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引棠看到那条李如阳被砸鸡蛋的视频时，心口如同开了个洞一样，冷风呼啸着贯穿胸膛。
视频里被围堵着发难戏谑的女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仿佛透过互联网牢牢锁定住他，她脸上愈平静，他就越愈惶惑不安。
自动播放了好几遍后，他将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大手扶住额头掩住大半张脸，神情晦涩不明。
【咚咚——】
“进来。”
特助梁薇推开门，脸上的惊诧还没完全收起，战战兢兢对周引棠道：“周总，一位叫李如阳的女士找您，要让她上来吗？”
半晌沉默过后，诺大的办公室里响起男人低哑的声音。
“让她上来吧。”
*
梁薇不住用余光偷瞄比她慢了半步的人，强作镇定的表面下是狂乱的惊涛骇浪。
原来她真的和周总不清不楚！
不对！
周总只是她其中一条鱼！！
她第一天上热搜，梁薇和曲宁在茶水间擦肩而过，对方瞥她一眼嘲道：“蠢货，现在还以为是周引棠的亲戚朋友吗？”
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本着让她也不好过的心态反呛回去：“他和前女友藕断丝连，那你不是更没机会了！”
曲宁面色一凛，黑着脸走了。
回想之际，梁薇又偷看了眼旁边的人，不禁发出感慨。
真厉害啊……
将人送进办公室后，梁薇怀着复杂的心情关上门。
这是李如阳第二次踏进周引棠的办公场所。
他们两个人的碰面总是在四下无人的环境里，每一次都处在微妙的氛围中，所有普通的开场白均不适用，这次也不例外。
她直截了当道：“周总，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周引棠回敬道：“李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池飞墨说的关于我的事均是子虚乌有，你是当事人之一，我希望你能帮忙澄清。”
“你想让我辟谣？”
“是。”
“李小姐，如果我澄清了，飞墨的演艺事业不仅尽毁于我手，可能还会因此负担法律责任。”周引棠缓步走向她，目光紧盯：“更何况，他没有造谣，不是吗？”
她皱眉道：“什么意思？”
颀长的身形在她顶上笼罩了一层阴影，他薄唇张合，居高临下俯视她：“不愿承认么，你本就在我们兄弟之间周旋。”
李如阳仰头直面他的压迫感，分毫不惧，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你在我最危急的时刻最需要你的时刻和飞墨好上了，和我保证会跟他断了联系却还是暗中牵扯不清，你敢说你没有趋炎附势的意图吗！”
原来，他是这么想她的。
李如阳低下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指插进垂下来的乌黑发丝将它们尽数捋到后面，目光如炬：“首先，我是在和你分手半年后认识池飞墨的，我们是在大街上偶然认识的，他告诉我他叫池星，交往半年后我才知道他其实就是演员池飞墨，分手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点——我不想跟一个私生活总是会被大众八卦的大明星在一起。这些在我澄清的文章里已经说得很仔细了。”
“其次，我的保证是不去找他不出现在他面前，你呢？你没有阻拦他跟我见面吧，你没有阻拦他凭我单方面的承诺又能做什么？”
“最后，周引棠，你所谓最危急最需要我的那个时刻，是你提出分手的！”
周引棠觉得讽刺，冷笑道：“我还没老到忘事，明明你当时巴不得赶紧甩掉我这个累赘，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李如阳气得笑出了声，“你自己发的信息自己不记得了？”
他的表情僵住，看出她不是在开玩笑，问道： “什么信息？”
“等着。”她打开手机社交软件，找到他后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你发我这一大段文字除了说要分手还是分手。”
她伸手将手机举至他面前，“看清楚了，是谁在倒打一耙？”
她和周引棠的聊天界面显示时间是在两年前的某月某日。
好聚好散吧，如阳。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你根本给不了我任何帮助，此刻我才意识到这段关系一直是我在付出在维系，而你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给你的一切。
李如阳：你在说什么？
周引棠：我无意说你是负担，可我们之间存在的差距太大，你应该清楚我们不可能长久，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我并肩而立的人，这个人永远不会是你。
李如阳：行了，不必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听懂了，你想分手。
周引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分手只是回到正轨而已，就此结束吧，不要再联系了。
李如阳：说来说去就是嫌我配不上你呗。周引棠！分就分，我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你在怕什么？有必要这么贬低我么？！
周引棠：我会给你一笔分手费，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来找我。
李如阳：我不需要！虚伪小人！认识你真是晦气！滚蛋！！
对话到此结束，因为之后李如阳立马把他拉黑了。
“怎么？另一个世界的周先生，您那个世界是流行健忘症吗？”
她收回手机，挑了挑眉冲他阴阳怪气。
周引棠的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错愕，大脑空白一片，西装下挺实的胸膛急速起伏，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没有……绝对没有发给过你这些话。”
“那你应该去吃药了。连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真是无耻到极点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到网上，让大家认识认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垃圾！”
“这不是我——”他霎时乱了方寸急欲辩解，脸上血色褪去大半，唇瓣无比苍白。
李如阳用极其失望的表情望着他。
“我不该对你抱有幻想的。”
周引棠像被雷电击中似的，嘴唇轻轻翳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事到如今，没什么情面可言了。
李如阳朝后退了几步，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定，坦坦荡荡道：“从前我没有攀附你的想法，现在也没有，我和你就只是普通的交往，普通的分手，你扪心自问我有借过你的权势做过什么？”
“几个月前我只是想找一份工作才误打误撞进了你的公司面试，说实话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掉头走人了，周旋？哼！真好笑，这段时间我联系你了？对你嘘寒问暖了？少自以为是，你以为我很想见到你吗？！”
“你最难的时候又怎样，是我造成的？怨我没有跟你一起共渡难关，不是你嫌我不够门当户对配不上你么？真会颠倒黑白混肴是非！周引棠，你有多大怨气都没权利打着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旗号指责我！”
不顾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如阳目光决绝，每一个字都无比坚定：
“我真后悔遇见你，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撂下这句话后，她利落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引棠挺直的身段只维持到办公室的门完全合上，随后他感到眼前一片晕眩，明亮的灯光变得刺眼起来。
踉跄两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回过神发觉自己额头和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最后那句话不停在他脑子里回旋，每一遍留下的烙印都更深，心口也如被钝刀慢慢割开，绞痛难耐。
但当务之急是得先理清楚那几条发给她的信息是怎么回事。
点开自己手机里和李如阳的聊天记录，他最后发给她的信息下全部带着红色感叹号，意味着她当时已经拉黑他了，可在往上，是正常的聊天话语，唯独不见导致分手的那段消息。
想到那段消息显示的日期，一个越来越难以置信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成形。
“呵——”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古怪渗人的弧度，眼底是山雨欲来的黑沉。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拨通周引筝的电话。
那头迅速接听了。
“你在哪？”
——
顶楼办公室。
周引筝脸上惨白地站在办公桌前，肩膀不住的发抖。
周引棠低头自顾自地摩挲手机的边缘没看她，嘴角微微上扬，却冷得刺骨。
“所以……你在我生病卧床的时候以我的名义发分手信息给她，结束后把手机记录删除了，是吗？”
“是、是妈让我做的，她说你不肯分，要想办法让你和她断了，所以……”
“所以，之后我让你帮我送她项链，你就把项链弄断了说是她干的，还说她要和我撇清关系，对吗？”
他的语调温柔中透着诡异，周引筝颤抖着没说话。
“说啊！”
他突然拔高声音吼道，站起身重重在桌上落下一拳。
“我只是照妈说的做……”抵不住他威压的气场，周引筝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快要哭出来了， “呜呜……哥你不要生气了我好害怕……”
他怒极反笑，越过办公桌靠近她， “周引筝，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我给你自由让你学喜欢的专业从不逼你做任何事，你结交那些狐朋狗友成天不游手好闲你以为我不知道，哪次捅娄子不是我帮你解决的？”
“就你这不学无数的蠢样还想给我介绍对象？你以为那些人能看得上你，要不是你背靠周家，你以为她们会搭理你？”
他伸手拧住周引筝的左脸，高高揪起，力道之大痛得周引筝哇哇惨叫，又因为他可怖的眼神而不敢乱动。
他周引棠向来只有手握生杀予夺的份，哪有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时候？
沉寂片刻后，咬牙切齿对着周引筝厉声道：“要不是你是我妹妹，我真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旋即松手一放，她没站稳，直接瘫坐在地，娇嫩的左脸迅速浮起一大块红肿。
“让我给你朋友那家叫知彩的化妆品公司投资？想都不要想，周引筝，你以后好自为之，我不会再管你任何闲事。”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