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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内不分昼夜,唯有一盏燃不尽的灯在努力证明时间的存在。

    佩妮相信她才休息了没多久,毕竟这张沙发实在不适合睡觉。

    礼裙内侧的拉链令她呼吸不畅,于是她转换姿势,打算再找个好角度躺下。

    然而她才刚移动一寸,脚腕就冷不丁地被捏住。

    她皱眉看向眼前突然睁开眼的男人,用眼神示意:您有事吗?

    斯内普尴尬地松开手,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

    他已然意识到自己的屋子实在简陋得不像样,尤其是当他又回忆了一遍德思礼公寓里的那张大床,以及上面丝绸制的床单。

    这不是适合佩妮·伊万斯的地方,他明白。

    但他仍固执地希望这段时间能够脱离时空法则,成为宇宙中某个孤立的点。

    佩妮曲起膝盖,把脚踩在他大腿上。一副主人翁姿态。

    伊万斯小姐的得寸进尺,斯内普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由西弗勒斯·斯内普造成的。

    他否认后者是他本人。

    在他反复暗示下仍无动于衷的傻子最后竟完成了他未成之事,让他尤为不齿。不仅如此,那家伙在伊万斯面前发表的演说实在太过肉麻。

    那分明是诱骗。

    回忆起这段情节,他不免想到自己是如何顶着最讨厌的大胡子,一边扮演无私的圣人,一边却只得像个小偷似的在教堂外偷窥。

    他看向佩妮·伊万斯。

    她和婚礼上那个惊恐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被肥猪一家生吞了的伊万斯不一样,也和曾经那个因为见到魔法而昏厥的伊万斯不同。

    不过她并没有变聪明,这点他可以肯定。

    因为她丝毫没有察觉眼前人并非真正将她带离婚礼的那位,也没有意识到她已踏错时空,进入了一个由魔法制造出来的新宇宙。

    更关键的是,她还不清楚她没能力逃脱。

    这里是佩妮·伊万斯曾经如此迫切想要踏足的魔法世界。她会喜欢这里的,不是吗?

    斯内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掌控了这一切。

    “你在想什么?”佩妮踢了他一下,打断了他脑内的博弈。

    见他不语,她说:“我猜你在后悔说了那些话。”

    承认或不承认,这是个问题。纵然不会看人脸色如斯内普,也知道这个问题不该回答。

    “真的不后悔吗?”佩妮夸张地表演道:“‘独一无二的伊万斯小姐’!”说完还故意抖了抖肩膀。

    斯内普的表情出卖了他,他显然很在意这段不符合他演讲水平的发言。

    “看看我的裙子,怎么样。”

    又一个选择题。最后斯内普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高的评价,“不错。”

    “你确定吗?这条裙子在今年已经被出租过二十次。也就是说在今年,有二十个女人和我一样,穿着这条紧得要命的裙子走进了教堂,举办她们人生‘独一无二’的婚礼。”佩妮说。

    她笑得过于坦荡,以至于让斯内普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那段话真不像你会说的,因为那更像婚纱店的广告词。”

    佩妮抵着下巴看他,让斯内普有些心慌。

    “每个人当然都是不可复制的,那为什么我们还在兜着圈子追求独一无二呢?可能这个词真的有魔力,我听到之后就不受控制地向你走去。”

    斯内普轻哼了一声,略有些扭捏地抬了抬下巴,算是对后半句话的回应。

    同时他自动忽视了前半句。于他而言,在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下,思考这件事没有必要。成功是目的,其余皆为手段。

    “也许有时候人是故意让自己淹没在这个世界里的,因为自由令人害怕。

    “而这样的庸碌又无法满足贪婪的人类,于是才需要‘独一无二’这样的致幻剂。”

    她抬头望向天花板,“我总寄希望于用出逃来摆脱生活的一成不变。可是无论停靠在哪里,所有船最终都会回归海域,因为不存在永恒的港湾。”

    就像她最终也会回到现实中去。

    她的脚不安分地在动,似是又要逃跑的信号。

    斯内普紧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

    “跟我来。”

    外头静悄悄,可见依旧是深夜。楼梯的移动声响格外明显。

    佩妮·伊万斯的影子早已习惯在电灯下站得笔直,因而面对燃烧的壁灯时不自觉晃动起来,似乎在暗示主人的心神不宁。

    到五楼花了些时间。

    斯内普推开一扇门。里面比走廊更暗,仅有月光从一方玻璃窗中洒落。

    这大概是间废弃的教室,地板十分老旧。佩妮踮着脚向中心走去,小心不让自己的高跟鞋发出恼人的声响。

    在月亮的投影中有一面大的如柜子一般的镜子。

    她先试探性地往里看了眼,只瞧见一位头发蓬乱的新娘。

    她又凑近了些,确认那个下眼睑被睫毛膏晕染得黑乎乎,有点像朋克乐队主唱的女人正是她自己。

    “你在哪里?”她问斯内普,他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对方不回答他,反倒问她:“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当然是我。怎么了?我像个疯女人。”

    “再等一等。”

    “好吧。”佩妮不解,但她对镜子里的女人十分好奇。她缎面的裙子已经变得很皱,像用纸做的。这和她在今天,哦不,昨天早上的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等等,我为什么在动?”她惊呼道。

    她的头发渐渐变短,样貌也逐渐年轻。她的裙子无端生出衣袖,成了件毛衣。毛衣很熟悉,但款式很老旧,不像是她会买的,反倒像是妈妈的品味。

    紧接着有人走入了镜子。

    那个人的心情一定很好,她蹦蹦跳跳,手里拿着装饰圣诞树的彩色圆球。她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很深,但只要她一转头,月光就映出其中的红色。

    是莉莉。

    佩妮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尖叫声泄漏。这里的莉莉甚至比她回忆中的更清晰。

    莉莉走过来,牵住了镜中她的手,然后交给了她一个塑料材质的红色装饰球。

    “佩妮,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吗?”

    佩妮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近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实在过于谄媚了,和她想象中与莉莉重逢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可眼下她没有一点要仔细思考的意思。

    “打开后会有一只小精灵。”莉莉俯在镜中的她耳边说话。

    也许那压根不是镜中的事,因为佩妮确信她的耳朵也感受到了热气。她知道是莉莉在告诉她,

    她盯着镜子,镜中人用双手打开了那个球。果真有一只小精灵飞了出来,蓝色的。

    原来那就是小精灵吗?怎么和她曾经幻想的一模一样。

    “哇哦,我们的佩妮真能干。”

    是爸爸的声音,他笑得很大声。他是如此年轻,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妈妈也是。爸爸揽住了莉莉,妈妈则站在了“她”身边。

    四个人微笑着面向佩妮。

    有千言万语在佩妮心中闪烁。她想和莉莉开个危险的玩笑,她说:我们扯平了,谁也没有参加谁的婚礼。

    没想到莉莉真被她荒唐的笑话逗得直眨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一道男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佩妮听到的欢声笑语。依据声音的方位,她推测斯内普正站在她后边,然而她不舍得回头。

    “莉莉。我看到了莉莉!你看到她了吗?她在向我们挥手。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你见过的他们的,对吗?”

    “我看不见他们。”斯内普说。

    “为什么?他们分明就在那里。”

    与他的冷静相比,佩妮的情绪显得不怎么稳定。

    她的泪腺不受控制地分泌液体,然而镜子里的人都笑得那么开心,让她觉得自己的泪水是如此不合时宜,只好努力睁大眼睛,让眼泪快点蒸发。

    一切不快乐的事似乎都不被允许在此刻发生。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演练的对父母的忏悔和对莉莉先抑后扬的挽留都被禁止了,她只能呆愣地站着,看镜子里的家人依偎在一起。

    “佩妮,和我们在一起吧。”莉莉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爱我们。”

    佩妮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当然,我爱你们。”她说,然后又急切地问:“那你们能原谅我吗?”

    原谅她的不成熟,原谅她嫉妒,原谅她没有紧紧抓住他们的手。

    原谅她的一生并没有按预期行走,而是在某个地方徘徊打转。

    镜子里没有人回应她,她们只是微笑,就好像她什么错都没有犯过一样。

    “他们说了什么?”

    “她们让我留下来。”佩妮木然地重复。

    “你会吗?”斯内普问。

    毫无疑问,他期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因为他面前的镜子什么也没有幻化出来。

    镜子里的他穿着一身在某种程度上算已经穿了三天的衣服,边上站着一位正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女人。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改变。

    对此他并不意外,只觉得某些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地上。

    “你是属于这里的,佩妮。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莉莉继续说道,她甚至跑出了镜框五秒,然后拿着两封信重新走了进来。

    “看。佩妮。”莉莉激动地向她展示信上的内容。

    镜中的佩妮兴奋地接过了信。

    而镜外的佩妮却尝到了泪水的咸味。

    她背过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镜子里的一切陡然消失了。

    “那是真的吗?”她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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