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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伊万斯泡的茶比霍格沃茨那只老蜜蜂要好,起码里头没有致死量的糖。

    以此为理由,斯内普几乎是三口就将那杯茶喝完了,茶杯不大,是那种带着小托盘的骨瓷杯,他只有两根手指能弯进把手的圈里,无名指的骨节抵在外面,这个动作对他本人来说有一些过于女性化了,他非常想放下这只勒手的杯子。

    旁边的佩妮则不慌不忙,她双手捧着茶杯,脊椎不再直挺着,而是呈现一个微小的曲度,好让她刚好触到杯沿,她喝得很慢,茶水反复荡过她的嘴唇内侧。其实她也不认为这种说不清的氛围令人舒适,只是理智上她知道留下这个男人对未来的自己有好处,所以她打算为一些还不确定的事情而努力。

    “还不错吧?”她先一步打破沉默,然后借由这句话转身看了看边上的人,她很小心,只让目光蹭到他的领口和下巴,而没有漫过鼻尖。这是一种谨慎,也是一种逃避,就好像小时候丢了一只玩具,伊万斯夫人因为受不了难缠的她,而把她带去了杂货店,让她在一堆玩具熊里选出一只她弄丢的兔子。

    倒在地上哭是没有什么用的,还不如当即选一只走。挑一只最柔软,最可爱的熊。

    她伸手从“库兰先生”手里接过那只杯子,她不太愿意用手掌托住杯底,那样太稀松平常了一点,会让她和餐馆里四十岁的服务员没有区别,于是佩妮用食指勾住了瓷杯边上纤细的把手,毫不意外地撞上了他的无名指。

    “或许您需要再来一杯吗?”她没有收回手,在一小阵僵持后,斯内普选择了松手,佩妮的手指灵活地从空隙中穿过,将那只杯子从他的手中拿走了,整个过程不足五秒,灵活到斯内普怀疑她经过了周密的演练。

    “不了,还有两个学生在等待我回去。”他说出了刚才准备好的理由,他早就该说出口了。

    “是吗?魔法学校也需要补习吗?”杯子转到佩妮手里后并没有马上被推到桌上,而是被捧住,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不停摩挲着上面的印花。

    这个话题并不是她想要提及的,但有些时候漂亮的场面话是必需的,与巫师谈论魔法和与老板谈论加班没什么区别。

    “不,是禁闭。”斯内普在说话前咬了下后槽牙,他的下颌肌肉在一瞬间收紧了一下。

    “禁闭?这是违法行为吧?”佩妮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瞧瞧这位许久未见的库兰先生了,“您看上去不像是会关人禁闭的老师。”他看上去平和极了,除了言辞有些简短以外,符合每一个迫切寻求港湾的青年女子的理想型标准。

    感谢他没有在她面前大聊特聊魔法,他真是个好人。

    这当然不是看起来像会关人禁闭的样子,因为这不过是用普通麻瓜随意拼凑出来的长相罢了,会关人禁闭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热衷于找那些倒霉的格兰芬多来处理恶心的炸尾螺,斯内普在内心嗤笑了一声,但这个笑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很奇怪,难道幻身咒还会抑制他的表情吗?没有镜子,通过餐边柜上的玻璃反光,他认为自己现在试图附和伊万斯的样子十分愚蠢。

    “您知道从茶杯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未来吗?”佩妮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末说。她想留库兰先生吃个晚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说的关于禁闭的事是假的,那应该就是假的,毕竟有暴力倾向的人怎么能做老师呢。

    茶叶占卜?骗人的把戏。

    或者说占卜都是骗人的东西,斯内普认为每一个相信占卜的人都是傻子。比如曾经的他,还有那个不能被提及名字的人,以及所有参与那件事的人。

    “这是我中学的时候流行的东西,我以前一点也不相信的,但是布兰迪后来给我算了一次,还挺准的,据说十六世纪的时候就有人用茶叶预测未来了。”佩妮继续用右手旋转着茶杯,她的左手握得很紧,杯壁磨得她掌心发热。茶粉随着剩下的一点水在杯底晃荡,要很小心才能避免它们冲出水流的束缚粘在白色的杯壁上。她做得很认真,认真到斯内普都没有机会叫停这项无意义的活动。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窥见天机的,人生来不平等是巫师界公开的秘密,一切都源自上天赋予,能力、财富与机遇。而拥有预言能力的人恰好被选中将这一条条既定的轨迹公之于世。

    斯内普看着伊万斯的样子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原来伊万斯小姐也会寄希望于这些缥缈的事情,他还以为她会选择用她坚硬的翅膀扇这个世界两个大耳光,要不索性用翅膀裹住自己做个不理会这世界的无能逃兵。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会回到十四岁大声嘲笑佩妮·伊万斯,一个说着讨厌魔法的麻瓜竟然妄想通过一点茶粉看到未来,不自量力。

    然而这种感觉又很不妙,他不应该怜悯伊万斯的。当一个男人开始怜悯一个女人的时候是很危险的,这意味着他在意她,无论这种感情是出于一些善良或者某种恶意。

    斯内普想要赶紧起身,随便来两个格兰芬多的傻子都好,梅林的胡子,这张沙发像是用魔鬼网编织而成的,他越是挣扎越是将他紧紧圈住。

    “布兰迪是我的一个朋友,她现在在美国,真可惜你们不能认识一下,她人很好。”佩妮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布兰迪说要等剩余的茶水均匀铺在杯壁上的时候观察底下的茶粉形状。“你看看这像是什么?”她把杯子举到了库兰面前,其实她对此一知半解,这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手段而已,看到蝙蝠或是南瓜,就算代表失望与挫折又怎样呢,她依旧可以把他们说成是幸运的象征。鬼才信这玩意儿。布兰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月亮,或者说是一个模糊的圆形的东西,于是说她会陷入爱情,可谁不会恋爱呢,在十四岁的时候。

    她怀疑库兰先生对此兴致不高,但她并不会因此气馁,因为他一直表现出对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这才是好的,比那些急切的、自以为是的男人要好得多。

    “水快流回去了。”说罢她把杯子放到了库兰的手里,他的手很大,她用着趁手的瓷杯在他掌中就显得格外纤薄,“你看到了什么?”

    茶的温度已经散了,但是杯子上还是留着点温度。这与贵族们爱用的水晶杯质感完全不同,杯口没有圈金,白瓷划了一个圆润的圈,但仔细抚摸,它又不是完全光滑的,外边描着鸢尾的地方有细小的凸起,划破了瓷胎的圆融。

    果然人一旦有了某种思想,就很难遏制它的发展。斯内普发现他不自觉将一只杯子与它的主人联系了起来。

    茶杯里有什么,除了的茶粉渣滓与一点剩余的茶外什么都没有,斯内普不觉得他能从中分辨出任何一个有规律的图形,可他心里隐隐清楚,如果他不给出一个答复,佩妮·伊万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的她可比以前难缠多了。

    他低头又看了两眼,在佩妮鼓励的目光下。

    正当他回忆学生时代占卜课上有什么中立结果的时候一道铃声划破了他们之间短暂的和谐。

    佩妮不想那么快去接电话的,或者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那个电话不要打来,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布置了一场“温馨”的聊天,但她不得不去提起电话听筒,因为哈利在第一声铃声响起的时候翻了个声,那是他苏醒的前兆。如果说这个电话可能会让晚餐进行的可能性变小,那么哈利·波特直接会让她与库兰先生的晚餐消失。

    电话设在通向卧室的走廊,佩妮站在电话前可以通过一株用作隔断的龟背竹的间隙看到客厅的沙发。库兰先生还坐在那里,在她起身前的请求下。

    在跑向电话的几步里,她暗自祈求这不要是公司打来的临时加班电话,也不要是保险公司打来的续费催缴电话,更不要是怀特太太打过来询问有没有按时给哈利换尿布的电话,总之这些电话都显得她太狼狈了,她需要表现得更游刃有余一些。

    没想到打电话来到底是德思礼。约她去看电影的男同事之一。

    不过他是唯一一个获得她电话的人,因为他当时表现得过于紧张了,紧张到没有人会觉得他另有所图,只觉得他应该是大脑被烧坏了才会说话如此像个未成年人,得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发红的腮帮子现在还印在佩妮的脑子里,像一只被煮熟的□□。

    “伊万斯小姐,下午好,不,现在快傍晚了,呃,我是弗农·德思礼,你应该知道的,今天是周末,或许我能邀请您去看一场电影吗?我怕您生日那天有约了,提前祝您生日快乐,伊万斯小姐。呃这个消息是人事处的莉塔告诉我的,她登记了所有人的生日,希望您不要觉得冒犯,我只是想祝您生日快乐。”

    这下问题变得棘手起来。

    伊万斯用手指缠着电话线的样子落在斯内普的眼里像是一种无声的鄙视,她低着脑袋看着电线另一头转盘上的按键,这种漫不经心的做派似曾相识,她把胡萝卜挑出餐盘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斯内普曾经有幸在某个派对上见过。傲慢的伊万斯。

    “德思礼先生,”佩妮打断了德思礼喋喋不休的道歉,如果没有记错他们同龄,但他身上却又有一种老伊万斯先生的特质,“谢谢您记得我的生日,但我今天有约了,和一个朋友,实在不好意思。”她尽量将语速放慢,显得自己诚恳一点。虽然德思礼的金发配上他发红的面颊很像会酗酒的苏格兰人,但像她这样的人不应该拒绝所有的可能性,好吧,这性质很恶劣,但她打赌公司里的每个女孩都会这么做。

    有约了,这个说法过于笼统了一些,伊万斯说话总是不清不楚,斯内普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约会、朋友,这些都是需要被精确定义的东西。

    “好的,那真是太可惜了。不,我是指对我来说太可惜了。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德思礼喘着气说,佩妮怀疑是他没有把领口的扣子解开,勒着了他不怎么细的脖子。结束通话前德思礼还是乐观地又问了一遍佩妮在生日那晚是否有约。

    这就有点莽撞了,佩妮皱了皱眉。

    “是的,生日那天我也约了人。”这不算骗人,她的二十三岁生日注定要和哈利·波特一起在这个屋子里度过,“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说吧,谢谢您,德思礼先生,再见。”

    斯内普赶在佩妮回到客厅前收回了他的魔咒,防止她踩拖鞋的声音经过放大后撞破他的耳膜。

    偷听别人的电话是很不道德的,但他本来就是来监视救世主,以及救世主的姨妈,所以他的心里可以说毫无负罪感,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在这里留一道咒语,以便他在霍格沃茨也能不错过这里的任何一个来电。不过这没必要,他对伊万斯小姐有几个男人来约毫无兴趣。

    刚才的情境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斯内普直接站了起来。

    佩妮大概能明白一些什么,巫师们的听力都这么好吗?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说得不对,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场面。

    “您是要走了吗?”

    “是的,伊万斯小姐。”斯内普发觉那只茶杯还握在他手里,于是他立刻弯腰将它放回了茶几上。杯壁的茶水再次积在了杯底,茶粉聚在中间呈现一个规整的黑色的圆。

    佩妮这次没有再挽留,但不得不说她有些不甘心,那种计划被打破的不情不愿,所以她需要在另外地方找回一些平衡,还好这位库兰先生不是她的同事,他们不用经常见面,她可以大胆发泄一下。

    “我可以称呼您肖恩吗?您可以叫我佩妮。”她在门框旁说道。

    当然不可以,斯内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库兰这个名字已经够傻了,肖恩又是什么?上帝的仁慈、正直与他都没有半个纳特的关系。至于伊万斯的教名,佩妮,多么俗气的紫色矮牵牛啊,佩妮,他抿了抿唇,反复咀嚼了几下这个名字,直到每个字母都散开,还是没有品出其中的奥秘。

    这种被拒绝的感觉竟然让佩妮获得了一丝快感,她想要让事情更离谱一些,这大概就是赌徒心理,一张没有中奖的彩票只会让他们继续掏钱买下一张。

    “那我能邀请您来参加我的生日晚会吗?就在这里,两天之后,我要二十三岁了。”

    这未免太轻薄了一些,尤其是最后一句,她简直和极力推销自己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确实没有。斯内普很烦,伊万斯在示弱后夺取主动权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他总是踩进同样的陷阱。他打算拒绝,可狡猾的伊万斯没有给他机会,她说哈利要醒了,然后关上了门。

    “我会等您的。”她的声音从还没关紧的门缝里溜出来,像一封不需要回应的密信。

    哈利确实醒了,但他没有闹腾,只是吮吸着自己的拇指,然后眨着眼睛盯着靠在门后的佩妮。

    佩妮瞪了他一眼,她把所有的不顺都归结到这家伙身上。她快步走过去,把给他盖着的毯子掀了起来。“乖乖在这儿待着,不然你今天的晚饭就泡汤了!”

    说罢她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端去厨房的时候她没忍住还是好奇地看了眼另一只茶杯。

    圆圈,那应该是什么?布兰迪说那是最完美的结果。

    标准的陷入爱情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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