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门

    西岳华山,群峰郁初霁,泼黛若鬟沐,游云缱绻恋壑岩,缥缈明灭苍翠间,其巉在势,其秀在余,目之所及饱墨点染,充盈眩目,酣畅淋漓;目所不及枯笔飞白,草蛇灰线,化静为动,浓淡交融间,俯仰百变,峦嶂奇诮之骨易画,乾坤隽秀之韵难描。千古名山,不外如是。

    华州东起潼关,西邻华山,人禀元气所生,阴阳所成;地因灵息而杰,龙锐纳藏。

    隅中,茹昭与武松、朱武、陈达四人已达华州,却未亟问府衙内情,原是鲁达今晨五更时分只身投来华州,众人发觉,遂尔紧投这华州来,唯恐鲁达性烈吃憋,怎奈,还是晚了一步。

    浮桥那处闹将起来,四人闻声赶去,但见那浮桥上,手持禅杖的花和尚正杀的眼红,四下制式装配虞候执鞭枪铁链,欲将其锁住,叵耐那金刚下凡的罗汉一个横扫千军,竟将一排壮汉虞候卷下水中,众人一骇,眼见增援赶至,陈达性急,当即将分带的朴刀长杆置妥,挺刀相求,朱武一惊,觉察时,陈达已冲入围困中。

    武松拔刀欲上前,却忽觉臂上一紧,回眸一瞧,原是茹昭。

    “二哥不可!”茹昭两手绞住那拔刀的手臂,很怕他一个脑热上前,“眼下若我等也落陷,那救人当真是没了指望!”

    “那也不能眼瞧着师兄被擒!”武松攒眉嗔目,手头半出的镔铁钢刀咬鞘铮鸣。

    “茹医师此言甚是,武松兄弟此时万不可自投罗网!”朱武连忙一同劝道。

    “那边还有同伙!给我追!一个贼寇也别放过!”

    须臾间,鲁达陈达二人已然落困,但见那桥上太守劈手一指,方向便是茹昭这边。

    鳞铠官兵得令,直冲过来,茹昭三人遁入人潮,铁甲接踵,鱼灌而入,冲得那慌逃人群推推挤挤,浊浪排空……

    混乱中,三人被人潮冲散,茹昭随人潮颠沛,忽被一股劲道大力扯过,拖将至一处窄巷,她心下一紧,魂犹未定,刀已出鞘,雪刃直逼上那人颈子。

    “小娘子,是我!”

    茹昭盯睛一瞧,愕然,竟是那日关西镇拼桌的少年郎,“你怎的在此?”

    那人温声一笑,抱拳道,“适才见一小娘子险遭人潮累绊,不想,原是熟人。”

    茹昭攒眉怙惙:也没那般熟罢……

    茹昭收刀入鞘,拜揖:“多谢小官人仗义相助,但观足下适才身手不俗,初识竟未有所察,实乃小女眼拙,敢问足下缘何在此?”

    “嗐!”眼前汉子自顾轻笑,少倾方道,“原是长姊搬来华州,遂才来此。”

    茹昭眬目审视,直道这厮掰谎都不甚用心。初识便觉此人言语有漏,此刻更是虚言诳瞒的说辞,适才见他身手,总觉同他这张和气生财的面相不搭。

    “大人,小的已将人引到此处。”

    恰逢此时,那赶来的络腮胡汉子瞬破他捻造的胡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昭妹!”

    “二哥!”

    忽而,武二疾步赶来寻见茹昭,按住她两肩,“可有受伤?”

    茹昭迎前几步,扶了他的手掌,摇头,“没有。”

    “景阳岗打虎的武都头,失敬,失敬。”那人含眼一笑,打拱唱喏,“在下崔彧,这厢见礼。”

    武松略一拱手,寒眸喜恶难参,“试问崔兄弟究竟何许人也?”

    “吾主乃圣公陛下,崔彧大人乃其麾下江南镇将。”那络腮胡汉子自了报家门。

    “圣公陛下?”朱武纳罕,忖思须臾,方道,“江南……可是江南方腊?”

    “尔敢直呼圣公名号!”那络腮胡汉子横眉竖目斥喝,手中刀似要挥将下来。

    武松欺一步,提手按剑,却如野兽蓄势,直挡二人跟前。

    “郭廓!休得造次!”崔彧厉声斥责道,戾目凝眱那汉子,鹰顾狼视,浑若两人,半晌,重回和善模样,笑容盈面,“各位好汉见笑,这厮粗鲁,向来少根筋,莫同他置气。此番我等也是恰好路过,听闻好汉九纹龙遭难,遂来至此欲帮衬一二,结个善缘。”

    “如此,朱武多谢崔兄弟仗义襄助。”朱武拱手拜谢,继而又道,“然眼下并非叙话时候,那太守即知有同党,必定封了城门,挨家挨户搜查,需得尽快去个稳妥地界儿藏身。”

    “事已至此,可投何处?”武松问询。

    “却有一处。”朱武言道。

    近城南门,官兵不减反增,茹昭心中忐忑,但见朱武走街穿巷,数门熟路,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半晌,见朱武于一朱漆雕门前停驻,茹昭仰首一瞥这青楼画阁,罗绮飘香,雅乐绕梁,但见居中招牌赫赫三个大字---云良阁。

    茹昭未来得及多思,门一开,转出一妆容魅艳花娘,面娇似桃李,体态逸丰盈,额心点梅钿,身着霞罗裙,虽是比目年华,笑眼含情勾魂,顾盼间,似能煨融三尺寒冰,瑰姿玮态,风华犹存。

    那花娘一见朱武,微愕,未做多言,将众人引至楼内。

    楼中欢客因城内戒严已作鸟兽散,那花娘阖紧门窗,旋即睃巡一眼众人,目光钉在朱武身上,福身一礼,问询:“今日浮桥那边生事的,可是恩公所为?”

    “确是,望芹姑救命。”朱武颔首一揖。

    “权且宽心,妾身在此,便是豁去性命也定保诸公无事。”芹姑颔首再一福,柔条弱似柳抚风。

    “封城缉捕,酒楼茶肆定逐一盘查,不会放过,娘子不怕殃及这花楼?”茹昭问询。

    芹姑温笑,“这位小娘子有所不知,此间花楼便是那贺太守所辖,摆于明面儿上的暗里生意,那些个官兵再不晓事,亦不敢砸这儿的买卖。”

    茹昭微瞠双目,只叹好一个灯下黑……不过,即是如此,这芹姑又何故偏帮我们?听方才言语间,想是同九华山有些渊源。

    话休絮烦,芹姑引众人去厢房安置,待众人坐定,芹姑遣人烹茶造饭,吩咐妥当,踅回厢房,蹙额忧嗔,“恩公今日之所举实在莽撞,妾身已于牢城营打点妥当,若要救人,还需从长计议。”

    朱武洒手嗟叹,“实在是我等兄弟救人心切,现下又落陷了二位兄弟。”

    武松颔首一揖,“师兄虽是性急,却也是一番好意,还望朱武兄弟勿要见怪。”

    “欸!哥哥这是说的那里话!”朱武惶遽,避席扶将武二手臂,神情怆然,“师傅今日被擒亦是为大郎受困,愚弟心下是又愧又悔……眼下便是杀了那贺太守亦无济于事。”

    茹昭抚唇含眼,半晌道:“如不杀,生擒如何?”

    “可我等如何近得了他身?”朱武摇首驳道。

    茹昭抬眼眱向芹姑,问询:“试问娘子,那贺太守平日可来此地玩乐?”

    芹姑颔首,“确是常客。”

    “若引他置此处擒之可行?”茹昭问询。

    “恐惊动侍卫。”

    “那便近其身,趁其不备。”

    “小娘子的意思是?”

    “便由我动手。”

    “昭妹,此法太过涉险!”武二闻言,攒眉轻斥。

    “二哥。”茹昭凝瞧向他,温声轻劝,“事已至此,恐已无其他良方。且有你护着,昭妹不怕。”

    朱武正色,“茹医师,同那老狐狸周旋绝非易事,切莫勉强。”

    “朱头领宽心,小女亦有应对之法。”

    芹姑微喟,“茹小娘子不知,这贺太守亦是个风流客,你若无一技之长,便是仙姿玉色却也难入他法眼。”

    茹昭忖思半晌,忽而言道,小女倒是会些琵琶。”

    “弹得如何?”

    “倒还算纯熟?”

    “来人,取琵琶来。”

    茹昭接琴,拨弦试音,继而转轴,奏一曲《长歌行》。

    嘈嘈切切错杂乱,未成曲调心已烦……

    低眉慢捻续续弹,挫磨艮弦思难安……

    弦弦在位,音音不成曲,章章不成乐……

    真当是……魔音入耳。

    崔彧握嘴,险些没笑崩出来,一旁五大三粗的郭廓耿直如牛:“这琵琶弦没断倒是难得……”

    武二闻言,回首睃他一眼,“能顺下来便好,何必苛求。”

    一曲终了,茹昭抬眼,但见众人面色五味杂陈,茫然问芹姑,“小女可是弹错了?”

    芹姑漾出笑,茹昭却觉她唇角在隐隐微搐,芹姑良久温言,“倒是纯熟,只是……”

    朱武忙道,“却无差错,如此,烦劳芹姑寻一琴师,奏时避于屏风后代劳,茹医师坐前佯弹,便无差错了。”

    “如此便无疏漏了。”

    茹昭还了琵琶嗟叹,问向武二,“当真这般难以入耳?”

    武二噙笑不语,只凝瞧她,半晌,见她落寞,又出言道:“二哥是粗人不懂这些,便觉雅乐无差。”

    郭廓从旁嗫嚅,“音盲成这样的也是少见……”

    “若行此事刻不容缓,芹姑,明日能否安排?”朱武问询。

    “好,妾身自去安排,若那贺太守当真前来,诸位又作何打算?”芹姑问询。

    “最好是一头救人,一头接应。”

    茹昭眱向朱武,问道,“朱头领,九华山以北,可是有一条官道直通城东门?”

    “确是。”

    “山南处,还有一条溪径小道可通城西门?”

    “有的。”朱武迟涩,眱向茹昭,“此路甚是偏僻,虽于图画,亦未有名,茹医师如何得知?”

    “也是赶巧,来时同二哥他们寻差了路,走的便是那条道。小女所思,不若分兵两路,遣一彪人马于西门佯攻,散其兵力;牢营距东门近,救得人后直逃去东门,需引一轻骑接应。”

    “好。”

    “西城门小路崎岖。”茹昭抚唇,又言,“如有官兵追赶,可纵其来犯,引其深入后,即刻截断掩杀,如是后军定不敢复追。”

    “如此,确是稳妥些。”

    话分两头,且说昨夜梁山同呼延灼兵马鏖战,双方各有损耗,梁山所遣兵卒近无剩余,朝廷军将凌振身中弩箭,昏迷数日未醒,呼延灼军马锐气受挫,沿岸火炮尽毁,军心浮躁,正当此时,忽闻营外搦战声声……

    呼延灼出帐一瞧,但见,林冲缓辔高地盘桓,身后兵卒排开长阵,鼓声擂动,马踏尘烟,那杖八舌矛遥遥一指,豹头环眼,豪气云干,“尔等朝廷走狗,可敢与我再战?”

    呼延灼心火经油一浇,怒目而视,切齿咬字,“贼寇讨死!”继而一挥战袍,引两千连环铁骑迎战。

    两军对垒,二将挺枪上马,战到二十余合,林冲败阵而走,呼延灼引兵而追,直至芦苇地深处,忽闻一声呼喝,众人一惊,下一秒,败苇折芦之中,猝然亮出数弯明晃晃,寒浸浸的新月……

    轱啦!

    血溅絮飞,赤染芦地,烈马嘶吟声凄绝,兵卒哀号声哀恸。呼延灼方知是计,立刻掉转马头,引军杀出重围,怎料,穆春与穆弘二将已引兵马断其后路,连环铁马顷刻化作一盘散沙。呼延灼败走林丛,忽闻又一彪铁蹄声,正与穆春穆弘兵马杀将起来,领军的张朝云环顾四下,直唤叔父。呼延灼驰马赶去,二人会合,即刻收兵回营,不做过多纠缠,此一战,连环铁马近乎近损,经此一番,锐势斗转,呼延灼余剩残兵人马倦怠。

    三娘眱向朝云:“粮草还要迁延半月送达,现下军心涣散,在如此下去,恐难有胜算。”

    张朝云抬眼,薄笑:“无妨,早知那些个尸位素餐的滥行老匹夫定然要落膈,不贪才奇怪。”继而,眼色一飘回望三娘,又道,“未免类此境况吃紧,我军已经留足了粮草,陪他们玩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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