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

    *

    如此想着,许杰买了两本书,将将够了二两,又和小二要了一壶香茶,便要落座。

    他早就瞧好了的,楼中小桌皆满,唯有粉衣少女那桌还空着,他扶了扶儒帽,走到桌边,风度翩翩躬身一礼:

    “姑娘此处还有空位,可否容在下落座?”

    顾周周未料到这种情况,但小桌四方可坐四人,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道:“此处有空,公子随意。”

    月竹微微蹙眉,心中犹疑不定,但姑娘开了口,只得让男子坐下,她视线冷冷盯着男子,警惕着他的行为。

    许杰自认露出个英俊潇洒的一个笑,不将丫鬟的敌意放在眼中,徐徐撩袍落座,坐在了靠窗口的东面。

    顾周周坐的是正对楼阶的北面,月竹在她右手边的西面,他这一坐,正好挨着她坐到了左手边。

    浓烈熏香中遮盖不住的酒臭混着胭脂味从身侧传来,让顾周周不适的皱了皱眉,身体微微往月竹那侧挪了挪。

    鼻端是少女的幽香,许杰深吸一口,见她似乎害羞般抵触,装作一脸正义,微微自得地提及自己的身份:

    “姑娘不必害怕,在下许杰,是清白的读书人家,不才二十有一中了举。”

    见他如此说,顾周周好奇的多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倒并无艳羡赞赏之意,只未见过自称举子的。

    那双乌黑澄澈眸子望向自己,似疑似惊,干净灵动非常,许杰瞬时身下一紧,口干舌燥,心中心猿意马起来。

    月竹时刻注意着许杰的动静,见他神色痴然,目光烁烁,当即狠狠瞪了眼男子,转头见姑娘垂首认真看书,心下一柔,“噔”的站起来,嘴中原本要说的话转了个弯:

    “姑娘,我们位置换一换吧。”

    姑娘少逛街,难得找了个地方消遣,何必突然喊她回去坏了心情,左右有她护着姑娘。

    月竹叉腰,老母鸡似的护住顾周周,硬将她推到西边的座位上。

    这会儿变成了顾周周与许杰对坐,中间隔着月竹。

    顾周周无奈坐了下来,其实她未尝没有发现许杰令人厌恶的视线,只是这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一身力气,并不怕。

    月竹如今坐着,也不看话本子了,就在中间盯着许杰,见他视线不规矩,便竖起话本立在中间挡着。

    许杰暗自恼恨这个不懂事的丫鬟,咬牙切齿想道,若是将她主子夺来,定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丫鬟给卖了。

    对面而视,许杰缝隙之中瞧见那张娇颜,越发觉得心中难耐,这时楼阶口处隐隐传来掌柜殷勤介绍的声音,小二提着茶水上楼。

    小二放下茶水,许杰盯着茶水,心中起来个好主意,大方给了一把赏钱,抬高下巴对着小二倨傲偏头:“下去吧。”

    小二哈了腰:“多谢客官!”,笑着走了。

    许杰将茶壶提起,抬眼对着月竹颔首:“这位姑娘,可否将中间的书移开,在下要喝茶。”

    月竹瞪着他,提防不肯移开:“凭什么?”,顾周周按住月竹的手,对着她眼神示意移开,这小桌非她们独用,没有道理霸占。月竹不甘心,也还是移开了。

    许杰将茶杯放在中央,拿起茶壶斟茶,身体尽量前倾,趁机凑近来看美人,雪肤香腮惑人,他扶住茶杯的顺雷不及之势朝着那柔腻脸颊摸去。

    月竹未料到这登徒子竟然如此胆大,慌忙去阻止,却有人比她更快,她霎时眼前一花,一道修长人影闪身而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用力将那狗爪一扭、卸掉肩膀,然后一脚将许杰踹出了窗外。

    众人哗然间,月竹这才看清眼前人俊秀万分的面庞,当即颤颤巍巍的福了身。

    唤了句:“殿下。”

    谢辞璟一身竹纹青衫,面如玉冠,似竹中精魄,垂眸敛目间,将满城青衣书生的俊秀都压了下去。

    此刻他正眉眼沉沉,幽邃的眸黑沉沉的望着顾周周。

    她今日穿了身粉色衣袍,似枝头绽放的桃花,娇嫩毓秀,一眼惊艳。巴掌大脸雪白,面色惊惶可怜,像只受惊的小兽,唇瓣微张,带着讶异。

    谢辞璟微深的眸中越发幽邃。

    他方才上来,一眼便望见有人欲轻薄她,心中怒意蒸腾下了狠手,此刻见她如失魂无措的幼兽,便知她怕是反应不及被吓住了。

    可韩游一事后还敢如此心大,实在是令人忧心。想到如此,一股不愉涌上了心头,如此没有戒心,着实该好好教养。

    “如何在这?”嗓音放低,淡声问道。

    半响,人未有答。

    顾周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吓懵了,怔愣的站起身对上那双冷山含翠的眸,想到他方才一脚将人踹出窗外,毫不留情,如今也不知那许杰是生是死,念及此,她腿脚略软,后脚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耳朵里嗡嗡一片,全然未料到面前人在问她。

    月竹暗道,问的是谁,半响无人回答,却也没听见自家姑娘行礼声音,心中咯噔一下,寻着太子视线望去,就见他沉沉盯着姑娘。

    太子怎么像认识姑娘,姑娘没说过啊!还傻站着盯着人家。

    她心头砰砰跳,怕太子发怒,大着胆子过去扯了扯姑娘衣袖:“姑娘,殿下救了您,快给殿下行礼。”

    这一下,顾周周才算还魂,怯然收回视线,平静下来。方才视线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眼,就仿若胶黏住了,失魂落魄毫无反手之力,只能坠落其中。

    这是耀眼至极的人,天生的吸引力。

    她飞快垂下眼,福身行礼,耳坠上水滴琉璃摇摇颤颤: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道了一句,便再无其他。方才问的话也没答。

    谢辞璟神色微冷,察觉到她疏冷之意,许久没有回答。

    南松眼睛一转,上前附耳几句,扫了眼楼上楼下沸腾的众人。

    谢辞璟略微颔首,转身走了。太子走后,聚众瞧热闹的人群也散开了。

    许杰从二楼摔下来,摔折了腿,被北归押着人送去了京衙关着,要如何处置还得看殿下意思。

    突发意外,顾周周也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将书归还至书架后,下楼朝停靠的马车去。

    南松正候在顾二小姐马车旁,见人来,拦住去路,恭恭敬敬道:

    “方才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细问,顾二姑娘可有受伤。”

    顾周周惊讶,没想到太子如此好意,还会来派侍从询问,顿了顿,才道:

    “殿下仁善,我并未受伤,请大人替我带句话,多谢殿下出手相救。改日若有机会,定是亲自登门谢礼。”

    话虽是这样说,她心中并未打算亲自登门道谢,攀附太子的人何其多,她不去讨那个嫌,单叫人送个礼去便行了。

    南松摆手:“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殿下在外许久,不如姑娘请殿下一盏茶做谢。”

    顾周周微怔,不知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侍从的意思,若说拒绝,便是驳了殿下的面子,只好笑着应道:

    “若是殿下不嫌弃,自是愿意。不知……”

    南松一笑,朝前带路:“殿下如今在明月阁,请姑娘移步。”

    顾周周觑了一眼月竹,彼此眸中尽是犹疑忐忑。

    明月阁坐落在开宝大街,是京都最有名的茶铺,画阁朱楼,茶香四溢,丝竹悠扬。

    顾周周由月竹搀扶着从马车下来,踏入明月阁内,内里屋檐高耸,无一处不精致优雅,清淡的茶香飘散鼻尖,令人心爽神怡,比之她院中的茶,不知要好多少倍。

    顾周周不禁咽了口口水,按紧了袖中的钱袋子,悄悄数了数,只剩不到半两银子。

    她面色微白,朝着月竹使了眼色,让她回去拿点银子来。

    月竹点头,快速离开了。

    南松诧异望过来一眼,顾周周略尴尬地解释道:

    “府中有事,月竹稍后回来。”

    南松略颔首,似再有话要说,可见顾二姑娘略疏冷的面色,闭了嘴。

    这位顾二姑娘不似常人,不像那些贵女们,逮着他便打探殿下的事情,倒让他颇有不适应。

    一路走到了四层雅间,只有阁中婢女往来,未见客人。顾周周心中疑惑,但也缄默不言。

    到了门前,南松住脚,摆出个请的姿势:“顾二姑娘,殿下在里面。”

    顾周周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才步入进雅间,后面门吱呀一声关上。

    顾周周立刻侧身回望,门闭的紧紧,她心中一惊,朝前看去,一道矜贵身影气质斐然端坐在窗前。

    他冷白干净的指节捏着茶盏,微掀长睫,深黑眼珠微动,直直地盯住了她。

    屋中唯她二人,顾周周蓦然背后汗毛直竖,喉头微哽,呼吸也乱了,像是跨入了猛兽的领地,隐隐无形的威胁铺天盖地化为直觉,心道快逃,脚步却只能顿在原地。

    她猛然想起了春日里苏醒的毒蛇,一冬的沉睡,冰冷的竖瞳,到达极致的饥饿欲望,让被注视的人溺毙在被吞入腹中消失殆尽的寒意中。

    面前青衣俊秀若林中妖魄,她感觉到直勾勾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让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清贵端方,皎若明月的太子会是这样的吗?

    张扬、不加掩饰的恶意。仿佛揭开了表面的一张伪装,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顾周周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后退了几步。

    清若玉击,夹杂雪粒摩挲感的低哑声音淡淡:“顾二姑娘,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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