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考

    京城下过几场雪,屋檐大地披上一层又一层雪,满目苍茫。

    学府随着年关将近,学府不复往常轻松愉快氛围,淡淡紧迫压在面上。晨时早早坐在学堂人多了许多,间隙休憩也少了人四处走动谈笑。都在担忧或者准备着学末年考。

    顾周周也不能免俗,连早食都要多觑两眼书,借口拒了几次太子殿下请她前去治头疾。

    太学年考关乎着明年是否能再去太学读书,这于她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因着操劳此事,连胃口都淡了许多,数日来肉眼可见的憔悴——她底子相较众人,还是太单薄了些,只能日日晚睡,尽力弥补。

    这日又下了雪,顾周周抖落披风上的雪粒,一进学堂挂在睫上的雪粒被屋内融融热气一熏,化成微凉的水滑落,眼睛发凉的痒。她揉了揉眼睑,再睁开眼,就察觉到学堂今日的不寻常。

    紧张中带着兴奋。

    顾周周跟熟识的一些略点了头,权当打了招呼。一些不熟悉的人也友好朝笑了笑,这些是因着长公主的面子给她的,她也温和点了头。

    徐悦宜大着嗓门招呼她坐下,眉飞色舞,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兴奋:“年假你打算如何过,去哪里玩一玩?”

    京都权贵人家的孩子实在是被约束的紧,贵女公子们都要上学堂,苦等夏假和年假。平日虽然有休沐,可三日短假,哪能随意玩个尽兴。周遭稍微远些的地方,来回路上都要一日半日,短假内是不好出行的。

    顾周周只觉年考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考完后的事没想。往常日子过得辛苦,也没有享乐的经验。

    徐悦宜太过高兴,她不忍败兴,便道:“等明日考完,你直接来我院子里住一夜,我们晚上一同想想?”

    有长公主为她撑腰,府上管不了她,请交好的姐妹留宿都能自己做主。

    徐悦宜眼睛一亮,想着顾周周做的点心就忍不住流口水,周记点心铺有些点心根本买不到,一早去就被人买空了。

    “行,我今晚就准备一下,明日去你院里。”

    *

    傍晚的时候,太学中就已经出了告示。公告明日众人年考的学堂,为防着舞弊,一个学堂的学子被打乱,分散到各个学堂中去。

    顾周周与徐悦宜同去看了,自己在丙字号乙学堂,徐悦宜在甲字号丙学堂。

    她低头用碳笔仔细记下,抬头就见徐悦宜傻乐:“我到甲字号考试诶!这辈子怕难得去一回,明天可要好好体会下骄子们上课的地方!”

    顾周周忍不住发笑:“你的嫡亲哥哥不是天字号甲学堂出来的,怎么不让他为你补习下课业。”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徐悦宜在学堂人缘十分好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嫡亲哥哥徐清墨——是从太学结业出来的久泰二十年的状元,如今在朝中任礼部侍郎,是朵清冷的高岭之花,如今还未娶妻,学堂中众多女子倾慕太子的时候也将主意打在徐清墨头上。

    徐悦宜翘嘴:“我哥那人性子清冷古板,与我不太合得来,一见我就问功课,连祖母都要抢去。我不稀罕问他,况且读书哪有玩乐有意思。”

    见徐悦宜不是很想说她的哥哥,顾周周也没再多问。

    这日下学,众人要将存放在学堂座位上的东西一并清算拿回家,最后还要打扫一遍学堂。

    将书本笔墨尽数收拾了,顾周周很少带无关紧要的东西来学府,只多收叠了床午间休憩盖膝的小褥子。

    转过头,就见徐悦宜费劲收拾座位边上那些个箱笼,她在家娇生惯养,四肢不勤,收拾个东西都弄得狼狈。她们座位在后面,徐悦宜有许多地方放东西,箱子里面尽是闲书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她上了手,三两下就收整干净,徐悦宜跟在她尾巴后嘴甜甜地夸着:“周周可真贤惠啊,要不就做的嫂子吧?”

    顾周周不好意思,慌地连连摆手:“我可配不上你家状元郎的哥哥。”

    徐悦宜见她较真,也没再开玩笑。

    徐悦宜东西多,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力气挺小,顾周周让她背着两个书袋和轻软的被褥,自己将两个厚重的箱笼给搬上了。

    太学门口,天早已暗下来,各家马车前挂着马灯,像盏盏萤火。

    顾周周先跟着徐悦宜去她家马车将东西给放下。徐悦宜走近,就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惊讶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一道清冷声音淡淡回道:“祖母让我来帮你搬东西,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顾周周跟前两个箱笼遮挡着视线,看不清徐悦宜口中的人。徐家仆从见此,忙帮着将东西接过来。

    手中一轻,顾周周才在昏黄的光线下瞧见传闻中高岭之花的徐清墨长什么样子。的确很冷,眉眼俊秀冷清似雪地青竹,伫立在那,难以攀附的冷漠。

    徐悦宜朝她嫡亲哥哥介绍道:“这位是宁安候府的二姑娘,是我在学府中的朋友。”,转头又对顾周周道:“这位是我嫡亲哥哥,跟你说过的。”

    顾周周不知该唤徐公子还是徐大人,最后只是垂着头恭顺行了个礼。

    徐清墨皱眉,对着她躬身道歉道:“家妹顽劣,麻烦顾二姑娘了。”

    自家妹妹娇纵,方才见顾家姑娘纤细的身躯抱着妹妹两个沉重的箱子,他怀疑徐悦宜是欺负了人家。

    侧身,语气严厉吩咐徐悦宜道:“悦宜,给顾二姑娘道歉。”

    徐悦宜不满,顾周周与她要好,是自愿帮着她的。但她看着嫡兄冷下来的俊容,不甘愿道了歉:“周周,麻烦你了。”

    顾周周惊讶抬头,没有料到徐悦宜的嫡亲兄长对她这样严厉,知道他有些误会了,解释道:

    “悦宜妹妹平日对我很好,这些箱笼悦宜妹妹力气小搬不动,我力气大,顺带帮忙搬了一下。我的书袋毯子,还在悦宜妹妹手上。”

    徐悦宜听着这话舒坦了,朝着她嫡兄“哼。”了一声。

    顾家姑娘一直微微垂着头,这会儿抬头解释,徐清墨着才看清她的面容。

    灯火昏黄下,雪地映衬下,这张脸端庄秀美,唇色嫣然丰润,微带钝感的矛盾。脸庞似明月般温和皎然,带着润润光辉一般诱人,与白玉耳坠上泛着柔和光晕的珍珠交相辉映,宛若生霞。

    不是很美,但确实让人想要多看两眼,心生好感的面容。

    徐清墨面上冷意消退一些,这次妹妹总算交到个还算正当的朋友。

    他略微颔首:“若是如此便好。以后有空来府上找家妹玩。”

    徐悦宜眼睛骨碌转了下,视线在顾周周身上打量,又转回嫡兄身上。

    察觉到妹妹不规矩的目光,视线警告看她一眼,等到她举止合宜了,才告别道:“顾姑娘,我们先回府了。”

    顾周周接过徐悦宜手上的书袋,匆匆点头应下。她其实不太自在,与外男相处的少,更何况徐清墨身上有个状元郎的名头,与这样的天之骄子相处,她莫名就觉矮了一截。

    等马车开了,她才转身往候府的马车回去。

    *

    第二日便是年考的日子。

    因着顾周周有些紧张,整个守琢院的氛围也紧张起来。王妈妈一大早就煮了些红鸡蛋,早食时让她吃了,寓意着运气红火。

    临着出门,顾周周又点看了一遍书袋准备的笔墨,深吸了口气上了马车。马车上抓着本书不放,到了学府门口,才舍得放下。

    走到考试的学堂时,她来得还早,只有零星一两人,面庞没有熟悉感,也就自顾坐下没打招呼。手边没书,便在心中默默背着。

    等到快到时辰,众人陆续前来,坐满了整个学堂。

    顾周周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学堂中隐约有几个人默默指点着她,让她有些心绪不宁。应该是因着攀附上长公主有力名号,才导致许多人知晓她,她却并不认识别人这样的情况。

    受瞩目并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事,视线黏在身上,像是粘稠的虫子一样甩也甩不掉。她在乡野之时因为养父母并不喜爱她,受过同龄人的苦楚。

    那些时候,总有人在暗处用不太舒服的目光审视、打量她,你根本不知道何时它会从暗处一拥而上,像个怪物野兽一般用言语行动侮辱、伤害你,时刻都要担惊受怕、时刻都要胆战心惊。

    用现在的目光看来,那些同辈孩子或许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欺负她,他们愚钝懵懂,这更显得可悲,她曾经的狼狈也更显得可笑。

    如今还是有些不同的。顾周周转过身,顺着视线看过去,她抬起头温和坚定与那些目光的主人对视,那些人一一败退,脸色微变地收回目光。

    她有些明白了,或许曾经的自己缺乏的是一些勇气,反复退避的懦弱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得寸进尺。

    时间快到时,右边的一位女学生终于匆匆来迟。

    叶婉匆匆赶来,发髻微乱,面色发红急喘着气。

    顾周周注意到她的书袋,周边洗得发白但很干净,显然是家境不太好。一双雪靴被雪水打湿,上面皮革发皱,看起来似乎不太保暖。

    顾周周微微皱眉,看着她心中生了同病相怜之感,若是她攀附不上长公主,开不了铺子,怕也是这般困窘的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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