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回汉地中原好好地看看

    付了钱,她们二人在铺子门口等着米店的伙计去帮忙雇车。

    金秀秀突然惊呼:“大姐,等等我!”随即就朝着斜对面摆着一排漆瓮的未悬挂招牌的铺子行去。

    雇工娘子呼喊:“东家,东家,慢一点,你去做什么?”

    铺子中的店家拿刀翘开盖子给金秀秀看了看。

    雇工娘子远远地见她麻利地交钱易回一坛子漆瓮,不禁叨念:“这些瓶瓶罐罐铺子中不知有多少,东家买它做甚?”

    金秀秀心满意足地回来。

    雇工娘子忍不住问她:“东家,何故要买个家中常见的漆瓮?”

    金秀秀颇为得意:“台面上高高摆出这种看似寻常的瓮,装的定不会是寻常物。我才定是为了装防津漏糖液之类的事物,果不其然前去一问,就买得了一坛子冰糖!”

    二人等来了运米的独轮手推车。

    待车夫帮忙将米搬上推车上的大竹筐用漆绳固定好之后,金秀秀便从罐子中摸出几粒子冰糖递给车夫:“大哥,尝尝,新到的遂宁冰糖。听店家说才从四川运来不久。”

    车夫连连推拒:“哎呀呀,这似冰块的物什是糖?怎的和我们日常见的沙糖都不一样?很贵吧?不用不用。”

    金秀秀笑着介绍:“沙糖食招痰,然这冰糖不失甘蔗之性,消痰止咳。尝两块吧。”

    车夫见她热情,不好意思使她的手一直举着,便拍手掸了掸接过她递来的糖块,将其中一块塞入口中:“嗯,果然清甜爽口。”

    剩下的几块他就要往怀中揣。

    金秀秀赶忙制止:“大哥,这糖是由甘蔗榨煮后的糖水霜结成块,捂热易化糖水黏你一身。”

    那车夫憨憨地笑笑:“我家中的两个小儿还没见过此物,定会喜欢。无妨,送完你们这趟货我便家去换衫,反正我也住得近。”

    金秀秀便由着他去了。

    她们二人跟着车慢慢走着,漆雇娘子手上提满了东西。金秀秀便拣了块稍大的塞入她口中。

    雇工娘子口中含含糊糊地嘀咕:“如此爽口好物,怎市面上这么少见?”

    金秀秀怕吃多了反酸,只略抿了一小块过过瘾:“无它,为因其治取如我们做漆活般需按制度。如同我们便携的小形漆工具,常人备蔗削、蔗凳、蔗镰、漆瓮都容易,可要像我们建有荫房般去设置蔗碾、大榨斗、蔗床等专业的设器,那可就难了。福堂、番禺、四明、广汉等地皆有产冰糖,唯这遂宁冰糖为冠。”

    雇工娘子点点头:“也是,漆器好运输。就像东家方才说的,冰糖遇上大热天易化,损耗怕是也不小。怪不得糖多见,而冰糖物稀为贵些。”

    金秀秀十分自豪地介绍:“东坡居士曾有诗言‘涪江与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外之狄夷戎蛮皆产有佳蔗,可从未有制出过糖霜。这小东西便也是我们汉地民众之智慧凝聚了。”

    回到家中,金秀秀书信回临安:“

    甘蔗为冰糖  需经削碾榨压榨  烝煮缩至七分熟权入漆瓮  歇三日再煎至九分熟似饧  方能入瓮结块  霜结水在  需沥定铺晒于烈日中  循环往复至极硬  无它  如治漆之道唯耐心多候。”

    ……

    秦桧日前在家中和妻王氏闲话:“我疑心赵瑷已正式搭上韦太后这条线,煽动朝中人与我做对。”

    尖酸刻薄的王氏趁机挖苦他:“老汉何故再次优柔不决耶?成功扳倒岳飞一事,还不能叫你记住‘放虎归山易重新捉虎难’?干掉他就是了。哼,要不是给我家做了女婿,就你这样的废物,哪里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秦桧显出难得的软弱:“好了好了,提来提去的,都是这几句话。”

    王氏把眼一白:“怎么你还要反了?意思是我说你不得?”

    秦桧无奈一叹:“你说,那你接着说……”

    王氏这才满意,对他掏起心窝子说话:“我说,赵瑷既有反的苗头,他府中的那个也得看好了。你莫以为我强势,你瞧那边府上年轻气盛,还不是姬妾无一个!他府上那个夫人,怕不是个最厉害的。”

    于是金秀秀的信递送回临安,叫秦桧的人卡了一道。

    当它被递送到秦府时,王氏不在身侧,秦桧拆信一看,利落地往桌上“啪”地一丢,十分得意地对着身旁侍从说:“我就说吧,女人就是短见,包括你们的夫人。把这全是些杂事闲话的信封好送回去吧,以后莫再这些女人身上浪费我的时间。”

    身边的侍从听见他对王氏的评价,脸色吓得煞白,并不敢应出别的话,只双手接过递来的信,老老实实地说了声:“是。”

    ……

    金秀秀孕身渐显后,周围长舌的人虽有两句议论,但没人当做一回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平平常常的两月转瞬即过,金秀秀到了夜不能寐的孕末期。

    门口传来三声打更声。

    “哈——”她艰难地翻了个身,腰后尾骨疼的倒抽了口气。

    她本想忍忍继续睡,可肚子不痛,却是一阵一阵地发硬,挨了一会,愈发地规律起来。

    孙妈妈正在熟睡。

    金秀秀本不想吵醒她,可着实害怕的紧。一解开自己的合裆裤,上头已有了片红迹。

    她轻轻声地唤着,带着些乞求:“孙妈妈,孙妈妈。”

    孙妈妈十分警觉,一骨碌地坐起了身:“金娘子,可是有了些反应?”

    她起身燃灯,然后走来端了端金秀秀的肚子:“位置还很靠上,娘子啊,时候还早,你再睡会。”

    说完话她趿上鞋就要出门。

    金秀秀伸着手去拉住她的衣角:“孙妈妈,别走,我怕。”

    孙妈妈笑着握握她的手:“金娘子,我去煎些备好的催产药。等天亮时温一温,便可以给你用了。你就算一时半刻睡不着,也要眯合着眼,后面需要用的力气,可多着呢!”

    待孙妈妈迈出房门时,金秀秀紧紧地抱了枕头在怀里蒙住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体的变化,渐渐的竟真又进入了梦乡。

    等到再次醒来时,她是被痛醒的。先是一丝一丝似月事来前的疼痛,而后加重成被人拿锤砸击腰背的感觉。

    她感觉到一双手覆上她的肚子仔仔细细地摩描了一番,而后架起她的腿,解开了她的合裆裤。

    金秀秀本能地推着手反抗,孙妈妈前来按住她的手:“娘子没事,她是给吴家娘子接生的老娘,你见过的忘了吗?放心,只要听我们的,生产时你们母子定会平安的。”

    金秀秀两眼一闭,既然无力招架,什么羞耻难堪,干脆全都放下,随她们去了。

    “啊——”她还是受了一惊,这稳婆将手直准备往她生门中探。

    孙妈妈又按住她哄着:“娘子,让我们瞧瞧,孩子的头降到哪儿了。”

    孙妈妈亲寻来的稳婆自是极为老道,并没有将金秀秀弄痛多少:“胎还没完全降到盆中,娘子不妨起来多走走。”

    孙妈妈将金秀秀搀扶起,她的眼泪却是止不住了:“孙妈妈,天太不公了,为何将生产之事,独独的交给女人?”

    此刻仿佛有又一轮的新重刑施加在她的腰背,使好不容易坐起的她又倒了下去尽力地蜷缩起来。

    她逐渐失去理智,开始叨咕咒骂起此刻不见踪迹的彭成。

    孙妈妈指挥着另一个稳婆将她一齐架起:“娘子趁痛的还不是很密集前起身多走走,胎位置降的好,生起来才更快呢。”

    三人在房中围着早已立好缠了软布的漆架、铺好盖了漆布和旧衣服的草垛转了一会,背着孩子的吴家娘子拿漆盘托着些吃食汤水进来了。

    孙妈妈将金秀秀扶至床边坐下,端了红糖参汤给她。

    金秀秀恰好在阵痛的停滞空档,接过参汤抿了几口。

    孙妈妈又净了手递给她一块面点。

    金秀秀撇头:“孙妈妈,我没胃口,实在吃不下。”

    孙妈妈将面点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她,耐心哄着:“胃里还是要垫些好克化的干货,过会假使难受地想吐,也不至于冒苦胆水。不痛时,要尽量地吃喝。”

    到了辰时,金秀秀的□□声开始密集起来。

    房门口突然传来金念的声音:“四姐姐,四姐姐!”

    而后传来吴家郎拉拽他的声响:“五郎君,上学堂都要晚了,放学回来再看东家和你的小外甥。”

    金念反抗:“不要不要,真当我还是稚童呢?别人同我说女子生孩子万分凶险,我就要留在这里等姐姐出来!”

    然后就是吴家郎想捂他嘴金念和他推搡的声音。

    受孕身放大负面情绪的影响,金秀秀对幼弟的内疚感顿生,强撑着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高喊:“五弟,姐姐没事。听吴大哥的话,听话先去上学。”

    而后外头又传来吴家娘子焦急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叫东家分心?还不快走!老汉,你散学后陪念哥儿去买些城中最时兴的玩意儿,再陪他在外面好好吃一顿。”

    门口的杂声很快清净,背着孩子的吴家娘子再次跨入房门:“孙妈妈,热水、人手全都安排好了,待差不多时候招呼一声就行。”

    金秀秀暗道不愧是家中带来的人,做事如此有条理,人精神上一松懈,竟一下腿软跪倒在地,地面一片水迹。

    孙妈妈感到不妙,仍是镇定地嘱咐吴家娘子:“开水烫好的工具和热水都可以送来了,将我提前配好交予你保管的兔髓①催生丹拿来。”

    她转头对着金秀秀说:“娘子不要怕,我们这么多人都在陪着你。你是头生的产妇,生的会比较辛苦,可我们尽量一齐用用力,叫孩儿早些落地。”

    大力气的孙妈妈绕至金秀秀身后,将她扶到草垛上搭上漆架:“娘子,接下来信我和这位妈妈,一切依着我们的吩咐行事。”

    血水瀑下,金秀秀几次感觉自己要在撕裂的疼痛中从孙妈妈的手里滑落。

    迷迷糊糊间,她只有一个念头,多次嘱咐道:“孙妈妈,我若不行了,要保住孩子。定叫他们父子替我向父母谢罪。我还没去过汴京呢,再叫他们回汉地中原,好好地替我看看……”

    ①宋人催产时喜用兔子的脑髓画符和制作催产药丸。看网上说兔脑垂体后叶是含有催产素。

新书推荐: 【FF7同人】指尖那片云 男主他哭着求我别死[末世] 被夺舍后清冷师兄黑化了 晚秋的赤乌 未曾到来的五月 穿到书外绑定社恐作者 万里江山有你的名字 [歌剧魅影]小心别让魔鬼听见 你比世界动听[暗恋] 因为害怕就全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