露情绪,才能继续走下去。”

    “我当真无碍。”闻婴调转方向,来到北伯侯身边,“侯爷,咱们打个商量。”

    北伯侯睁开眼,轻蔑一笑,“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真把殷寿当亲爹了?竟然选了殷寿的走狗做妻子。”

    “你说什么妻子?”闻婴有些怔愣。

    “这是他成年时杀的狼,别的人只会杀一头幼狼。”

    “可他非要去杀一头成年的公狼,所以他的狼牙比别人的都大些。”

    “他以为这是证明自己比别人厉害,殊不知这样的做法蠢极了,自身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更何况这狼牙只是以后结亲时送给妻子的信物,除此之外无甚用处。”他叹息着摇头。

    “所以你便把你认为最没用的儿子送来了朝歌,不问生死。”闻婴一拳砸在兽笼上,手背上被倒刺扎的血肉模糊。

    北伯侯震惊于她的愤怒,厉声道“选中他后我召见过他,他说他愿意。”

    “他那是想让你高兴!”闻婴压低声音嘶吼道,“可你呢,你只当送出一枚弃子。”

    北伯侯愣在当场,片刻后也只是带着清浅地叹息,“他不如他哥哥聪明。既然是质子,当然不会再在他身上投入感情,否则便是将刀剑递到敌人手里。”

    “这八年,他没有一日不想念崇城,”闻婴捂着狼牙心中疼痛几欲发狂,“崇侯虎,你欠他的。”

    “你未曾给过他疼爱,却要连累他为你死去。”

    “他只是想要你的一句认可,一句夸赞,你都吝啬给他。”

    北伯侯嘴唇耸动,半晌,无法言语。

    她深吸一口,控制好情绪,讨好地开口:“打个商量,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夸夸他。”

    “侯爷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痴儿”西伯侯摇头轻叹。

    南伯侯终于忍不住了,“崇侯虎你这人真是铁石心肠,那可是你亲儿子!”

    “这样的儿子他还有另外一个,所以他无所谓。”东伯候也掺和一句,“这是有了珍珠便不愿要鱼目,却忘了珍珠鱼目都是自己的儿子。”

    北伯侯想要说什么又咽回去,干脆闭上眼转过头去,不再和任何人交谈。

    再次回到朝歌已是傍晚。

    四位伯候谋逆的消息早已传入朝歌。

    大王在龙德殿设宴席邀请四位伯候同饮。

    龙德殿的台阶是闻婴走过最艰难的路。

    她踏上第一步台阶时,在想崇应彪初见时满身是伤也不愿放弃的样子。

    踏上第二步台阶时,在想崇应彪为苏全孝难过地样子。

    踏上第三步台阶时,在想崇应彪将她护在身下躲避雪崩的样子。

    第四步,第五步……

    原来崇应彪已经陪她走过那么长的日子。

    崇应彪是最可怜的人。

    崇应彪是她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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