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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引棠番外

    三十多年的人生历程里,对周引棠影响最大的,不是和他一起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的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

    而是三个男人。

    第一个是他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地产企业家周长毅;第二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周明礼。

    还有一个,是周引棠永远也不想提到的人。

    周长毅是个出生普通的平头百姓,但就如他的名字那般,是个坚毅刚强的男人。他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创建了一家小公司,而后的十余年逐渐做大做强,成功将周氏从一家小企业发展到跻身全国百强的集团公司,在事业蒸蒸日上之际与他的母亲经人介绍结婚,没几年生下了他和他的妹妹。

    他的母亲徐雪娘家也是富商,从小娇惯的她养成了顽固而傲慢强势的性格,在婚后也同样保持争强好胜的作风。

    要命的是周长毅和她是相同类型的强势个性,所以两人矛盾重重,除了生下一双儿女的前几年还算和睦,此后他们越来越不对付,常常一吵就是两三个小时。

    周长毅很快有了外遇,他的情人胡茵为他生下了另一个儿子,周明礼。

    周明礼是盘旋在徐雪心头的一根刺。

    随着胡茵与日俱增的耀武扬威和周明礼的日渐长大,那根刺渐渐膨胀扩张在她心里扎穿出一个大洞,那根刺越伸越长,直到扎进了和她血脉相连的周引棠的心口。

    他的母亲可能自己也没注意到,除了“你爸”两个字,她挂在嘴边最多的是周明礼。

    六岁的周引棠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以后成为一个飞行员。

    徐雪半开玩笑半威吓地说:“那以后周家的产业都要落到周明礼手里了,我们母子三个只能去讨饭咯。”

    为了证明没有骗他,她专程带周引棠去看这座繁华城市里鲜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那是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栖息地。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只能露宿街头睡公园长椅翻公共垃圾桶度日,而某天他可能也会沦落为其中的一份子,于是从那以后周引棠就再不说这些话了。

    他只有继承周氏这一条路要走。

    八岁时,周引棠满心欢喜地告诉徐雪家庭老师夸他聪明勤奋,坐在沙发上的徐雪静静听着,坐姿优雅,手里端着骨瓷茶杯和碟子,望向透过窗户照进宽阔客厅的明媚日光以及被微风吹起的浅粉色窗纱,片刻后缓缓转过头来,表情不悲不喜:“你爸夸周明礼有马术天分,你要不要去学?”

    十一岁,他不明所以地被徐雪带到一所贵族小学的开学典礼。

    他们坐在最后一派,周引棠稍稍站起身,只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前排的父亲和胡茵,两个人举止亲密,聊得眉开眼笑。

    没过多久,典礼开始举行,随掌声雷动,小他四岁的周明礼上台用全英文演讲,周引棠顿时明白了她带他来的用意,他仰起小脑袋望着身旁的徐雪,典礼台下微弱昏黄的光线使她的脸部神情明暗不定,但这并不影响他猜到她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

    “周明礼的口语不比你差呢。”

    再大了些,他和周明礼两个人的差距逐渐拉开了,不管是学识还是礼仪,周引棠都胜过他一大截。

    周父偶尔在家中训诫他教导他时,常常会联想到另一个才上了小学就成天打架的儿子,便开始摇头斥骂周明礼不学无术。

    他的母亲坐在另一边心无旁骛地修剪着花枝,气度雍容,不插一言一语,她穿着拖地长裙,偶尔有半凋零的花瓣因修剪的震颤飘落在大腿上。

    等周长毅走开后,她慢条斯理提起裙摆将花瓣抖落,踩过它们来到周引棠身边,弯腰轻抚他的脸颊,得意道:“什么人生什么种,那个乡下女基因不行,所以她儿子跟她一样没出息。”

    父亲对他的期望越来越大,徐月很高兴,他们之间的吵架次数也少了很多。

    就在他以为他们这个扭曲的家勉强看上去像样些了的时候,突生的变故把它撕扯得快变为一堆废墟破烂,并且连他一起推进去覆盖掩埋。

    十五岁时,周长毅带他去了一次社交宴会,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宴会,堂皇富丽的宽阔大厅里,觥筹交错往来进出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政商界的人物。

    他的父亲将他介绍给许多名流,无疑是在释放他可能会成为接班人的信号,面容青涩的少年身形清癯骨骼纤瘦,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从善如流地与他人碰杯交谈,赢得得不少人的青睐。

    周长毅谦虚回应那些人的赞赏,然后不轻不重拍拍他的肩,眼底的肯定一览无余,对他轻轻颔首以示鼓励。

    周引棠努力克制住被父亲认可的兴奋感,几乎快要笃定,经过这次,周明礼再也不可能超越他在周长毅心中的分量。

    然而,在宴会上,他遇到了他这辈子最厌恶的男人,却也是对他影响最大的男人——

    万青。

    万青是他父亲相识多年的朋友,经营着规模不小的医疗器械公司,看上去儒雅斯文,头发和着装永远干净齐整,一丝不苟。他气质温良随和,不像个商人,反倒是像个学者。

    周引棠和他见过几次面,有时在周家,有时是万家,万青每次见到他似乎都很高兴,总会送一些什么小礼物哄他。

    他对万青的印象也还不错,在他父亲的朋友里,万青是少有的不属于利欲熏心的一类商人,热衷慈善,私生活干净,几乎没有负面事迹传出。

    宴会途中,周引棠去了趟洗手间,洗手时面前的镜子里出现了万青的身影,他含笑站在自己后方。

    周引棠率先打了招呼:“万叔叔。”

    万青脸色微红,眯起眼睛低低地笑道:“是引棠啊……”

    他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和半只手臂贴在他的后背,靠得很近。一张嘴,口腔里的酒气尽数喷在他侧脸和脖颈上。

    周引棠略微躲开,皱了皱眉。

    “你长大了哈哈,都来参加大人的宴会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啊。”

    说了几句表示虚心道谢的话后,周引棠准备离开,可肩膀上的手非但没有移走,反而更用力了。他正要出声提醒,万青身体忽地前俯,脚步踉跄虚浮,险些摔了一跤,幸好有周引棠及时扶住他。

    万青冲他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引棠,我好像喝多了头有点晕,能扶我去包厢吗?”

    周引棠没有拒绝。

    万青半个身体的重量斜靠在他身上,那时候周引棠的个子还没有万青高,所以自然没有看到在他头顶上的那双眼睛的醉意烟消云散,只剩下异常清醒发亮的瞳孔如同蝎子般的尾刺直勾勾盯着他。

    把人安置在单间包厢的沙发上,周引棠转身要离开,万青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半强硬地扯到面前。

    周引棠心里虽然不大高兴,不过还是关怀地问道:“万叔叔是身体不舒服吗?”

    万青注视着那张年轻俊秀的脸,炽热的目光从上到下贪婪扫掠。

    过了片刻,他用粘腻且迷醉的声音说道:“引棠长得真漂亮。”

    “从小就生得很好看,像小姑娘似的。”

    周引棠倏地冷下脸:“您喝醉了,休息会儿吧。”

    话音未落,万青抓住周引棠的手臂顺势按在沙发上用身体抵住他,他没有防备,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压在身下。

    四十岁上下的万青正值体能巅峰状态,他力气很大,光是用膝盖就制服住了周引棠作乱的腿。

    温热的大掌在周引棠脸上用力摩挲了几下,伴随鼻息中的酒精热气熏在细腻光洁的皮肤上,脖颈传来粘稠的湿润感,腰腹隔着单薄的白衬衫被重重反复揉捏。

    周引棠强忍着恶心奋力挣扎,然而万青浑身重量都施加在他清瘦的躯体上,几乎动弹不了,那双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掌沿着他的肩膀下滑至手臂的末端,在成功分开他葱白细长的手指后,不由分说往里塞了一团炙热滚烫的硬物。

    意识到那是个什么东西,周引棠简直反胃到了极点,一双怒火熊熊的眼睛死死瞪着万青,恨不能用眼神将对方剥皮抽筋。

    “叔叔,很喜欢你。”

    万青汗津津的脸还有闲暇冲他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原本齐整的背头落下一缕搭在额前,喘着粗气,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相貌,周引棠却怎么看怎么狰狞。

    他发了狂地挣脱桎梏,狠狠咬了一口万青的耳朵,渗出的血染夹着汗沾在唇瓣和牙齿上。

    万青顿时勃然大怒,手背甩了他一巴掌,无视脸上传来的火辣的痛感,周引棠往他下腹用力一击,趁着万青分神的空档逃出了包厢。

    他整理了下狼狈的形容,鲜血的铁锈味和苦咸的汗水在嘴里漫开。

    一想到是万青的,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不顾礼仪吐在走廊的地上,用手帕擦掉唇上的血,但身上手掌抚触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

    回到宴会上,周长毅看他前额碎发浸满汗水,衣服有些褶皱,不悦道:“你今天不是来玩儿的。”

    他没来得及解释,他的父亲就摆摆手让他去休息。

    周引棠坐在角落,脸色发白,一眨不眨盯着宴厅的入口,幸好万青之后并没有再出现。

    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作呕感,竭力保持平静的表象,回到家后,他一五一十告诉父亲万青对他的所作所为。

    周长毅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万青向来包装得很好,从没有传出过任何纵情声色的丑闻。

    “只要他想,大把女人上赶着服侍他,有男人什么事。”

    在周长毅眼里,有权势的男人有多少女人都不过分。除了这一种以外,其余诸如喜欢同性、钟情一人、无情无欲的类型都属于病入膏肓的、不可理喻的存在。

    他不认为他的朋友会归于上述中的某一类。

    既然与周长毅沟通无果,他没再多费唇舌,只觉得万青触碰过的皮肤正在散发浓烈的恶臭,迫不及待钻进浴室清洗了数遍,直到皮肤搓得通红为止。

    等他收拾干净,周长毅把他叫到书房。

    周长毅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说道:“我问他了,只是个误会。他是喝多了没站稳扑在你身上想站起来使不上力,情急之下做了些失礼的举动,改天他会上门跟你解释清楚。”

    “不是误会。”

    “行了行了,”周长毅不耐道:“我认识他够久了,他就是那种循规蹈矩的老套男人,外面连情人都没几个的家伙不小心碰了你两下而已,别叽叽歪歪跟个贞洁烈女一样。”

    周引棠站在原地,垂头沉默不语。

    他的父亲看他这个样子来了火,大声叫嚷起来,洪亮的嗓音在二楼回荡:“”怎么?毛一根没少,还要去喊非礼喊到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满意是吧?!”

    挨完父亲严厉的训斥,他默默下楼走到客厅,徐雪显然已从周长毅那里得知此事,自以为开导有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男人喝醉了说点胡话做点糊涂事,别看太重,你是要继承家业的人,眼光得放长远些。”

    她还想继续劝慰,周引筝飞似的跑过来抱住她撒娇央求明天带她去商场买衣服。

    哄好女儿,徐雪转过头,周引棠不知何时回房间了。

    从那开始,周引棠特别厌恶同性的肢体接触,包括他父亲。

    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五年后,在一次与合作方握手时,初接手公司事务的周引棠难以忍受那种像蛇缠绕在手心的感觉,突然直接甩开对方的手。

    拂了合作方的面子,项目自然很难推进。

    周父知道了这件事,质问过原由后找了医生给他诊断。

    结果出来,周引棠十分坦然接受了,他的父亲反倒成了那个最无法接受的人,直说他有病,而且极其恨铁不成钢。

    如果区区一件小事都能造成难以疗愈的心理疾病,以后怎么能成大事呢?!

    旁边是徐雪一脸哀怨的愁容。

    周明礼再次被周长毅看重。

    周长毅是信奉丛林法则的人,有些深入人心的东西在他看来无足轻重,比如婚姻道德。

    是婚生子或者是非婚生子于他并无意义,他需要的是符合他理想中的继承人。而有心理疾病的周引棠是残缺的、不健全的、不能称之为男人的人,则是处于被淘汰的地位。

    徐雪的脸色日益阴沉,皱纹从柔软变得僵硬,凝固成一道一道像是刻出来的痕迹,经历日月的浆洗,长久地留在脸上。

    可几年下来,周明礼的表现实在难以入眼。

    周家的继承人选拔进入僵局。

    直到周引棠留学回国,在那个小物业公司碰到了李如阳,他的世界里逐渐有阳光破开浓云,道道金光洒在原本黯淡的前路上。

    偶然从她那里得到了周明礼是同性恋的消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当周明礼的事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周引棠清楚周长毅的心里大概是崩溃的。

    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无认可的接班人选,这可能是他几十年呼风唤雨一帆风顺的人生中遇上的最难堪的事。

    他们保持着诡异的气氛相处下去,他的父亲没有再过问他的心理疾病的情况。

    周引棠和周明礼在他心里打起了年久日长的拉锯战。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年,在他29岁时,周长毅在路上出了意外当场身亡,同车的律师和司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事故调查后发现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警方抓到了肇事的几个人,他们指认是受周引棠的授意指使。因为周引棠得知周长毅要更改遗嘱,更改的遗嘱将对他不利,所以安排他们痛下杀手。

    他们拿出了有他指纹的周长毅的照片,警方也查到他们事发前天晚上进了周家别墅的录像,有人在屋内给他们开了门,那天晚上他就在家。

    看到那些证据,周引棠瞬间明白这是周明礼和胡茵的手笔。

    他父亲一死,只有他和周明礼周引筝三个人有继承权,他将因杀害被继承人而丧失继承权,锒铛入狱后,剩下的周引筝根本成不了气候。

    很多矛头都指向周引棠是凶手,他被带走调查,胡茵迫不及待地将弑父的帽子扣在他头上,集团的股东高管纷纷倒向周明礼,周明礼暂时接管了集团,提拔了一堆他的人,只有徐雪一个人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侵蚀和扩张。

    周家风雨飘摇,在母子三人孤立无援之际,胡茵和周明礼正举杯狂欢。

    周明礼自以为做得很干净,但再干净的手段,也会留下痕迹。

    他没有想到有匿名者将拍到他和在车上动手脚的人同进同出进入私人会所的事发到了网上。

    看到视频,那几个人扛不住审讯,坦白这一切都是周明礼的唆使,并指认了和他们里应外合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周家的佣人。

    警方调问那名匿名者的同时,死里逃生的律师清醒过来,说出周明礼和周长毅不久前曾吵过架,周长毅说漏嘴要更改遗嘱的事情,周明礼才是那个知晓更改后的遗嘱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人。

    胡茵和周明礼从公司被带走,分开审讯时,胡茵面如灰土,在最后揽下大部分罪责,承认杀周长毅是她的主意,其中细节的讲述条理分明。

    周引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法庭上,她的原先保养很好的皮肤光泽已流失殆尽,剩下一张和同龄辛苦劳作的人没有差别的发皱皮囊,她瘦削得很快,囚服像挂在衣架上一样空空荡荡的。

    胡茵作为主谋被判了无期,周明礼和其他人等被判了几年到十几年不等。

    周明礼入狱后提出要见他,他去了。

    狱中人不复翩翩公子的形象,他再不是那个炙手可热的集团继承人,别人也不在意他曾经的身份,曾经的姓名,不管是谁都只叫他的编号。

    周明礼嗤嗤癫笑:“周长毅说要把我踢出局,看来他最后选择的还是你。”

    他不知道,那位周长毅的心腹律师醒来后在权衡利弊之下对周引棠道出了实情。

    周长毅更改遗嘱的目的无他,是他一年多前在外地包养的情人为他生下了第三个儿子。

    周长毅把余下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老来子身上。

    来不及缅怀丧父之痛,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来不及接管集团事务,更来不及震惊……

    周引棠当机立断,安排他父亲的火化事宜。

    等那位情人抱着婴儿从外地风尘仆仆赶来想参与分割遗产时,周长毅早化成一堆灰烬,做不了DNA,无法证明这个婴儿是他的儿子,也就别想从他的商业帝国中分得一杯羹。

    周引棠望着那堆骨灰,心如止水。

    他们谁也不是周长毅最后的选择。

    不知道周明礼知道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

    周引棠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彻底失去任何感情,家里有关周长毅的东西都被扔到杂物间,珍藏的名贵古董字画被他拿去做人情往来送人,叱咤风云的铁腕企业家逝去如同一缕轻烟飘散,一点印记也没留下。

    *

    李如阳被网暴后。

    31岁的周引棠接受媒体的访谈为她清洗污名,事先疏通过的记者顺势委婉地将话题引向分手时去世的周长毅。

    他红着眼眶对着摄像头说,父亲永远是一盏明灯,前路漫漫,他会继承父亲的意志继续引领周氏走上更长远的未来。

    他的父亲,只剩下了这个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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