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彦多看了男人两眼，没有立即回答。
这人操纵异能时格外生疏，依傍的家族被别人那样辱骂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反应，到是把进入“最深处”的资格看得更重，要说他是玩家，其实也说得通，甚至还挺有道理的。
但祁彦还是要留个心眼，再观察观察，总是没错的。
有了陈彬彬的先例，现在任何玩家的试探和示好祁彦都不想理会，即便她主动探了探霍尔奇的底，那也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知道的太多、太反常，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她。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先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活着走出“最深处”再说吧。
她也不是玩家的亲妈，没必要什么人都往身边带。
“不可以。”
祁彦一愣。因为这句话并不是出自她口中。
——她还没来得及把拒绝的话说出口，马里奥就先挡在她身前替她回绝了。
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马里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异能者，“你和哈里斯家族的关系，自己心里没数？我警告你，想要保命的话，最好别来招惹辛德里身边的人。”
男人一脸茫然地望着凶神恶煞的马里奥，脸上写满了“什么关系？？？”
祁彦忍不住哼笑一声。看来这位玩家属于没有找回记忆，且身份还很复杂的那一类。这样的生存条件可艰难多了，星云之舟复原记忆的疗程费用又十分昂贵，难怪想来跟她套个近乎。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也是玩家呢？
“好了，马里奥，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祁彦淡淡开口，“时间宝贵，我还着急回家一趟，为晚上的挑战做些准备。”
“最深处”是大事。马里奥本来还想再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多示威几句，听见这话，索性就此作罢，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便跟随祁彦离开。
“那个，我叫林木！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或许今晚咱们还能遇见！”男人朝着祁彦的背影大喊。
马里奥不悦地“啧”了一声，“他可真够烦人的，自作多情。觉醒了异能还用得那么烂，好意思蹭你人情吗？厚脸皮。”
祁彦哭笑不得，“他是对哈里斯家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看他这么不顺眼。”
“哼，他倒是挺忠诚的，可他那个愚蠢的父亲却是个墙头草，攀上了哈里斯家族最大的对头……否则你猜为什么刚才莱奥特的臭小子偏偏逮着他揍？”马里奥耸耸肩说。
“原来是这样……”祁彦若有所思，“那人叫什么？”
“唐德。莱奥特·唐德。”
“所以，他和辛德里也不对付？毕竟能在辛德里的地盘说出蔑视‘下层’的话来……”
“……”马里奥的表情淡了下去，像是想到什么不悦的事，说话带了股狠劲，“卑劣的异能者。”
“辛德里小时候经常受唐德欺负。那时候的哈里斯家族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老爷没法护着他。”
“后来呢？”祁彦问。
马里奥顿了顿，神情缓和一些，“他是不是没跟你提起过他的家族和过往？也对，他现在就算在我面前都不想多说。”他叹了口气，“哈里斯家族其实原本也是纯正的异能者家族，只是到了阿尔洛夫老爷那里，突然就断了——因为他只有一个独子，那就是辛德里。”
“也是这种缘故，辛德里小时候一直都很羡慕其他异能者，老爷虽然嘴上不说，怕辛德里自卑难过，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希望哪一天就能听到自己儿子觉醒了的消息。只可惜，辛德里是个纯粹的……‘下层’。”
“其实，最开始，辛德里会对自己失望，但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开始努力增强身体素质，主动要求老爷给他的训练课程提升难度，一度在军校中名列前茅，甚至同龄的异能者操纵异能都打不过他。他的枪法百发百中，身体又像灵敏的捷豹，每次致命伤害都能轻松躲避。”
是因为觉醒了“死亡规避”的天赋吧。祁彦想。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是后来在军校被人打败了？”她问。
“不，他从不介意胜负，只会更加努力的练习。”马里奥苦笑一声，像是在心疼老朋友从前的遭遇，“直到有一天，一个异能者小子……啊，就是唐德，他不知道在哪搞到了变形异能，化成辛德里的模样回到辛德里的家中，在老爷面前展示自己‘觉醒’的异能。老爷当真了，高兴地合不拢嘴，当晚就把这个喜讯传遍了整个贵族……第二天上午，辛德里才从军校回到家，当时唐德已经连夜逃走了。”
说完这些，马里奥没有继续说下去，轻咳两声。祁彦看着这个男人缓缓背过身去，肩膀轻轻抽动了几下。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难怪辛德里会这样厌恶她与陈彬彬的异能。
马里奥调整好情绪，转过身来，“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偏激，也越来越仇视异能者，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我是他从小捡回家求着老爷收养的孤儿，他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所以我无条件追随他的决定，哪怕这是错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马里奥突然笑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拍了拍祁彦的肩，“我这啰嗦的坏毛病又犯了，毕竟辛德里现在不爱跟我说话，我都闷了好久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你，总有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吧。好了，又耽误了一会儿，你抓紧回去准备吧。七点见。”
祁彦也笑了笑，“嗯，七点见。”
……
“牧哥，刚才在6666号附近似乎检测到了9999号的信号！”一个身穿实验服的男人突然高喊。
整个基地人员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随后转移到自己面前的屏幕上飞速操作。
“是真的！他们刚刚距离很近！”
“对，似乎还有过交流！”
“……”
众人莫名激动起来，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等会儿啊……如果9999号和那个大佬待在一起，大佬身份特殊，警惕性又强，搞不好第六感还很准，那我们的回收行动不是更困难了吗？牧哥不是说要对她绝对保密来着？”突然有人把问题摆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那这个消息就根本不是喜讯啊！
“我了解情况了，你们继续，不用担心。”男人走过来安抚道，转头又对身边的人交代：“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白灼，你尽量避开她，最好是趁乱带回9999号。前提是确保你自己的安全。”
“你就一点儿不担心祁彦？”白灼歪着脑袋盯着男人瞧，“没看出来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狠心了。”
“我相信她——她也会希望我相信她的。”男人看向某个方向，仿佛穿透基地墙壁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更何况我们现在都需要一个能在两大组织拥有牢固根基的人，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行行行，”白灼拖长尾音，偷偷翻个白眼，“劝不动你。”
……
傍晚，六点五十分。
马里奥提前派手下对黑市内部进行清扫，将所有无关人士全部请离，每一位前来挑战“最深处”的人员都要在黑市入口处进行身份认证，以及出示领取到的资格证明。
直到差不多所有挑战者都入了场，祁彦才慢悠悠晃到马里奥面前。
马里奥刚一抬头就笑出声，“女士，您这是什么新奇的做派？上哪搞了副墨镜来。”
祁彦现在的造型几乎可以跟马里奥媲美——浑身上下都被特制的战斗服装包裹，脸上戴着半面式的防毒面罩，上面还架着一副全包围的炫酷墨镜。
“嗯哼。”祁彦扶了扶眼镜，“大场面，装个b。”
“我的自行车呢？”祁彦接着问。走之前，她让马里奥先替她保管一会。
马里奥抿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圆片，“呃……你是指这个吗？”
看见小圆片，祁彦的眼睛亮了起来，接过来放在手里把玩一阵。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机关，它就……”马里奥诚恳地道歉。
“没事，我就喜欢这样的。”祁彦把圆片塞进里衣，“走吧，那些人该等急了。”
两人暂时封锁了黑市入口，一同前往“最深处”的方向，还有一段距离时，已经能够看见那里熙熙攘攘挤了百十号人。
“这次来的都是B级以上的异能者，”马里奥眯了眯眼睛，随后看向祁彦笑了笑，“除了咱们两个。”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经有眼尖的人看见了马里奥。要知道，这可是整个黑市传奇一般的人物，虽然身为“下层”，但堪称光途杀器的武力值可不是盖的！
于是立即有人凑过来拍马屁，“您也参与这次行动吗？那我们岂不是太荣幸了！说实话，我从小好好训练就是盼着有一天能和您一起战斗……”
“说什么屁话呢。”马里奥不耐烦地推开这人。
他也才27岁，眼前这家伙看着没比他小多少，谁要跟他从小从小的。
“诶，你们瞧，那边怎么还来了个小妞？”人群中突然有人说。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马里奥身后的女人身上，要不是有人提这么一嘴，他们还真没瞧见马里奥身后站了个人。
“她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裹成这个样子是怕死吗哈哈哈哈哈！”
“你们感受到了吗？她是个‘下层’！这是要干什么，怕咱们太紧张，送个笑话来放松一下氛围吗！”
人群轰然笑开一片。
自恃拥有B级以上高等异能的异能者们大多来自光途七号各大贵族，或是贵族豢养的保镖下属。在他们眼中，男人永远站在社会的顶端，其次是女人和宠物，其次才是“下层”。
那么身为“下层”的女人，可不就是食物链的底端，任谁都能来踩上两脚的废物吗？
唐德站在最远的角落里听着众人对祁彦的羞辱嘲笑，冷哼一声，勾了勾唇角。
“你们是对‘下层’有意见，还是对女人有意见？”马里奥阴恻恻开口，露出的双眼亮起杀意。
糟了！
刚才发出过笑声的人全部心头一紧。
——忘记马里奥也是个“下层”了！
众人顿时默不作声，十分默契地转过身去，假装看向入口的方向。
“行了，杀意留着在里头用吧。”祁彦拍拍马里奥肩头，让他放松一些。
马里奥压低嗓音，愤怒不已，“你就这么能忍？”
“还好吧。”祁彦不以为意地耸耸眉尖。
反正这些人八成都是要死在里面的——搞不好还是死在她手上，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马里奥还在原地生闷气，祁彦只好自己先走到那团光亮前。
靠近的一瞬间，光团瞬间散发出宝石般湛蓝的颜色，整个光团扩展到一人高，似乎在邀请外来者的进入。
祁彦随手从地上捡了个石子砸进去，一秒后，清脆的落地声在光团的另一侧响起。
“挑战者们。”祁彦转身面对所有人，从腰带里掏出一把手.枪，举过头顶。
砰——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