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

    白云袅袅,纯净的蓝天延伸到天际。

    远处城市节鳞栉比的高大建筑群离得太远,位于山中听不到一点现代城市的喧嚣,只有午后和煦的风,沙沙的树叶,和空旷的山林中鸟雀扑朔翅膀的声音。

    距离不到五十公里,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半山腰上,两个一高一矮的背影在起伏绵延的水泥路上慢悠悠散步。

    他们并排安安静静走着,谁都没打破这份美妙的静谧。

    周引棠少有悠闲放松的时刻,日常繁重的事务像海浪一阵接一阵涌来,潮水退去也只是留给他短暂的喘息,过后不久便又卷土重来。

    焦头烂额的工作,父亲的苛责,董事们的发难,胡茵母子的挑衅......

    一地鸡毛。

    他的神经紧绷太久了,当身躯被山林带有松香气味的风隔着白衬衫紧紧裹住,清新的空气在他的胸腔里扫荡,整日鼓动的躁意被抚平不少,那种轻松感无以复加。

    李如阳则是自己在一边玩花花草草,玩得不亦乐乎。

    “你手里都是什么?”

    周引棠想跟她说说话,声音不是平日工作时刻意压低了的板正口吻,而是和朋友相处时很自然的语调。

    “这些是牛筋草,红豆草,鸭跖草......”说话的间隙薅了一棵婆婆丁。

    “你对花草树木很了解?”

    “我前......呃,我有个朋友,是学植物有关的专业,以前经常跟他一起爬山他告诉我的。”

    李如阳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张清冷脱俗的脸。

    他们在山路上走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一抹昏暗的灰蓝涂抹大半片天空。

    天际线正是橙黄与暗蓝的交界处,月亮早早挂在上空的一角,在薄纱般的云雾中影影绰绰。

    燕雀还巢,山上开始变得幽静,晚风凉意更盛,霞光朦胧了她恬淡的侧脸,看得周引棠喉结上下滚动,有些话悄然爬上心头。

    “还记得胡茵吗?”

    “胡董事?”

    他提起她干什么。

    周引棠犹豫了一下后,“她上次之所以刁难你,其实是因为我的缘故。抱歉。”

    李如阳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她是我爸的情人,周明礼是她的儿子。”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而和上句话结合起来,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胡茵羞辱她其实是想借此打周引棠的脸。

    这操作太匪夷所思了,那她不去打周引棠的脸打她的干嘛?!

    下一秒周引棠就作出了解释。

    “她不敢明目张胆冲我来,所以就从你身上找补。”

    哦,原来是这样。

    那她很冤啊。

    “我爸他——”他顿了顿:“更喜欢周明礼,在他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如另外一个儿子。”

    虽然对他忽然的吐露心声有些讶异,但李如阳还是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多亏你无心的帮忙,我用了些途径让他在我爸面前隐藏得密不透风的一面暴露出来。”

    事情闹大并不光彩,公司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但他忍耐到如今出了口恶气,实在痛快。更重要的是,现在周长毅心中的那杆秤再度向他这边倾斜。

    今天早上周长毅打电话给他,要他一同出席一个大会,而原本要安排给周明礼的职位也换成了他。

    这是好事。

    但如实告诉了她之后,他竟因拿捏不准在她眼里他会变成何等形象感到慌乱和懊悔。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意她的看法。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回音,不禁转头看她,观察起她的表情。

    李如阳咯咯轻笑起来,“老板,是不是很痛快?”

    温润轻柔的嗓音像泉水一样流进他的心神,沉寂了二十多年的灵魂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停下脚步,转身正对她秀丽的面容。

    李如阳跟着停下来,风把她的发丝吹向他,扬起的嘴角在几缕长发中半遮半掩,眸光闪烁,如同宇宙落入了浩瀚星辰。

    那双又弯又亮的眼睛清晰映照出他的身影。

    山风暧昧,水泥路上拖着两个又细又长的影子,周引棠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零碎的片段。

    商议事务的日常,觥筹交错的宴会,宁静绵长的山路......

    冒热气的咖啡,醇厚的酒香,清新的花草气息在同个时刻席卷了他的嗅觉。

    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所有令他开心的事都跟她有关。

    宛如一朵绚烂的烟花砰然绽开,火星透过皮肤渗进胸腔,燃烧一样的灼热感顺着脉络爬上脸颊,再凉的晚风都消散不去。

    目光望进她的眼底,蛊惑般被吸进那方星河中,身体开始往她那边缓缓移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曳拉近,直至交织在一起。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着她清丽柔和的脸,抬手将凌乱的长发拨到耳后,指尖轻触过细腻光滑的皮肤,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她的唇瓣。

    好软。

    像棉花糖。

    她乖巧地站在原地,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再也克制不住,屏住滚热的呼吸,小心捏着她的下颌微抬起。

    俯身吻下。

    林予琴的新家在装修阶段,她自己设计了装修方案,在三个朋友强烈的要求下延缓了部分硬装的动工时间,等大家挤出能聚齐四人的日子才一起动手改造,她们称之为仪式感。

    李如阳在给她客厅装墙柜,通电后,冲击钻发出类似发动机的震动声响开始工作,墙体随着滋滋溅出的粉尘被钻出一个个钉孔。

    林予琴在卧室,先前的抹灰刮腻子以及磨平的工作都已经处理完毕,她正在粉刷墙面。乳胶漆选的是浅咖色,可以想象出完工后步入房间映入眼的温馨基调。

    宋元明在阳台铺地砖,用抹泥刀把水泥均匀涂在砖的背面,铺上后拿橡皮锤敲敲打打,手法相当熟练。

    房间里还有其他工人,她们混在其中毫不违和。

    方若华来晚了,看到眼前热火朝天的场景。

    一时没忍住:“你们是装修队的吗?”

    戴着口罩的李如阳被冲击钻的噪声干扰到听不清她说的话,关闭机器抬手掸了掸空气中弥漫的灰尘,方若华还没说什么,歪头看了来人一眼,钻头又低低“呜——”的一声继续工作。

    “别挡道!”

    她转过头去。

    宋元明拿着找平靠尺站在她身后,一脸不耐烦,她卑微地缩到一边把路让出来。

    谁也没空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幽幽地自言自语:“挺好的,不用担心她们失业会找不到工作了。”

    不过很快,她也扛着梯子去处理天花板面了。

    午休时间,她们坐在楼道的步梯上吃快餐。

    刚刚工人师傅们夸宋元明活干得细致,她更来劲了,嚷嚷着要赶着吃完回去抹水泥。

    李如阳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的是黑色背心,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臂。胳膊抬起时不是流畅的直线,而是具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她把头发扎成马尾,细密的汗珠把鬓角的碎发贴在双颊上。

    用手肘碰了碰林予琴:“你原先的房子退租了,新家还没装修好,现在住哪?”

    “我重新租了公寓,”林予琴的视线有些控制不住地瞟她的手臂。

    方若华问:“那个男的呢,他知道你新住址了吗?要是他再跟踪你,你打电话给我我来收拾他。”

    林予琴摇头道:“他最近安分下来了。”

    宋元明:“他脑子修理好了?”

    方若华的手搭在宋元明肩上:“好歹是要做医生的人,脾气好点。”

    宋元明晃动肩膀,想把她的手晃下去,嘴上警告:“手给你打断!”

    李如阳:“没事的,医生的脾气可以差一点。”

    “为什么?”方若华表示抗议。

    李如阳冲宋元明竖起大拇指:“因为医生是人类的补丁。”

    宋元明听得心花怒放:“没错!”

    林予琴低头思索片刻,目光游离:“说到余成英,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有点忌惮我。”

    李如阳把拜托周引棠教训余成英的事和在酒店拍到周明礼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林予琴嫣然一笑,眼神很是惊喜,柔声道:“谢谢你,小葵。”

    “我也只是去他那碰碰运气。”

    “可是你也帮他在他爸面前站稳脚跟了不是?”方若华补充道。

    宋元明沉思一会,拍腿而起:“我就说吧!周明礼他不太阳刚!”

    李如阳支支吾吾地开口:“还有一件事......”

    三人:?

    “那个......我跟周引棠交往了。”

    三人:!!!

    方若华惋惜道:“长得好好的白菜被拱走了。”

    方若华和宋元明好奇地不停追问过程。

    林予琴端着盒饭,沉默坐在一边出神,连手指中的一次性筷子滑落掉下了好几级台阶也没注意到。

    百味陈杂地抬眼向李如阳望去,正好撞上对方询问的视线,征然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

    她笑得很好看,足以令周围的一切黯然无色,“小葵,恭喜你脱单啦。”

    由衷祝福的背后,是无人知晓的心酸和苦涩。

    她的爱注定要像一条山路,九曲回肠,方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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