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御猫1

    “公子好大的口气。”观婳轻笑道,“需知这人心,可不是靠抢就能得手的。”

    他站在围墙上的时候并未刻意隐匿声息,亦无杀气,是以观婳并未将对方当做敌人,反倒放他进来。

    楚留香疏阔,陆小凤洒脱,花满楼是不折不扣的君子,这突然从院墙上跳下来的青年则有一种与旁人都不同的年少焕然,虽然稍嫌放浪形骸了点,却不让人感到讨厌。

    “眼中有讶异,却无惊疑,”青年一挑眉,神情高傲但不傲慢,“你认识我?”

    “‘陷空岛五鼠’之一白五爷的名头江湖皆知,我就是知道,也不奇怪吧。”

    白玉堂的目光终于落到观婳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心里只觉好怪,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对方的相貌与“美艳”沾不上边,但也不能说丑,清秀罢了。唯有一双清澄的眼,像夜晚覆盖着一切的天幕,那么平静深邃,使她略显寡淡的面孔也蒙上了一层神秘诡谲的色彩。

    他有点遗憾这样一双眼未能长在更秀丽的美人面上,又隐隐觉得这样正好——若五官太过艳丽,反而会削减这双黑眸的魅力。

    “我也知道你。我寻了楚兄足足三次,这次总算没有空抬。”

    阳光下,只见白玉堂的眼里熠熠生辉。楚留香笑道:“烦劳你跑了三次,究竟是有什么事?竟不肯在信里细说。”

    白玉堂的神情露出一点嫌恶,一点不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和那金钱帮有关。”

    观婳听他话中似有隐情,不由叹了口气:“我们要站在这里说话不成?来者是客,我这听风别墅虽然不甚豪华,一杯清茶还是有的,白五爷进屋说话罢。”

    这普普通通的客气话竟让青年微愣,面上也浮现一丝羞赧:“这庄子原来不是楚兄的?”

    楚留香不由掩面:“五弟啊五弟,你这性子,叫人说什么是好!”

    三人进了正屋,白玉堂一连喝了三杯碧螺春才压下脸上的红晕,对观婳拱手道:“玉堂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大名鼎鼎“的锦毛鼠”敢戏御猫,闹京城,还学楚留香的做派闯入王府偷盗过秘宝,何时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刻。

    “不过小事,谈不上冒犯。”观婳喝了一口茶,温和道,“白五爷既然不知听风别墅是我的产业,又怎么知晓楚大哥在这里呢?”

    说到这个,连白玉堂也难免觉得无语:楚留香近几个月来实在行踪不定,他去薛家庄扑了个空,赶往五羊城和海西县又总是落后一步,终于在扬州府看到出门采买的苏蓉蓉,问到楚留香的落脚地,就马不停蹄地跑来郊外了。

    “原来是我的错。”楚留香笑慨一声。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能料到仅仅两月有余,世界观就遭到摧枯拉朽的破坏,直到现在都拼不起来。

    观婳一边与白玉堂寒暄,一边回想有关《七侠五义》的剧情。

    《七五》的创作背景是北宋,古大家的作品则参考大明,两个朝代捏起来,原本的剧情则全部乱套。

    当今天子治下的大兴朝,虽然内有江湖与朝廷的分歧,外有鞑靼蛮夷虎视眈眈,但拜皇帝本身的能为所赐,慢慢出现中兴之相,奸宦恶宰和襄阳王都没有了,唯一一个急着造/反的南王府也被二五仔叶城主跳反举报,全家魂断黄泉享受极刑套餐去了。

    现下包拯在开封府勤勤恳恳查情断案,展昭则身兼六扇门锦衣卫、四品带刀护卫和普通衙役数职,而没有太监总管郭安和奸太师庞吉的白玉堂,行侠仗义之名稍减,亦正亦邪、无法无天的性格倒是流传颇广。

    只是他年少与楚留香结识,佩服对方劫富济贫扶危济困的品行,有这么一个成熟稳重念头通达的前辈压着,倒也没闹出过不可挽回之事。

    “五弟亲至扬州,是那金钱帮部属做出了什么恶事?”楚留香问道。

    “呵,两年前谁听过什么‘金钱帮’的名头?那使龙凤环的上官金虹沉寂数年,忽然东山复起,其中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我是不会信的。”白玉堂扬眉冷笑,“诸葛刚、向松,唐独,都是早年前横行无忌的恶霸,一朝归顺金钱帮,不但对江湖中人出手,连平民百姓也不放过。”

    传闻金钱帮出行杀人,会放一枚“夺命铜板”在对方的头上,铜钱落地时,受害者的项上人头也会跟着落地。

    若金钱帮只在北方搅风搅雨,常年在陷空岛与江南一带活动的白玉堂也不会那么快受到影响,但上官金虹动作一日比一日大,半个月前,他的头号手下荆无命一人一剑,从长江上头走到长江下头,将扎根江畔的水寨十八连环坞挑了个干干净净。

    “金钱帮在清除反对它的势力,收拢他们的残党,树立威名,扩充自己,所图甚大。”沉默地听了半晌,观婳总结道。

    “正是如此。”白玉堂点点头,“所以六扇门锦衣卫与那只御猫近日都忙的很。水寨里又不止水匪,还有不少将就过活的渔民百姓,看金钱帮的势头,是要拿水寨做杀鸡儆猴的鸡,要全数屠戮干净。”

    “我那卢方卢大哥的陷空岛虽然在芦花荡深处,水路崎岖,山势险恶,易守难攻,可看那水寨下场,难免有唇亡齿寒之感,又担心水寨里的无辜渔民,所以派我出来探查一番。”

    楚留香沉吟片刻,问道:“卢大哥向来急公好义,既然对此事在意,在下自当尽力排忧解难,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白玉堂神色微微凝重,往藕色内衫里摸了一下,视线转到旁听的观婳身上,不怎么客气地问道:“我能相信你么?”

    观婳道:“可以。”

    青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下一秒,他从怀里取出来的东西,让楚留香都变了脸色。

    那是一块玉牌,白中泛着幽青,论品相,几乎只有宫中秘宝才勉强够格与其并肩。

    玉牌正面刻着七十二天魔和三十六地煞,反面还刻着些密密麻麻的梵文小字,粗略一数,有上千之数。

    楚留香苦笑:“这西方魔教的罗刹牌,怎会在五弟你的手上?”

    他不信命,却莫名觉得自己今年有些流年不利:先是与前天下第一剑客生死对决,又碰到与海岛融为一体的怪物,此时见到罗刹牌,心中居然激不起一点波澜了。

    白玉堂道:“楚兄也觉得这是罗刹牌?看来那上官金虹当真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留香惊道:“你从金钱帮里偷了罗刹牌?”

    “上官金虹将这东西放在他卧室里的密室中,密室有两把钥匙,每把都一分为二,一份在上官金虹自己身上,另一份在荆无命手里,最后还不是被我偷了出来!”青年大笑,白玉似的脸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不屑,“怕不是西方魔教内部出了什么事,连魔教秘宝也流落在外,留在上官金虹手里,不知要闹出多少风云!”

    “五弟的胆子可是够大!”楚留香一面佩服,一面心生担忧,“那上官金虹为人残忍偏执,若他知晓是五弟盗走罗刹牌……”

    “非得倾全帮之力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才行。”观婳补充了楚留香未尽的话语,肃然道,“比起考虑金钱帮,我更好奇罗刹牌是怎么流落出来的。”

    白玉堂摆弄着手里的千年古玉,不在意道:“据说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失踪,岁寒三友都被惊动了,他最好是练功走火入魔死了干净!”

    观婳不觉得事情如白玉堂想得那么简单。武功水平高于原随云的华真真被掳走之事,一直在她心中留了一个疑影,只是衍生小世界里的反派太多,一时间联系不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

    “楚大哥,能在武力上压制华真真的人,玉罗刹恐怕要算一个罢?”观婳问。

    “你是说玉罗刹才是上华山掳人的宗师高手?”回忆起蝙蝠岛事件残留的疑点,楚留香皱起了眉,“他帮原随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话就要问玉罗刹本人了,”观婳慢慢眨了眨眼,“玉罗刹绝没有死,他让罗刹牌现世,又落到上官金虹手里,绝不是一个巧合。”

    白玉堂上下抛掷罗刹牌的动作顿住,思及江湖上关于玉罗刹的传闻:“近年来武林公认中最可怕,最神秘的人,就是那玉罗刹罢?”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回答:“这事很该归六扇门锦衣卫管。很好!我倒要看看那御猫能不能抗住这么多事!”

    楚留香对旷世日久的猫鼠斗争无可奈何:“五弟莫要太过为难展捕头,其实我们这里还有一桩事,需上开封府托他帮忙。”

    “楚兄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大盗?”白玉堂奇道,“要自投罗网不成?”

    “所以这是我的事。”观婳开口,“太原百年武林世家无争山庄少庄主,其实是恶贯满盈的暴徒,要将他的所作所为公布天下,需要一个公认的侠义之人出面。”

    “无争山庄?真让人出乎意料。”白玉堂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听过原老庄主的大名,“既然你我都要找那御猫,不如同道而行?”

    观婳怎会看不出来白玉堂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轻轻摇头:“你怕是已在金钱帮的追杀榜上了,还是莫要牵连我这种弱小无助的普通良民。”

    “你?弱小无助?”白玉堂愕然扭头,对楚留香迟疑道,“楚兄,你这红颜知己说起谎来倒是眼都不眨!她手里那柄乌刀若没见过血,我就把我的佩刀吞下去!”

    “你说她是谁的红颜知己?”

    踏进门来的宫九像是一柄出鞘利剑,说到“红颜知己”四个字时,俊美得模糊了性别的脸已阴沉得要结出冰来,凤眼里已露出刀锋般的寒芒。

    白玉堂当然不会被迎面而来的杀气所吓到,他是个旁人威逼他、他就更要威逼回去的性子,虽然还坐在原位,神情气势都调整到马上就能拔刀杀人的状态。

    “她是谁的红颜知己,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一定不是你的。”

    楚留香一时后脑勺剧痛,按住头,低声叹道:“我觉得我就不该在这里。”

    “楚大哥不如躲进桌底。”观婳瞥了一眼杀意冲天的宫九,还有心情闲道,“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才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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