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莫测4

    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子夜中,观婳一行避开开元湖周围的守卫,登上了湖心岛。

    近距离看,他们才发现通宝塔设计的十分奇特,塔楼雄浑,自成威势,可谁也看不出这塔的风格该属于哪个朝代,哪个建筑流派。

    要说这湖心岛水汽蒸腾,气温较保定更为和暖,初夏时节怎么也该长出些丛翠绿植,招来些水鸟鸥鹭,但通宝塔周围,居然自成一块绝地一样,不闻生机。

    观婳与宫九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海沖岛的景观,也像开元湖一样,水里连条游鱼都没有的。

    借着夜色掩映,几人又往前走了半刻钟,止步楼脚。这栋六层高的八角金塔高伟坚实,飞檐密瓦,檐口层递而上,塔身不似寻常楼阁般纤细高挑,而是造得分外雄浑厚重。

    通宝塔的塔基很高,却不见该开在中央的塔门,往上每层也都无窗无门,活似一座浇筑死的八角金陵。

    在开元湖外看这座塔,颜色通体金黄,凑近了,才发现上面覆盖着一层蛛丝般的灰黑之色。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灰色,非要说的话,观婳觉得它像煲肉汤时撇出去的浮沫。

    这塔一定有什么颇为怪异之处。白玉堂仰头上望,通宝塔如一个倾斜的巨人,俯瞰着整个世界。

    他本该像往常一样利落地攀上塔墙探寻,眼下却心中踌躇。非但如此,他还想要远远的离开这地方,不对劲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可他白五爷何时怕过一个死物?

    岳匣咋舌,拽了拽观婳的袖口,压低了声音:“婳姐,这塔无门,我们该怎么进去呀?”

    展昭心里也有相同的疑问,他比岳匣想得更深一层:通宝塔铸造得这样严实,固然易守难攻,但金钱帮毕竟是个江湖门派,旗下门人来往进出、起居歇脚,难道就都在这不透光亮不见天日的金盒子里不成?

    那人岂不是活在一座巨大的豪华陵墓里?

    想是这么想,展昭没将这想法说出来,而是建议道:“据传上官金虹住在第一层,不若我们先攀至上层,自上而下探索?”

    观婳沉吟片刻:“看来也只能如此。”

    凭借在场之人潇洒飞度湖水的轻功,在不造成大声响的前提下略过第一层,直攀到第三层、第四层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见几人腾身而起,足尖俱轻轻一点,便提气如虹,轻巧飘逸地借楼基而上,纵身直上,分散落至第三层飞檐。

    观婳臂下夹着一个岳匣,哪怕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姿之超逸轻灵也丝毫不下与另外三人。

    岳匣被她放下来,晃晃悠悠地站在飞檐上,大气不敢出,暗赞婳姐姐真是一身好俊的轻功,也不知自己日后能否达到这样的境界。

    展昭跃到第三层,办案多年,又从经年的老捕快身上汲取经验,已炼出一对追根循底的火眼金睛,绝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通宝塔每层不设瞭台围栏,让人无处借力,却难不倒“御猫”。只见展昭穿着官靴的双脚夹住飞檐一角,毫不费力地扭转身形,整个人便如蝙蝠倒悬,上下颠倒,精锐的视线一寸一寸刮过通宝塔的结构。

    看着看着,展昭忽然陷入一阵迷惘。

    塔身由石、木所制,两三年前才建成,外表看来簇新坚硬,但细看下却给人残破老旧之感,处处细节都暴露出风吹雨打的沧桑痕迹,好像有人特地搜罗这糟烂的石材似的,可若是糟烂,又怎能给人熠熠生辉之感?

    白玉堂也和展昭一样将自己倒挂在飞檐下,伸手往前一摸,居然摸到了一层窗纸。

    刚刚看这八角塔,分明没有窗户才对。

    他疑心塔的背面与正面不同,从怀里掏出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凑到近前细看。

    白玉堂确信自己看到了几扇窗户,甚至还有一扇门。

    原来入口在这里!锦毛鼠险些要叫出声来,还记得不能惊动守卫,忙想提力回正,去招呼另外几人过来。

    他刚想走,大脑里的某根神经就好似被扯了一下,有些叫人起疑的东西让他停住脚步,举高夜明珠,又瞧了一眼。

    那些窗户——仿佛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丑恶的变化。

    雕花的窗格,绢纸糊的窗纱,还有里面影影绰绰的映像,好似全部变得扁平起来。

    白玉堂实在找不到更为准确的形容去描述眼前的变化:方才还实实在在存在眼前的塔楼门窗,就这么变成一幅贴在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又渐渐模糊,与墙壁融为一体,本该泾渭分明、互相排斥的两种东西,在白玉堂的眼皮底下,就那么揉成一团,分秒不停地腐烂成泥。

    锦毛鼠愣住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情景,一时间观婳曾说过的故事、与更久远以前父亲拿来吓他的前朝诡事纷至沓来,几乎要将他的大脑撑爆。

    不对劲。

    宫九屏息凝神,他明明距离观婳不远,她的身影却越来越难以捕捉。附着在塔身上灰烬似的东西仿佛在夜风中飘扬起来,排排砖块不停地自我复制,整栋通宝塔在暗淡的月光下发生着某种异变。

    离他不远,岳匣四处摸索的手碰到一层反射着七彩光亮的油膜,她着迷地向内望去。

    “砰!”

    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窗上,吓了岳匣一跳。

    咦?这里之前是有一扇窗的吗?

    少女握住胭脂剑,小心地在窗纸边角挑破一个口子,眯起眼,向亮着灯的塔内看去。

    里面像是一个见客用的厅堂。岳匣很熟悉那种构造,因为岳阳派的正院,与她现在看见的布置一模一样。

    有一个更熟悉的,熟悉得让她想要落泪的背影站在厅堂中央,好像在等待谁。

    那一定是父亲。岳匣想。只是他穿着一袭不常穿的黑衣。

    “父亲!”她高声疾呼。“阿匣在这里!”

    就在她想从窗户钻进去,奔向朝思暮想也渴望见到的亲人身边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不容抵抗地抓住了她。

    “岳匣,那不是你的父亲!”

    女子的声音沉冷如冰,一向带笑的脸失去了全部表情。

    不是父亲,怎么可能?岳匣想挣脱观婳的手,却见那个黑色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大,灰黑色的椭圆头颅突然像一边歪去,黑袍下,伸展出一堆四处蠕动的柔软胳膊……

    少女的喉咙突然堵住了,胃部翻腾着,消化大半的晚饭叫嚣着要从里面翻出。她看见好多黑色的、粗麻绳一样的东西涌出来,黑影由站改蹲,转头露出支离破碎的羊角。

    十几根羊角歪七扭八地长在祂的头上,不知为何让人觉得黏糊糊的。

    长着羊角的黑影慢慢蹭着地面移动,蹄子踢踏,嘴如同长歪了的鸟喙。

    它不再蹭了。肿胀而狂乱的眼球注视着岳匣,趴在地上,蠕动着爬了过来。

    “低头!”观婳对吓傻了的岳匣低声喝道。

    刀客将手指割破,血均匀地抹在刀刃处,麟嘉刀闪电般斩下,破空声中,赤色的刀光瞬间劈断了羊角黑影的头颅。

    鲜红的血迸出来,让观婳为之一愣:“这不是诡物?”

    宫九黑鹄般落到她身边,力量全凝在足尖,依靠立锥之地支撑身体,五指轻柔地转了一下,正托到后仰的岳匣背后。

    青年凤眼微眯,执剑的手腕向下一带,剑尖就毫不客气地拧进嵌在墙壁里的半截怪物体内。

    “人肉的触感。”宫九说。

    观婳:“……”

    她就不问他“人肉的触感”究竟是如何区分判定的了。

    “难不成……”“是金钱帮之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

    羊角向来是恶魔的标志,在克苏鲁生物中也有不少指代,观婳一时不能断言。若通宝塔里的金钱帮之人已全被同化为诡物爪牙,他们的探索任务,恐怕刚开始就会遭遇滑铁卢。

    毕竟只有观婳的血液才能克制这种生物。

    “叫上展大人与白五爷一起撤退吧。”观婳说。

    宫九闻言抬眼。

    在这让他不适到指尖发麻的恶氛中,女人的神色还是那么平静,她的眼睛就像与夜空相接的深海,仿佛没有什么事物能在其中激起波澜。

    他不自知地捏紧手指,观婳就视线柔和地看过来,笑道:“将他们送出去,我们两个再回来。”

    “还回来?”宫九一怔。

    “这金塔里有你要的东西,不是么?”

    ——“佳客既来,某尚不曾远迎,几位何必急着走呢?”

    一道很难形容出自什么生物之口的声音自塔顶传来。

    黯淡的月光下,金塔砖石上附着的密密麻麻的灰丝蛛网突然变化起来,浸了水似得变粗、变大,棉花糖般膨胀,将措手不及的展昭与白玉堂吞噬。

    “展昭!”

    观婳始料未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孙”被离奇变形的通宝塔裹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簌簌爬行,在外墙不断蘖生的肿瘤下流动,游蛇似的窜走,接着猛地弹出,缠住了宫九的腰,将他和岳匣一起拉进通宝塔。

    口涎一样的东西自上而下滴到观婳靴前,她缓缓仰头。

    通宝塔塔顶坐着一个东西。他穿着一团不断翻腾的溃烂的枯黄色云雾,往下淌着烂泥的、扭曲的黑色触手是他的身体,最后是两条异样扭曲的羊蹄在支撑着身体。

    这东西只有头颅还属于完整的人类。

    正是上官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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