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鼠御猫3

    “我要如何让你也动心?”

    “什么?”观婳微愣。

    宫九又重复了一遍。

    “既然金银珠宝和权势盛名不能让你在意,我又该用什么打动你?”

    观婳的眉轻轻挑动了一下,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九公子不是已经说过答案了吗?”

    宫九侧过脸来,凝神看她。

    “让你……觉得有趣?”

    他的语气罕见的轻柔,眼里的感情并不多么炽烈,反而格外深凝,像一潭要将人深深陷死的泥沼。

    观婳徐徐地道:“这件事,从我最开始遇到九公子时,你不就已做得很好?”

    宫九缓缓地伸出一只手。

    观婳本以为他想抚一抚她的脸,但修长如玉竹的指只轻轻掠了一下鬓发,冷白的指尖隔着空气,擦过她微微下垂的眼角。

    这是一个充满谨慎与克制的动作,与他素日扭曲又疯狂的作风完全不符。

    他的眼里似有一种如坐针毡般的痛苦,黑暗处漫溢着深深的厌恶,不是对她,而是向自身噬咬的厌恶。

    “我在竹林等你。”

    话声方落,宫九已步出半开的房门,透过绢纸糊的窗扇,只能看见他似有逃离意味的背影。

    观婳靠在窗棂旁,比起上一秒的兴味与平静,她的眼里现在更多的是漠然与意味不明的深沉。

    必须得承认,观婳不喜欢被别人看透内心。

    她从小就要忍受饥饿的折磨,不知餍足的灵魂自成一个漆黑又深邃的黑洞,那几乎已成为一种可怕的酷刑。

    将情绪波动掩盖得不为人察觉,并且行止一如正常,十几年下来日复一日,会将内心扭曲成比铁石心肠更怪异的模样。

    学习精神病理学与心理学是观婳治疗自己负面情绪的努力。到了这个世界,有了饱腹的希望后,她就尽量做一些传统定义下的好事,善事,以此克制自己内心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欲望和痛苦吞噬心智,失去作为“人”的本性。

    事实证明,观婳掩饰的很好,连楚留香、陆小凤这等老于人心世故的侠客都未发觉她非人的一面。

    对近似“同类”又是“食物”的宫九,她可以继续隐藏,却意外暴露出从未外示于人的情绪。

    两个在无边黑海中艰难跋涉的人奇妙地相遇。

    观婳自然没有什么“看得清别人但看不透自己”的毛病,她对宫九的感觉出现一种变化,她心中明白。至于这种感觉会往何处延伸、延伸得多远,就要看宫九能带给她多少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这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不是么。”

    女子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像好奇地拨弄毛线球的猫一样,懒洋洋地勾起唇角。

    ——————

    流花溪附近的竹林笼罩着一片白纱般的薄雾。

    天色渐晚,晚霞染红了竹林,突然,一道鲜艳夺目的刀光刺破了惨白的雾,像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摧枯拉朽地斩断了一线坚韧的长竹。

    ——当真是好刀法!

    蹲在松树上的白玉堂忍不住在心中喝彩。

    倏听一声风唳剑啸,一截剑影突撩而上,正面撞向恢恢弘弘的赫色刀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楚留香新结识的两个友人。初见之时,白玉堂就知观婳腰间的乌鞘长刀绝不是好看的摆设,却未想到她用得刀法竟能引天动地,如此霸道强横。

    白玉堂总觉剑是翩翩君子使的兵器,而他并非君子,纵横江湖绝不肯吃一点亏,使刀方显狂傲恣意。

    观婳的刀法叫他满意,没想到那宫九的剑也让他看得目不转睛,当下一阵手痒心痒,恨不得拔出佩刀与两人混战不休。

    可观棋不语,这武人之间的切磋,更不容第三人突然插手,白玉堂也只能心里想想了。

    “白五爷缘何蹲在树上?”

    一道充满疑惑的女声传来,林诗音目露好奇地仰头看他。

    从下视上,只见白玉堂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缩手缩脚地蹲在树枝上,伸长脖子望着一处,鬼鬼祟祟,好不局促。

    “是你。”

    被发现偷看,白玉堂一展臂,整个人如飞鹄展翅般落到地上,抬头就指向林诗音腰间佩着的短剑:“你使剑,正好!不如与小爷切磋一二?”

    他的话实在问得突兀,来找观婳协商事宜的林诗音一时愣住了。

    这白玉堂少年华美,气宇不凡,怎地一开口不是在惹事生非,就是要打打杀杀?实在与那张眉清目秀的俊脸颇为不符。

    “锦毛鼠”兴致上来,可不会管被他约战的人是男是女。林诗音若不想战,开口拒绝便是,既然不说话,他就当默认了。

    白玉堂抽刀出鞘,清喝一声,右臂一动,刀未至,刀气先行,一出手就是明明白白的强袭!

    林诗音被扑面而来的刀气惊得心头一跳,到底有过与人厮杀的经验,方寸不乱,内息一定,蜚景剑上撩,“喀”的一声,以巧打直,转腰错步将白玉堂的钢刀挑开。

    青年的力气太大,哪怕林诗音用上十成十的力,右手虎口仍一阵发麻:这已是白玉堂照顾她内力不深、经验不多的放水结果了!

    林诗音一退,再退,白玉堂挥刀连斩,宛如骤雨急降,将她逼至松林边缘。

    此时她已不能再退,再退即输,无情剑法丢不起她这个人!

    林诗音双唇紧抿,身法一变,再变,仗着身姿娇小轻盈,如影随形般缠进长刀不能写意腾挪的距离内,蜚景剑紧追着对手的身形不放,招招均是杀着。

    可白玉堂是什么人?年不过二十,就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名头的武道天才,脑中掌握不下十数种法子,对付林诗音这种浅显的技巧!

    如火刀气将短剑雪芒团团罩住,林诗音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很快就被刀鞘敲中腕骨,巨力之下,整个人倒飞出去,跌落在重重竹影间。

    可再怎么勉强,林诗音也在白玉堂刀下支撑了百十来招,白玉堂收刀还鞘,胸口起伏不定,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诗音!”

    早在半刻前结束切磋的观婳闻声赶来,正好看见林诗音被刀气震得倒飞而出的画面,随之一愣,无奈地横了面色有些尴尬的白玉堂一眼,飞身向她的方向掠去,只留下一闪而过的袍角。

    “那女人也是固执,撑不住便说,倒衬得小爷像个恶人。”

    白玉堂不甘地嘟囔一句,转头看见走来的宫九,大惊:“你……你怎地浑身是伤?竟然动了真格?”

    宫九冷道:“武者切磋,尽兴方止,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追求就是虎狼相斗不成?”

    宫九实在懒得理他,只站在一旁想自己的心事:观婳的刀一日比一日快,也一日比一日灵活多变,很快他便要指导不了什么了。他舍不下这种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又想不出太多听着合理的借口。

    不管白玉堂与宫九如何“友好交流”,准确落到林诗音身旁,查看她受伤程度的观婳,不自觉露出一个快慰的微笑:“白玉堂还算有分寸,手腕只是脱臼,接好即可,不会有旁的影响。”

    “诗音,无情剑一道,你已可以算作出师了,余下的不过是时间与经验的不断积累。”

    躺在地上,额头因疼痛细细地出了一层汗的林诗音,哪怕手腕脱臼、人被击飞,也未松开手里的蜚景剑。

    她纤细洁白的五指,紧紧地攥着略微粗糙的剑柄,面上是与当日东三娘如出一辙的坚毅倔强。

    林诗音不怎么在意自己受的伤,反而扣住观婳的手臂,连连追问:“你怎么浑身是伤?那九公子竟下如此狠手?他不是对你有意么?”

    观婳肩上有一处看着就狰狞可怖的剑痕,让林诗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知道,未自愈前,那道伤口甚至深可及骨!

    宫九对自己有意,旁人看得就如此明显么?

    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观婳面上却一片理所当然:“他对我有意,也不妨碍我们尽力切磋啊?”

    林诗音顿时无言。

    眼前的刀客对她襄助良多,心思缜密,行事周全,没想到对待感情一事,竟是意料之外的粗疏笨拙。

    不过,像她一样心心念念负心之人、连自我都丢开不管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

    “这是什么鬼东西!竟敢偷袭小爷!”

    白玉堂因惊讶而骤然拔高的声音从林间传来,林诗音“啊”了一声,急道:“坏了,一定是鲁班甲人!我来寻观婳姑娘你,原是因为甲人一事!”

    鲁班甲人是系统从高武世界购买、储存在商城交易区内的武器。只要往里面储存内力,内力耗尽前,就能源源不断输出攻击。每两位盲女分配了一个,每日与之对练,补充时再将体内真气全部耗干,日积月累,能极大提高经脉容纳内力的上限。

    大家都对这等“奇物”又爱又恨,林诗音与东三娘两位広清门亲传弟子也各有一个,因为她们水平渐高,已能给甲人造成损伤,是来找观婳维修升级的。

    碍于天道限制,观婳兑换的鲁班甲人只能启用最粗浅的“对练”与“攻击”机制,也不知内部如何判定的,白玉堂对林诗音的攻击,赫然触发了甲人的防御机制,对着白玉堂就输出了上限容许的最大攻击,将他一身昂贵华丽的绫罗绸缎毁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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