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瘫在沙发上的尹忆初也在想——现在他娘的要怎么办？
虽然她开口之前就明白，只要拒绝了顾颖，不论方式是婉转的还是直接的，这合作绝对告吹。但问题是面对这种傻逼，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忍不住把顾颖斩于马下。
尹忆初叹了口气。
可是如果要牺牲这副词，仅仅是为了恶心顾颖，她实在觉得有点不值。
但是现在拍板的是顾颖，她背后有凯源资本作为依仗，哪怕制片人也要对顾颖言听计从，一般很难有人能越过她做决定。
尹忆初一边思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虎子的脑壳。
翻开肚皮的虎子发现今天的按摩实在太敷衍，于是从地上爬起来，生气地用鼻子朝尹忆初喷了口气后转身离开，走到一半还偷偷回头观察她的反应。
尹忆初没忍住笑了一声。
回头要提醒张梓晨送虎子去上学。
好好的孩子，别给耽误了。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她索性站起身，带着虎子出门走走，顺便换换脑子。
然后，她在两栋楼之间的拐角遇到了一个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人。
此人宽肩细腰长腿，墨镜下面露出一颗美人痣。
就在尹忆初发愣的时候，虎子已经摇着尾巴跑到了他脚底下，那人轻轻笑了一声，蹲下摸了摸虎子的头。
“贺臣？”
尹忆初实在是有点惊讶了。
短短两周，算上那次演唱会，她见到贺臣真人的次数已经有三次之多，几率低得简直可以去□□。
“嗯。”
他站起身，非常自然地把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
“……你来看你外婆？”
尹忆初问出口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错觉，这个话说得像自己跟他是多年老友。
“我找你。”
“啊？”尹忆初晕了。
找她？
什么意思？
贺臣犹豫片刻，“下午我在凯源的会议室隔间里。”
……草！
尹忆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么她有点什么破事都能让贺臣给遇见啊？
今天下午的事简直堪称她人生除了穿灯笼红裙子的第二大污点，最可怕的每一次都让贺臣撞见了。
真的麻了。
你们明星是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在她脑内抓狂的时候，贺臣继续语气平静地说道：
“顾颖背靠凯源的副总，曹宇也是现阶段凯源力捧的艺人。”
“这个项目顾颖才是老大，宋柯虽然是制片但也必须受制于顾颖，而且为了向顾颖示好他必须放弃你。”
“你跟顾颖吵那一架其实是不明智的决定。”
尹忆初蹙起眉头，有点不爽地盯着他。
她不理解啊兄弟们。
难道这人乔装打扮成这样，大老远跑来她遛狗的必经之路蹲她，就是为了现在当个行业明白人教训她一顿吗？
“但我认为你是对的。”
尹忆初愣了一下，她盯着贺臣，张了下唇，没说出话。
贺臣此刻也在看尹忆初。
目光交汇时，他看到面前女孩琉璃一样的眼睛，里面承着浅浅的疑问，像是有细碎的光芒在闪动。
我认为你是对的。
这个我不是华晟的签约艺人，也不是当红顶流歌手，更不是资本的选择。
我仅仅指的是贺臣，一个尽管已经不够纯粹，但依然会迷茫会后悔、并非机械制造、有思想有尊严的，活生生的人。
“虽然我没办法直接干预这件事，但是如果你有需要，我会尽全力帮你。”
所以请你珍惜自己的天赋，爱惜自己的努力。
千万千万，不要就这么放弃。
尹忆初愣在原地。
贺臣的行为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他们素昧平生，贺臣对她也完全无利可图，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特意跑来，跟她承诺会“尽全力”地帮她？
贺臣看着尹忆初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似乎很不可思议为何什么他会帮她。
这让他觉得挺高兴，因为此时他也拥有了一个尹忆初难以想通的秘密。
“凯源和华晟最近关系比较微妙，我不能直接插手这个项目，但凯源虽然强势，目前还不足以完成几个亿的大项目，所以最佳辩手应该是个平台公司合作的分账剧，观众播放量才是关键。”
“这意味着其实凯源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决策权，现在顾颖看起来一手遮天只是因为平台看在曹宇的热度上没有介入。”
“平台有几个人我是熟悉的，我可以去找……”
“不不不不，你等会儿？”
陷入沉思状态的尹忆初突然出声，她激动地抬起头，一把攥住了贺臣的胳膊，看起来根本没关心他最后说了什么：
“你刚刚说，分账剧的关键是观众播放量？”
贺臣看了一眼尹忆初放在他胳膊上细白的手指，顿了顿，保持着这个姿势，“对，分账剧跟一般的定制剧不同，它本质是一种赌博，决定成败的关键其实是观众喜爱度。”
那就是说，曹宇在剧组的优待本质依附于粉丝的喜欢，而不是凯源的支持。
因为他本身就代表了部分观众偏好，所以资本趋于逐利性会对他很热情。
“也就是说”，尹忆初语速很慢，说话的同时还在思考，但语气有点兴奋，“如果有大批观众对某个领域有特殊偏好，那么即使是顾颖，也要服从？”
贺臣有些不解，但还是颔首，“是，在这个方面，逻辑是一贯的。”
尹忆初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似乎陷入了怔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从贺臣的手臂上滑落，整个人都像在一瞬间呆了。
“……怎么了？”贺臣忍不住出声问。
“你说”，尹忆初沉默了三秒，然后深吸口气猛地抬头，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干涩，“你说，要是我能让他们非我不可呢？”
“什么？”
“最佳辩手的读者群体很大……虽然它写得早，目前讨论度也没那么高了，但是我填词的时候有专门留意微博和豆瓣，其实很多读者对它影视化情况很关心。只不过大部分读者已经工作了，没有时间像曹宇的低龄粉丝一样住在网上。”
“我不会专业分析，但我的直观感受是，《最佳辩手》的读者数量多，而且黏性很大。”
尹忆初的心脏砰砰跳，越说头脑越清晰，“假设，我能让他们都参与主题曲的创作，并且最后也由他们选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那么平台出于利益衡量，是不是会放弃让曹宇‘原创’，转而选择它呢？”
贺臣只是盯着尹忆初，用的是仿佛要把她盯出个洞的那种盯法。
而且半晌都没开口。
尹忆初本来还沉浸在豁然开朗的激动中，回过神来被贺臣这个直勾勾的视线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开口，“……你有话直说。”
不要像盯靶子一样盯我。
贺臣仍旧盯着她，几秒后突然眼神移开，然后出声笑起来。
他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一双漂亮的眼睛也弯弯的，尹忆初都能想象出他口罩下面咧开的嘴角和白牙。
而且不是那种“看啊有个傻逼在说话”的嘲笑，是那种明显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笑声，清澈磁性，有种金声玉振的感觉，让尹忆初想起《霸王别姬》里面张国荣醉眼撞金杯的镜头。
尹忆初被他笑得有点发懵。
不是，大哥你笑什么啊？
我在给你讲笑话？
夕阳西下，懵逼的尹忆初站在贺臣面前，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巨大的疑问和困惑。
片刻后，贺臣的笑声渐渐收敛了，但是眼睛里还是盛满了笑意，被金灿灿的光像点漆一样映出了粼粼的微波。
“尹忆初。”
“……啊。”
叫我干嘛。
“你很棒。”贺臣轻轻地说。
你很棒。
在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对待后，依然能冷静地思考解决办法。
哪怕捷径就摆在面前也没有选择屈就。
最重要的是，就算知道没有十分的把握，就算明白赌输了会一无所有，你依然坚定地选择用才华来反戈一击。
什么就你很棒。
“我很烂！”
尹忆初有点搞不清楚贺臣这话什么意思，暴躁炸毛，“我知道这事儿有点异想天开，但感觉就是得试一下！”
她皱着眉抓了抓头发，“那万一他妈的我就牛了呢！”
说完她就看见贺臣又笑了。
他浑身放松地靠在墙角，有点俏皮地歪了歪头，看她的眼神很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嗯，没事。”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