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北风呼呼灌进来，李如阳关上窗户开起暖气准备好零食饮料，披着毛毯玩游戏，等林予琴过来一起看电影。
呼啸的寒风时不时重重拍打在窗户上，震得玻璃轻轻抖动。
九点刚过，门铃响起，李如阳放下手机跑去开门。
林予琴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脱下厚重的呢绒大衣，屋内暖气立刻争先恐后包裹住她，身子一下热乎起来，脸颊迅速升温，泛起微微的红润，像是酒过三巡染上了醉意。
“事情办得顺利吗？”
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关掉客厅的灯，跟在李如阳身后走到沙发前的地毯坐下，点点头：“很顺利，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
林予琴悄悄往她那边挪了一点，柔声问：“今天看什么电影？”
李如阳打开投影仪，从视频网站上找到那部片子点击进去。她先是认真回顾了影片的简介，而后道：“唔……看简介讲的是两个女孩子从高中遇到以后一路相伴的故事。”
“听上去像我们的经历。”
“是有些像，”李如阳想了下，冲她竖起四根手指：“不过我们是四个人。话说回来小明和小华工作太忙了，偶尔有时间相聚都用在吃饭上面，凑不到一块儿看电影呢。”
“总会有时间的。”
背景音乐响起，声音由小渐大，序幕随之缓缓拉开。
电影开场。
升上高中一年级，同班的两个女主角最初没有任何交流，她们各自坐在教室的一角，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各自的兴趣爱好和朋友。
直到某天，她们在进出教室时不小心撞到一起，女主A是课代表，那一撞把她正要送去办公室的全班同学的作业本撞散在地，两个主角互相尴尬地道歉并齐身蹲下捡起散落的作业。
正当女主A以为作业收齐完备要离开时，女主B叫住了她，把手里最后一本捡起来的作业放在她怀里那摞作业的最顶上，笑着说差点把自己的作业本落下了。
女主A看了一眼那本作业封面的名字，不自觉默念出声，眼前人微笑着点头回应，故事线由此展开。
“小葵。”
“嗯？”
看着电影里的主角在教室门口相撞的一幕，林予琴想起被校霸堵门那日与李如阳班级门口擦肩而过的时刻，有感而发，忍不住问道：“你对我最初的印象是在什么时候？”
李如阳咔呲咔呲咬着薯片，仰头望着天花板沉思，“最初啊……我一般对同班同学没什么印象，但你是转学生，在全班同学面前做了自我介绍的，所以最初印象应该就是你转学来的那天吧。”
“是这样呀。”
比她意想中的要早。
漆黑暗淡的客厅里，电影里变幻不停的光照在林予琴的脸上。她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卷翘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欣愉，转头继续看起电影。
话题止住，李如阳却回忆起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要说第二印象的话，大概就是撞见陈凌把林予琴堵在食堂后面的那件事了。
那天上午，她得知方若华偷偷帮她报名参加学校运动会，而且还报了好几项，整个早上都憋着一肚气。
熬到中午午休，她溜到方若华的班上趁她睡着时用彩笔涂了个大花脸，结果刚涂完自己绷不住笑出声，把方若华给吵醒了。
方若华一脸懵地看着李如阳，后者解释只是过来看看她今天过得好不好。
人遁走之后，方若华转头眼神询问同桌的宋元明她来干嘛，宋元明同样是被报名的受害者，因而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憋着笑，一脸严肃摇了摇头。
于是方若华再度合上双眼仰头大睡。
直到睡醒去洗手间的路上，在迎接了走廊上同学们奇妙的目光后，她的心越来越沉，终于在洗手间的镜子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果断杀到李如阳的班级里。
李如阳的眼睛对上那张花里胡哨的脸，沉默长达三秒，突然一个箭步窜出教室跑了，方若华紧随其后。
为了躲避她的追杀，李如阳绕着整个学校兜圈子狂奔，任凭身后的人穷追不舍，边追边骂也绝不回头。
跑到食堂附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隐秘地，李如阳潇洒地滑铲拐了进去，没想到这里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几个学校好事分子正围着一个被逼到墙角的女生调侃取乐。
“你们在干什么？”
就是在这里，她才算是真正认识了林予琴。
*
电影过半。
故事中的两位主角在日渐亲密的交流中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高考结束后，女主A的父母明面商量实则强迫着要把她嫁出去换一笔丰厚的彩礼，女主B得知此事，和她约好离开本地。
两个人在雨夜出逃，坐上火车去别的城市打工。
她们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进厂、被骗、扮玩偶、摆摊……
弯弯绕绕走了不少路，幸而最终挣到第一笔上大学的学费，加上在家境较好的女主B的极力帮助，两个人在相距一千公里的地方各自度过了四年大学生活。
毕业后，她们回到那座曾经短暂生活过、承载着彼此所有美好和苦涩、容纳她们逃离原生家庭的城市，在那里稳稳扎下脚跟。
一轮红日低悬，跨江大桥上，两个人眺望着繁华的城市光景，黄昏的余晖洒满江面，波光粼粼。
不必等到明天，此刻就是她们新生活的起点。
电影结束，林予琴按下暂停键起身开灯，暖黄色的灯光霎时照亮屋内。
外面的风还在砰砰撞着窗户，李如阳打了个呵欠，裹紧身上的毛毯含糊道：“哎呀，今天风好大。”
“嗯，应该是要降温了，过几天就是立冬了。”
林予琴边回答边端起两个茶杯走进厨房，不时里头便传来烧水声。
李如阳懒洋洋的趴在茶几上。
投影仪幕布的画面停在黄昏时主角们望江而立的渺小背影。
黄昏。
她的脸贴在桌面上，眼皮悠然一抬一敛，想起了第一次去林予琴家的经历。
校霸陈凌性骚扰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林予琴碰到她总会冲她笑笑和她交谈一两句，或者是问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慢慢地，她们开始熟悉起来。
某天，林予琴请了病假，班长问有没有人和她住得近的可以帮忙送送练习卷和作业，询问一圈，见大家没有理睬，他索性直接将卷子和作业放在她的书桌上贴了个便条。
那天轮到李如阳值日，在扫到林予琴座位的过道时，看着她桌上的作业和卷子，自言自语嘀咕道：“有理由不做卷子和作业不挺好的嘛。”
陈凌似乎有说过，她住那个什么，益和小区最里面的房子。
好像是。
从公交车站下了车，李如阳抱着林予琴的课业走到小区门口，一眼望到陈旧掉漆的小区标识牌，上面写着益和小区四个大字。
这是个楼层不高的小型社区。
日暮时分，天际橙黄色的晚霞辉映下，一排排墙皮发黄的住宅楼显得更荒凉破旧。
李如阳走到最里面的一栋，楼栋门没锁，她顺着水泥浇筑的楼梯一层一层走上去，通道光线昏暗，整栋楼静得像已被废弃的一样。
她不知道林予琴家具体是在几楼几户，于是开始思考敲错门挨骂的可能性，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终无奈地决定先去最顶层，从上往下开始敲门试试看。
当她爬到五楼时，最先入眼的一户引起她的注意。
锈迹斑驳的大门被抹上重重叠叠的黑色和红色油漆，写着还钱之类的字样，看上去已经有段时间了，最近没有再有新的覆盖上去。
写时未干的油漆顺流而下，猩红、乌黑的线条相互缠绕蔓延到墙面底部，地上是碎片玻璃和残缺的空酒瓶，夹杂着剥落的墙皮静躺在昏暗的楼道里。
相当脏污。
她看得出神。
忽然，门内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
转瞬归于死寂。
李如阳沉默片刻，弯腰捡起一个破酒瓶。
然后，果决地敲响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