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皇后乏了一天,想必累了,朕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些吃食,你先垫垫肚子。”宋廷禛晃晃悠悠地起身,变戏法似的从盒里拿出五六碟菜品,个个风味俱佳,秀色可餐,“尝尝,不比外头的差。”

    翎儿略显迟疑,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着眼前的男子,见他剑眉星目,鼻挺唇薄,眼角还点着一颗泪痣,即便醉酒两颊绯红,却仍辨其五官优越。

    按照当下时兴的审美,可堪称东荣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谢陛下,臣妾不饿..”

    说罢,一声闷响从腹中不合时宜的传来,毫无意外的传进宋廷禛的耳朵里,他先是一愣,随之和善的笑起来道:“无妨,朕闲散惯了,不必在此拘着,朕不会去宰相那参你一本的。”

    “谢陛下..”

    荀翎儿再想拒绝但双腿已不听了使唤,恍惚间她已摘了头饰坐在了桌前刚想扯只鸡腿来吃,又觉失仪,暗骂自己没出息,轻轻拿了碗筷,细细咀嚼起来。

    看她把腮帮子吃得满满当当的,宋廷禛顿时暗自发笑,感情适才都是装的。

    “臣妾同陛下两次进餐,想不到都是吃的鸡腿。”

    “两次?”

    翎儿内心稍有失落,笑道:“陛下儿时曾与臣妾在府里见过一面,那日陛下还救过臣妾一次。”

    宋廷禛闻言酒醒了大半,他记得儿时在相府是与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可记忆里的那人粗衣麻布的,他只当是府里的一个心善的小丫鬟,怎么突然就成了荀柏的女儿呢?

    “是你?你就是那个哄着朕别哭,还跑去后厨给朕拿烧鸡吃的小..小姑娘?”差点就说成了小丫鬟。

    翎儿点头,回想起那日宋廷禛走后,荀柏仍然罚她去跪了十日的祠堂,只凭几口水吊着性命才硬捱过来,心里一酸,不再多言。

    “唔..那朕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朕那日可是要独自伤心难过好久。”宋廷禛说着,替翎儿添了碗汤,“朕已下旨,让太监将椒房殿打扫出来供你居住,可好?”

    椒房殿?听教导嬷嬷说那可是历年来当朝正宫且得宠的娘娘居住的地方。

    常年被冷落怠慢的荀翎儿习惯了平庸,突如其来的荣耀令她芒刺在背,生怕露了怯,说道:“任凭陛下做主,臣妾觉得都好..”

    对于她的回答,宋廷禛甚觉意外,这人畜无害的样子与那叱咤风云的荀柏简直天壤之别。

    狼窝里唯一一只兔子送到了他身边来?

    她是兔子吗?

    “进了宫,就像在家里一样。朕的父皇母妃仙逝的早,宫里有几个太妃太嫔的,平日里都不大见人。你闲来无事,自娱自乐便好。”

    翎儿点头,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时辰不早了,皇后,随朕安置吧。”

    翎儿羞答答的应和着,刚执茶盏漱了口,转眼就看见宋廷禛已褪去外衫,只着了件白色亵衣卧在榻上,身边还给她留了位置。

    屋内的红烛芯儿被剪断了,黑暗之中荀翎儿慌乱的脱去了外衣,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正极力的克制着。

    颤颤巍巍地摸到塌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一角,刚想进去却被一股强大的臂力圈进了怀里,扑面而来的是男人身上一股好闻的沉香味。

    “陛..陛下..”

    “莫怕,既已成婚,自该行周公之礼。”

    荀翎儿明白这个道理,遂未反抗,纵着他在身上游走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过来就没想着能守身如玉。

    只是她不知道,自清晨一别,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钻进了太和宫,明亮的光线漫过床纱洒在荀翎儿的脸上,她蹙着眉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四周强烈的红艳感冲击着她的视觉,罗锦鸳鸯衾褥、金丝软玉鸳鸯枕,连这幔纱都被替换成了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样式。

    直到枕边人匀称的呼吸吹在了她的颈肩,方才回过神来,她已然不在芙清园的那张小床上了。

    挪了挪沉重的身子,浑身酸痛无比,是昨日那凤冠足有五十余两重,压得她颈肩酸痛,那这腰和腿是怎么回事?唔..是昨晚..

    荀翎儿羞得锤锤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

    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叩门声,是春纤。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见荀翎儿已裹了亵衣坐在塌边,连忙压低了声道:

    “长公子和二公子进了宫,适才差人来说要在椒房殿等着娘娘过去叙话。”

    荀冲荀怀?荀翎儿疑惑,她和这二位往日可没什么情分,要说有,也是自小荀冲总是板着脸训斥她粗鄙,荀怀则在旁煽风点火的取笑她。

    这种情分,她可万万不敢苟同。

    “给我篦头更衣吧。”

    一席梳妆后,荀翎儿领了春纤秋纹二人出门,却见内务府总管早已命人备了凤辇在门外等候。

    荀翎儿被一行人拥簇着,摇摇坠坠朝着椒房殿驶去。

    殊不知,宋廷禛在春纤叩门时就已经醒了,他佯装熟睡将主仆二人的字字句句都听了去。

    他光脚下床,看着桌上还摆着昨夜用过的残羹剩饭,陷入了沉思.....

    “皇后娘娘驾到——”翎儿心焦了一路,不成想这椒房殿竟没走多久就到了,她顾不得雅观,疾步朝大殿里走去。

    “五妹妹可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呐,要我和大哥在这苦等良久,你倒是乘着车辇悠闲气派的很。”

    说这话的自然是她的二哥荀怀,飞扬跋扈,是个十足十的混不吝。

    “翎儿见过大哥二哥。”她身着皇后华服,仍然若从前那般以幺妹身份向兄长们行着福礼,“不知大哥二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荀冲放下了茶杯,开口道:“固然不是来讨茶喝的,翎儿,你可知父亲为何不辞劳苦为你操办婚仪?”

    翎儿不语,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荀怀点点她的脑袋说道:“我嫡亲妹妹嘉宁都没这份殊荣,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翎儿歪头躲开他的手,不悦道:“为了..父亲的大业?”

    “不错。”荀冲起身下阶,说道,“即便相府曾薄待了几分你们母女,但你我终归结底还是血亲,如今你能日夜伴着那个小皇帝,你当然有机会再往前推荀家一把。”

    未经苦难的人总是对他人相劝的那么轻易,轻易的好似那些薄待全然不存在一般。

    翎儿面露踌躇,她本是不愿的。可荀怀这时又摇摇晃晃的走来,逐渐逼近她,威胁道:

    “五妹妹可要想好,就算你已攀龙附凤,但你这份荣耀终究是父亲给的。况且姨娘还在府中,要在我母亲的手底下继续讨生活,若有人忤逆不孝,惹着了他老人家不悦....”

    荀怀刻意迟疑,见翎儿小脸儿煞白,讥讽笑道:

    “可是要死人的。”

    荀翎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她本以为这场婚姻只是关于政治的交易,如此看来,这更是荀家舍饵套猎的手段。

    她,就是那颗饵。

    他们早就做好了十足十的把握,根本没得她选择的机会。

    “父亲真的这么想?”

    “不然你以为凭了什么让你进宫当皇后,让你住这高屋大殿,凭你母亲是个浣衣的奴婢吗?”荀怀随口将葡萄皮吐在地上,不屑地剜了眼翎儿。

    “你不许再这么说我小娘!”翎儿忍无可忍。

    荀怀毫不逊色,咄咄逼人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她之前不就是个浣衣洒扫的吗?你这刚做了一天的皇后,就浑忘了?”

    “你..”

    荀冲被吵着心烦意乱,黑着脸左右张臂拦下了二人,喝声道:“够啦!老二你给我少说两句!”

    又朝翎儿命令道:“奉父亲之命,令你将小皇帝平日所言所行如实记录下来,往后每隔十日我便派人来取。误了事,你担待不起。”

    说罢,扯起荀怀衣袖,二人扬长而去。

    “娘娘,您没事吧?”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秋纹看见荀翎儿跌坐在地上,连忙进来将她搀扶起来。

    荀翎儿面色苍白如纸,眼神死死盯着那二人的身影良久,最终还是道了声无妨。

    精致恢宏的太和寝殿内,几名宫人在院中洒扫着,期间不时传来几声欢笑。

    殿门虚掩着,中央赫然置着一顶博山炉,炉内正燃着宋廷禛素日甚爱的龙涎香。

    高平推门上前,环视周围,最终在屏风后找到了宋廷禛,见他拿着一副西洋透镜,趴在案前极为投入地观赏着那副庐山雪野图。

    “陛下,宣平侯差快马来报,说他不日便抵达南安城,依礼..要先去趟瑶华巷,再拜宫恭贺陛下新婚之喜。”

    “舅舅?朕倒是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宋廷禛有些欣喜。

    “是啊,宣平侯这一走,走了九年呐。”

    “传朕旨意,让御膳房好生预备着,到时候要好好的款待款待宰相和舅舅。”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通报,皇后回宫了。宋廷禛闻言,脸色一僵,目光也冷却了下来。

    高平不知发生了何事,稍退两步规矩地行了礼,便候在一旁。

    翎儿只身走来,同宋廷禛目光交汇的这一瞬,心中百转千回却又无可言说,最终只轻轻的道了句:“参见陛下。”

    “皇后早起怎不叫朕,害朕在这殿中苦等。”

    “唔..臣妾习惯了早起怕打扰陛下清梦,便出门走了走。不成想迷了路,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高平道:“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平日里都是住在荣安殿的,这太和宫是依制举行帝后大典的宫殿。”

    “荣安殿与椒房殿离着不远,皇后无事便多来看看朕。”

    见宋廷禛一脸诚恳,翎儿心里更不是滋味,只得抿了抿嘴轻声应下,又瞧案上这画笔墨横姿,笔下生春,忙转移了话题,“陛下喜欢研究丹青?”

    “是啊,这丹青墨宝,玉石古玩的朕都喜爱的很,得空啊,朕再教教你打叶子牌。”

    “陛下牌技精湛,总是将奴才们的月钱都赢了去。”高平附和道。

    “是你们不思钻研,竟出些傻瓜牌来唬朕。”

    荀翎儿听罢莞尔一笑,算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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