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沈墒说罢,抬头看着时凌严,眼神之坚定,腰板之气壮。只是,她无意瞥见时凌严脖上的牙印时,垂身左右的双手紧握。

    闻言攀扯到自己了,苏吟起身于沈墒旁跪下,

    时凌严沉声道:“苏吟,沈墒此言你有何辩解?”

    苏吟这才直起身子,柔声回道:“三日前,品橘撞伤了腰。府里只有我知道,胡济堂卯时会放出少许药贴,治腰伤有奇效。寅时过半,我便出府,去胡济堂排队,恰好到我时还剩最后一包。我刚买下,沈姑娘带人过来,抢走了药贴,对我扔了银子要走。我自是不应,若是旁的药便罢了,品橘伤的重,不用此药怕是百天下不来床。沈姑娘欲走,我将药又夺了回来,沈家小厮见状上前想撞倒我。是大人,您的护卫及时出现,制止了沈家小厮。我才能安然无恙回来,品橘的伤才这么快痊愈。”

    “你胡说!”沈墒扭头凶狠地盯着苏吟,只是往下瞥了眼,苏吟脖上的红印淤成紫红色,乍眼得很。想到本属于她的颠.鸾.倒.凤,拥美男入怀的变成苏吟。她恼羞成怒,冲口而出:“伎伶生的女子,有的是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

    时凌严面色全沉,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他一拳重捶案桌,桌上的碗碟撒落一地,叮叮当当骇人极了。

    沈墒脖子一缩,悔也来不及了,话从口出,不可覆收。沈兴扬和沈夫人心下猛跳,夫妇第一次意识到,太过宠溺这个女儿了,什么话都敢说,要不要命了!

    苏富生听见此动静,酸痛的双手也慢慢放下,捏紧酒杯,不管撒了一地的道歉酒液。

    时凌严沉声道:“本官原是好意,替苏沈两家解开心结。冰释前嫌难了点,但啻望两家以和为贵共建扬州商风。有误会嫌隙的商贾们以沈苏两家为表率,不必为争口气,闹得商市不宁,乌烟瘴气,殃及百姓。你说是吗?沈会长。”

    沈兴扬立刻从席间而出,躬身抱拳道:“大人说的是,大人恢廓大度,小的钦佩。”

    时凌严微挑嘴角,嘲讽道:“可沈家小姐,似乎不这样想。若不解开沈小姐的疑问,本官的良苦用心也怕是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

    虽不懂时凌严是何意,可她看她爹的惶恐神情,此话定是重罪。她撇清道:“不是,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沈小姐既说药贴是你先买的,那这药钱是多少啊?”

    沈墒哪知道药钱多少。可人在最紧张时刻,是最聪明的。她急中生智,坚定地说道:“民女买此药是为阿爹的痹病,花多少钱都是应当的,当时民女着急回去给爹敷药,给了锭银子便走了,哪成想苏姑娘突然出现抢走民女的药贴!”

    “哦?那药包里有几贴?一贴敷多少时辰?何时更换新贴?不问价钱理解,可如何用药沈小姐总得问清吧。不然用错,病反而加重了如何是好?”时凌严语气缓慢,声音低沉。

    可此时沈墒觉得时凌严的声音似白绫,一圈圈将她勒紧,勒至吸不上气。在无人证物证的情势下,时凌严几个问题便戳穿了她的谎言。她神色慌张,眼睛乱瞟,汗流浃背,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时凌严起身扶起苏吟,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泰山压顶般看着屈身低首的沈兴扬,问道:“还继续判吗?沈会长”

    苏吟如今是时凌严的宠妾,他若真计较起来,沈墒难逃重罚。他才出来,女儿又出事,名声大损,会长之位还能固若金汤吗?

    “不用不用,全是小女不对,小女胡闹,辜负了大人一片苦心,扰了精心准备的家宴。小的甘愿自罚。”沈兴扬任由沈墒倒在那,示意沈夫人和沈赉举杯离席,向时凌严跪拜。

    而后沈兴扬举杯主动靠近苏富生,二人碰杯对饮,表示两家仇怨到此消解。沈墒被时府丫环抬下去休息。不管是否真心实意,至少,沈苏两家在时凌严面前谈笑风生。眼前之景颇为滑稽,令楚絮柔感慨甚多。

    “你是不是常在时凌严那吃亏?”楚絮柔贴近陆显翊的耳边道。

    “放心,他从不坑兄弟。”陆显翊认真回道。

    少了沈墒,大家当无事发生,高谈阔论,宴席兴致正浓。时凌严被灌了几杯,女眷们也讨寿星的酒喝。放平常人家身上,何需正妻去敬一个妾的酒。可从时凌严脖子上的牙印、替苏吟出头、为苏家摆宴的种种蹟相,足以显现此女在高官时凌严心中的分量。

    楚絮柔见苏夫人、沈夫人装作熟稔的样子,朝苏吟挤挤眼,苏吟一脸“习以为常”回过去。

    时凌严趁势正式引荐长安商贾陆显翊给沈苏二人,陆显翊一段长安贯口逗得二人捧腹大笑,互学着长安、扬州两地的荤话。

    “陆贤弟瞧着眼熟啊。”沈兴扬笑道,让时凌严亲自引荐的人,又同为长安人。这一身好气度,不像商贾,更像世家子弟,别是朝廷派来的察子(间谍)。

    “沈会长好记性,陆某有幸来过时大人的和宴,仰慕沈会长大名已久,当时舔着脸敬了沈会长一杯,没想到沈会长还记得在下,陆某三生有幸啊,再敬沈会长一杯!”陆显翊一口一个沈会长,倾慕之情溢于言表,连宴席东主时大人都不受此瞻仰。

    沈兴扬虽未放下心防,不阻内心熨帖。酒过三巡,难掩真情,沈兴扬骄矜道:“哎,陆贤弟谬赞了。沈某也只是幸遇吉时,运势亨通罢了,无甚可敬的。不过,我看陆贤弟颇有眼缘,有何所求,在扬州找我沈兴扬便对了!”

    陆显翊三分酒意能演出八分,他舌头打结,大声喊道:“哎!沈会长!贤弟我可记住您这话了!来来来,再喝一杯!不瞒您说,陆某少年时便听说了沈会长的经商之才。贤弟不怕得罪人,我今儿个就说!长安商贾没有一位能胜过您的...”

    时凌严听得眼皮狂跳,不忍再听。他挡住欲上前凑热闹的苏富生,轻声道:“翁丈,出去走走罢。”

    苏富生的酒意瞬时清醒,不置一词,悄悄跟上时凌严。

    迨二人没入黑夜,身影藏于枝繁叶茂中,时凌严才开口问道:“翁丈家里可有难处?”

    苏富生忆起苏夫人那晚说的,要她弄笔银子给苏家,可他还未来得及说,时凌严怎知?

    苏富生面露尴尬,虽说眼前之人是女婿,可他和女儿的关系...时凌严的身份...被他问到这句话有些难为情。

    时凌严心领神会,轻声道:“苏吟之前同我说过,担心你出来后苏家无以为计。一是苏家铺子都给了沈兴扬,二又得罪于他,苏家再无生路。方才情形你看到了,沈兴扬暂不会动你。再者,孟大人以都督府之名买下城北田地,包于你,按时缴纳粮税即可。陆显翊我查过了,确为长安商贾,在长安做生意得罪了贵人,贵人放言将他赶出长安,他提前收到风声,带了笔丰厚钱财出逃。他想在扬州赚钱,不得寻人问路。”

    苏富生百感交集,万万没想到,时凌严如此帮衬他。虽不是直接给笔银钱,可这比给银子长远多了。他若想出人头地,时凌严给的更为妥当。就算有了银子,继续做生意的话,即便沈兴扬不使绊子,可依附他的那些商户怎会放过他,能动手脚的地方可太多了。他无力还击,只能等死。时凌严这盘棋,不仅避开险要,简直是神君护体啊。

    他“砰”地跪下,叩谢时凌严的慷慨解囊,一个满脸老褶的老夫泣不成声,涕泗横流。

    时凌严眼皮又狂跳不止,忍不住嗤道:“翁丈不必如此。”声音里充满不悦。苏富生害怕他不高兴后悔,猛地起身,方才又饮了酒,心血不畅,身子晃晃荡荡,他急忙在黑夜中摸索着树干,手刚碰到,顾不上尊卑礼仪,便全身摊靠在树上。狼狈不已。

    时凌严眼眸微咪,即使在黑暗处,他眼睛迸射得凌厉丝毫未减,他盯着苏富生,警告道:“这些事不必他人知晓,包括枕边人。有何问题,让苏吟传。今后,苏吟是时家人,知否?”

    “知,知道了。时大人。小的一定不说,夫人、孩子都不说!”苏富生的心被天上馅饼砸中似的飘忽,时凌严再多说什么,想必他也听不进去了。便转身离开,留他独自喜乐。

    反正,他的命迟早要还。

    宴席结束,时凌严与苏吟一同在时府门口送所有客人离开后。时凌严呼气之声粗了几分,脸色还是那般臭,但苏吟知道他的忍耐到了极点。

    可利用苏富生是他的主意啊,体会到了自讨苦吃吧时凌严!内心阴霾几日的苏吟,现下放了晴。她转身看向阎王脸,掐着嗓子柔声道:“大人对阿爹这般好,妾感怀于心,无以为报。今后,妾替大人多拜拜佛,愿佛祖保佑大人心想事成,早日荣归。”说罢对时凌严福身离开。

    苏吟走出没两步,被时凌严一把拉住,苏吟再次撞上时凌严的壮硕胸.膛,还未喊疼,被时凌严掐住下颌,拉她靠近自己,鼻尖相对,气息交织,时凌严的酒味浓烈,苏吟闻着不适,挣扎着掰开掐住她下颌的手,不过是以卵击石的力气。

    “时大人,戏演完了,还不放开民女,你这般行径,与沈赉等恶霸有何不同!”

    苏吟方才那番话说的温柔体贴,可他如何听不出她的讽刺,时凌严本就心情不快,想到这个狡猾的兔子非但不领情,又反咬他一口,火冒三丈,不可控地掐住她。时凌严冷讽道:“在你心里,我与沈赉同为一类?”

    “时凌严!你先放开我!你放开我,时凌严!我疼。”最后一句苏吟放弃挣扎,泪珠直掉,她闭上眼,时凌严这张脸她不愿多瞧一眼。上次被沈墒掐住,她面上镇定,实则内心凄凉,随时被人掐住命运的无力感,她悲!她痛!她恨!

    再次被掐住,她心中被人攥住命运的凄凉之感再次袭来。为何随便一人都能处置她的人生?苏富生、沈墒、时凌严、苏夫人、沈兴扬...任谁都能摆布她,凭什么?

    所以她要逃,她要逃去无人想控制她的地方,哪怕荒无人烟,孤苦至死,她也只想做一个自由的孤魂。

    苏吟神情悲恸,她放弃了挣扎,渐软的身子,让时凌严霎时心慌,她好似没了生念。他横抱起酥.软轻盈的身子往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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