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人心难测
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回想起外婆对我的好，心里一阵难受。窗外的风景逐渐被翻涌的眼泪模糊不清。我垂下头，眼泪落在手背上，滚烫炙热。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为什么偏偏是我外婆生病了？
公交车的报站声响起，我擦了擦眼泪，低着头从后门下车。走在路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压抑的哭声从我的嗓子眼挤了出来。
外婆总是会偷塞零花钱给我，会把我喜欢吃的东西留起来给我。夏天的夜晚，外婆手里的蒲扇慢悠悠的扇着风，我倚在在外婆的脚边听她哼着小曲。相比重男轻女的奶奶，我从外婆那里得到了更多的切实的温暖。我奶奶从我小时候就开始念叨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自记事起，我总觉得自己在家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但是在外婆家，外婆的偏爱让我觉得踏实又温暖。
“你。。。。。。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在我身侧响起。
我没有回头，抹着眼泪继续往前走。程放挡在我面前，问我“谁欺负你了？”
我抬眼看他，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外淌。程放眉头紧锁，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我外婆生病了”我哽咽的说出了原因。
程放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两秒后，直愣愣的朝我的后背拍了两下。“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你不要伤心了”
“得了胃癌。我好害怕。我想让外婆好好的。我外婆对我最好了。”说着，我又忍不住开始抽泣。想起外婆那张蜡黄又瘦弱的脸颊，我的心在一阵阵抽痛。
程放向我靠近了两步，揽过我的肩。我靠在他的怀里，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湾。此时，我只想哭一场。哪管什么鼻涕口水，全都蹭在他的白衬衣上。
等我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程放默默走在我身边，一起回学校。在学校门口的超市，给我买了一瓶水。哭过后的情绪好了一些，喝了几口水：“我眼肿了没有？”
“你说呢？”程放看了我一眼。“我请你喝奶茶”
“不喝，我回去了”
“那一起”
“不许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严肃的和程放说。
“没那么无聊。你就不要想那么多，肯定会好起来的”
“嗯”看着程放的眼睛，莫名有种安心。
平时中午一放学，我就百米冲刺去食堂吃饭。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我坐在座位上，慢悠悠的收拾书本。龚香香从门口进来，拿着一个篮球，走到程放桌边。
“放哥，你的篮球被我弄丢了。那天我买奶茶，忘在那了。我赔你一个新的吧”龚香香说。
“算了。不用赔我”
“买都买了。我放这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龚香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没事”程放拉开椅子，往外走。
“放哥，我请你吃饭吧。弄丢你的球，我好愧疚啊”
“不用。你爱干嘛，干嘛去吧。总之，别来烦我”程放对龚香香失去了耐心。
“某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胡以芜走过来，扯了下龚香香的袖子.“香香，跟我吃饭去吧”
龚香香不想走，但看了一眼不耐烦的程放，还是跟在胡以芜后面出了教室。
我去了曦月他们教室，教室空无一人。我才想起他们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估计早就在食堂吃上饭了。我转头想回教室睡觉，扭头看见程放站在我身后。
“吃饭去”
“不想吃”
“不能挨饿”程放的两个手指揪着我的衣服往楼梯处拉。我懒得和程放拉扯，随着他一起往食堂走。快到食堂门口，程放被朱殿才拉走了，说有事要找他帮忙。
我心里闷闷的，去了西一食堂排队打饭。站在我前排的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在说个不停。
“烦死了。历史老师就是爱拖堂。拖了15分钟才下课。我一早就想好吃香辣鱼。等会轮到我，不知道鱼被打完没有？”戴眼镜的女生说。
“拖堂也还好。我最烦语文老师占用自习课给我们发试卷做。自习课都不放过我们“”
“听说文科一班的何老师从来都不占用自习课。作业也不多”
“那人家文科一班都是佼佼者，不用那么拼。人家学习都是有天赋的”
打饭阿姨的速度还算快，吃饭的队伍前进了一大半。
“这次我们班的黑板报得了第三名，老班好高兴啊。我听说倒数第一，竟然是文科一班”戴眼镜的女生笑道。
“我也听说了。可能都是些书呆子”扎马尾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一想到是我的原因才导致班级荣誉受损，我就无地自容。我想反驳她们，话到嘴边，变得有苦难言。我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心情，转身要走。
我的胳膊被拉了一下，我扭头看见唐景延站在我身后。我刚才一直在想外婆的病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是唐景延。
“口气就这么张狂，笑我们文一班 ”唐景延开口怼她们。
“唐景延”戴眼镜的女生心虚的对旁边的女生嘟囔了一声。大部分的同年级师生都认识年级的前三名，所以她们自然是认出了唐景延。
两人对视了一眼，佯装没有听见唐景延说话。轮到她们打饭了，要了两份宫保鸡丁和西红柿炒蛋，火速从我们面前离开。
“你先打吧”我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心里感激唐景延的解围。
“你先”唐景延说。
“要芹菜炒肉和红烧茄子”我端着饭找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唐景延端着餐盘在我对面坐下。
“你这几天都不太高兴？不会还在为黑板报的事情过不去吧”唐景延问我。
“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是因为而起”我有些垂头丧气。
“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你画画也画了两三天，谁都会去爱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件事，不是我们不想做好。是外因在从中作梗。你就不用自责了”唐景延在吃饭前，把菜里的葱挑了出去。
“你不吃葱吗？”我好奇的问。
“不吃。不喜欢那个味道”唐景延开始吃饭。
我看了一眼四周，胡以芜和龚香香坐在我左前方的位置。胡以芜似乎早就注意到了我们，她拿着一双筷子在碗里拨动了几下，眼睛始终停留在我们这边。
我低头吃饭，懒得理她们。唐景延坐在我对面，让我有点紧张。偌大的食堂，杂乱的话音里，我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景延，那天看你借了本《鲁宾逊漂流记》，看完没有？”
文渊刚吃完饭，路过我们座位，和唐景延打招呼。
“看完了。打算下午还。你要看的话，我借你看完再还”
“下午去你们班找你。我妹在你们班怎么样？”
“挺好的”唐景延说。
“你慢慢吃。我午休去了”文渊转身走了。
“真羡慕有哥哥姐姐的。开学的时候，我看文渊帮文墨心报到领书交学费。连宿舍的床都铺好”我羡慕道。
“文渊对他妹妹照顾的挺周到的”
“你姐姐对你也很好吧”我问。
“很好”唐景延吃着饭，顿了一下。
“上大学了吧？”我之前听曦月说，唐景延的姐姐唐闲玉在读一本。
“没有读了”唐景延变了脸色，大口扒饭。看唐景延有心事的样子，我没敢多问，低头闷声吃饭。唐景延吃得快，他起身去送餐盘的时候，我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半。
吃完饭回宿舍，曦月来我们宿舍送奶茶给我。纪念请曦月出去吃炒菜，还送了奶茶。曦月说，隋光宇对她爱答不理的，所以她懒得理隋光宇了。和纪念走在一起，感觉特别有面子。低年级女生那种羡慕的眼光，让曦月有点小自豪。
我拉曦月到楼下小花园，和她讲了唐景延在食堂帮我的事情，让我十分感动。
“曦月，我就觉得我没有看错人”
“是不是好感有涨了一大截？”曦月晃了晃手里的奶茶。
“嗯”
“我看你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他就帮你个小忙。你至于感动到涕泪纵横吗？”曦月伸手摸我的眼睑。“还真的哭肿了”
“不是。我外婆生病了”我一说起我外婆，心酸的有些哽住喉咙。“我外婆得了胃癌”
“啊。。。。。。”曦月走过来抱住我，轻拍我的背。“一定会没事的”
“嗯”
计算机课，我在网上查外婆的病。那些数据让我不寒而栗。存活率三个字在我脑子里回旋。两个晚上，我都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盼到周六，我回家和我妈说，我要去看外婆。我妈说，胡权益帮了忙，把外婆转到市里面去了。胡权益托人找了市一医院的专家，准备手术。
从我们县去市里，坐大巴要两个多小时。路途有点远，我妈不让我去。
我从旧皮箱里翻出我的存钱罐，我把所有存档零花钱，压岁钱都给了我妈。我妈哄我说，钱已经凑够了。
我舅妈因为钱的事情，每天都在和我舅舅争吵。有天下午，舅妈带着乔乔过来找我妈，让我妈找胡权益多借点钱。舅妈说他们的积蓄不能动，为了培养乔乔，必须要买那套学区房。
我舅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一脸漠然的在旁边倒茶。我舅妈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自私，在她眼里，从来没有把我外婆当作亲妈对待。不然也不会拿着救命钱去买房。从我舅妈口中，我得知我妈开口问我爸借钱，我爸的卡都在我后妈手中，所以没借。
“陈廷玉现在还想把店面转了。你说这转了。我们一家子怎么活”舅妈哭道。“房子交完首付，还有房贷要付。阿知，你帮帮我们吧。梦梦爸爸不借，你向胡总借下。胡总那么大产业，借这点钱都只是冰山一角”
“他已经借了五万给我了。我不好再开口”我妈为难道。
“妈手术费和化疗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哥出去借，也就一两千的往回借。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靠你靠谁？”
我听着我舅妈的话，特别想回怼一句“不是还有我舅吗？我舅也是亲生的”
“梦梦，进去写作业”我妈怕我多话，赶我去写作业。
“我们也心疼妈。但是我们真的没有钱了。你和胡总开开口，再借点。”舅妈急切的说“胡总对你那么好。人也不错。你以后嫁给他。肯定是享福。你命好，能遇上胡总这样的。等妈的病好了，你们赶紧把婚结了。以后也有个好的依靠”
“梦梦，把乔乔带上”我妈喊我。我带着表弟进里面写作业。舅妈在外面对我妈打感情牌，搜肠刮肚的对胡权益一顿夸。舅妈说我妈命好，遇上胡总这样的人。
“若若的爸爸也是的，那么绝情。借钱就一毛不拔，不顾及一点往日情分”舅妈的话像把刀子一样在我妈心头扎。
“不要提他了。本来现在也和他没有什么瓜葛了。佳慧，你不要和我哥置气，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会想办法的”
我听着我舅妈的话，一肚子火。听她提到我爸，我心里暗暗失落。我舅妈看我妈好说话，连夸我妈知书达理，难怪会遇上胡总这么好的对象。我心里暗骂市侩。
送煤气的叔叔敲门，舅妈这才住嘴，帮着干些活。我和乔乔在房间堆了一个下午的积木，舅妈带着乔乔吃过晚饭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