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黑风谷(十一)

    她张了张口,又瞥了眼自己身后的轻阑,似乎是在顾虑要不要在她面前说出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她们的经历。

    她和轻阑本来是打算在石洞里坐满一个小时的,一来道具已经在手,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二来就是,轻阑的状况并不好。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刚开始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后来安静是安静下来了,但安静得又不是很对劲……”柳陌篱小声说着。

    轻阑冷不丁说了句:“我说过我没事了。你不用跟他们再说这个。”

    我看了她一眼,确实是一脸可以说是漠然的冷静。

    柳陌篱说了声“也是”,也就不再谈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件让她很在意的事:

    时间过了一半的时候,她开始觉得时不时从隧道传来的风声越来越像人的哭声。

    她这话一出,我和林谴都僵了一下。

    柳陌篱还在皱着眉头低低地说着,没有发现气氛的不对劲:“而且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一样……我担心会发生什么,就带着轻阑挑了一条最安静的隧道进来了,想待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出去。”说到这里,她终于察觉出了我们异样的沉默,小心翼翼道,“你们难道也听到了?”

    话音刚落,一声熟悉的嚎哭就在我们前面、她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柳陌篱吓得尖叫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回头想看,回到一半像是想起自己在一片黑暗里什么也不会看见,于是惊恐地看向了我们:“就是这个,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而且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我和林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都想到了这嚎哭声是跟着谁来的。

    这声音就像是赌博的钟声,但凡敲响了,听到的人都得做出一个一旦失误便会丢掉小命的选择。显然,这里的鬼怪没有打算放过这两个开场得势的幸运儿。

    “到底是风声还是人声啊。”没有得到我和林谴的回答,柳陌篱就害怕地道,“都到这里了还能听到,看来还得往前走……”

    “别再走了。”我有些艰难地道,“你走到哪里,它都会跟着的。”

    “啊?”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不是风声,是某种……生物发出的声音。”虽然他们是活物还是死物还有待考据。

    她脸色顿时变了:“什么……什么生物?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我们具体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种东西会跟着光来。”

    我说到这里,柳陌篱顿时瞪大了眼睛,一直沉默着的轻阑突然也有了反应,轻轻动了动。

    我越说越焦急,“而且听声音它们已经跟过来了……你们得快点把光给灭掉!”

    “真的假的——”柳陌篱面色煞白,“可是这手电根本就关不掉啊!”

    “这就是问题,”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更冷静,“其实我们一拿到手电就打开了,结果引来了一群怪物,最后只能把手电给砸了。”

    “砸了??”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你把你们的道具给……砸了!?”

    “对。”我笃定道。

    轻阑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善了起来。

    柳陌篱茫然地睁着眼,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们又是幻象,对不对?”看我和林谴没说话,她就冷笑道,“之前想骗我走错路,现在想骗我砸道具,你们真是用心良苦——”

    ……幻象?她也看到了?

    林谴不爱遭人冤枉,这就有些生气了:“谁在骗你们了?我们好心提醒——”

    我扯了他一下,对柳陌篱道:“我之前也看到了幻象,但在开始前先闻到了一股很甜的味道。你在看见我们前有闻到吗?”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我话的真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放弃唯一的逃生道具的觉悟,所以我急归急,也只能盯着她等她做决定,没更多的话可说。

    几秒后,她有些犹豫地开了口:“那……你们现在的手电还能打开吗?”

    “不能,”我如实道,“能不能出去我们也不知道。”

    她苦笑了一声:“我可冒不起这个险。”

    “我们是没时间了才这么做的,你们的话不知道离手电远一点有没有用。”我道,“但只要身上有光,估计就不太行了。”

    柳陌篱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直没表态的轻阑忽然冷冷地开了口:“刀娘,你不会真的想听他们的吧?”

    前者紧抿着唇,显然自己也没想好。

    正僵持着,她们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嚎哭,声音比上次清晰了许多,也能清楚地听到嚎哭末尾绝望又哀恸的喑哑声,离我们已经相当近了。

    没有风声会是这样的。这一声嚎哭似乎也点醒了柳陌篱什么,原先还半信半疑的表情顿时就惊恐地拧了起来。

    我压了压惊:“你之前也说感觉那声音在靠近。这一次和上一次比起来有没有更近,你自己清楚。”

    我话音刚落,隧道里立马荡起了另外一种细碎但密集的窸窣声,洪水一样大片大片向我们的方向涌来。这声音我和林谴已经非常熟悉了,正是那些东西的爬行声。

    这窸窣声就像小兽的爪子一样,几下就挑断了柳陌篱紧绷的神经。她急促地一把抓住了轻阑拿着手电的手:“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

    轻阑古怪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他们就算真的是人,也只是想要抢走我们的道具而已!”

    “花姐!你自己听听——”柳陌篱大睁着眼,指向她们的身后。

    “我听见了,只是风声呀。”

    “什么……”柳陌篱一愣。

    就算没有我之前的那番话,在听到这些声音之后,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这只是单纯的风声。

    “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只是想要我们的道具而已啊。”轻阑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竟对柳陌篱柔柔地笑了起来,“之前那个喵哥是怎么对我的,你没看见吗?除了想要自己活下去之外,他们还能想要什么?”说着,她试图把柳陌篱的手拽开。

    “……轻阑,别开玩笑了……”柳陌篱乞求一样道。

    轻阑轻声细语:“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有道具,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出去了。”她说着,竟咯咯笑了起来,“能出去了,你开不开心?”

    柳陌篱怔怔看着她,惊恐之色一点点攀上了她的眼球,眼神到了最后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

    林谴低骂了一声:“她怎么笑起来比不笑还恐怖?”

    我唏嘘地表示同意。这精神状态看起来多半是彻底崩了。

    但到了生死关头,命数如何本来就是自己的选择,我说这么多已经是仁至义尽,她们最后要是决定留下道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呜呜……”就在这时,一声哀嚎声和风声混杂着涌来。

    “啊啊啊!!”柳陌篱彻底崩溃了,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伸手就要去夺那把手电,“快丢掉!快丢掉啊!!”

    轻阑温柔的神色一瞬就没了,凄厉地尖叫了起来,甩手挣开了柳陌篱,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救命!!救命啊!!”即便她身边只有我们几个。

    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就见柳陌篱又扑了上去,轻阑则一边一个劲惨叫着“救命”,一边拧着身子拼命推开了她,自己踉跄退了好几步。

    “轻阑——”知道自己抢不过这种状态下的她,柳陌篱急得已经哭了出来,使劲跺了跺脚。

    “你和他们一样!都想抢我的东西!”轻阑把手电捂在怀里,冲我们失声尖叫,“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轻阑,放开手电啊——”面对她的指控,柳陌篱号啕大哭起来。

    “齐姐,怎么办?”林谴的声音很焦虑,“我去抢过来?”

    总不能让一个已经不正常了的人替正常人做选择。我刚想说好,嚎哭声就在我们面前炸了起来,瞬间将我们卷入了充斥着痛苦和绝望的地狱。柳陌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大声哭叫,轻阑却跟没听见一样,在原地嘶喊着些毫无逻辑的话。

    “别过去了!”我忙一把拉住了林谴,又对柳陌篱大吼,“快过来,离那边远点!!”

    柳陌篱已经怕到了极点,哪敢在那边再做停留,恨铁不成钢地多看了一眼轻阑后,转身就头也不回地朝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好在手电似乎真的是有影响范围的,跑到差不多我们身边的时候,她身上的光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她看不见路,直接跟林谴撞了个满怀,吓得尖叫起来;林谴虽然自己也吓了个够呛,还是捏着她肩膀让她冷静。

    我心脏几乎已经狂跳到了嗓子眼里,一边拉着柳陌篱的胳膊一边试着和轻阑沟通:“花姐,你不用砸手电,也不需要把手电给我,只要把它放下,然后到我们这边来——”

    “骗子!骗子!!”

    我心一急:“这是我经历的第二套书了,我不会骗你!”

    林谴一愣:“啥?”

    她却根本听不进去,恨恨地叫道:“你们两个是自己的道具坏了出不去,她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所以都要抢我的——”又低低笑了起来,“她抢不走,你们也一样……道具是我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柳陌篱在旁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呜咽着。我哪里会甘心,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我看见,她身上理应什么都照不见的光,竟然照清了她身后的一些东西。

    “我靠——”林谴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痛骂了一句。柳陌篱惊恐又绝望地“呜呜”了两声,大概是被林谴及时捂住了嘴。

    我也浑身发起了抖来。

    她身后的隧道里,竟然附满了一张张的人脸。

    ……不对,那些哪里是人脸,分明是一颗又一颗的人头,密密麻麻、姿态怪异地吸附在地上和石壁上。

    这些人头或男或女,大都翻着眼白,表情说不出来的森然,脑后竟然生出了一簇类似于触手的组织,供它们甲虫一样移动攀爬。无数颗人头挤在一起,像一片长出了脸的虫卵。

    一眼看去,隧道就像是一条肠道,而这些人头则是肠壁上微微攒动的肉瘤。

    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是被一颗人头爬了全身,我喉咙一哽,差点就要吐出来。林谴看到的是一颗颗人头在地上爬行——也难怪他会误以为是人趴在地上爬。

    山谷里的那些无头尸体……我们大概找到他们的头了。

    轻阑依旧情绪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都爬着些什么东西。她动的时候,身周的人头就在晃动的光线下呈现出了不同的神色,或狂喜,或痛苦,表情诡谲夸大,狰狞无比,眼珠时不时地转动一下,嘴也细微地翕动着,活像地狱里的场景。

    唯一一个吸附在洞顶上的是一颗女人的头。它的脸正对着轻阑的头顶,杂乱的黑发垂下,几乎就碰到了轻阑的头顶。它的嘴怪异地大张着,半张脸都被黑黝黝的嘴洞占了去,像是要呐喊些什么。

    气喘吁吁地骂完一句后,轻阑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细听倒是能听出柳陌篱拼命抑制的呜咽,林谴的呼吸声也颤得厉害。谁也不知道发出声音的代价是什么。

    一片安静中,那颗女人的头终于有了反应,先是微微动了动,随后松开了两根攀在洞顶上的触手,那张脸就缓缓挂了下来,和洞顶的角度从平行变成了垂直,正好面向了我们。

    她此时应该正直勾勾盯着下面的轻阑,但因为眼睛里已经没了眼白,我莫名有了一种她是在盯着我们看的错觉,不由身子一僵。

    “你们人呢?”因为刚刚的一通嘶吼,轻阑的嗓音有些发哑。

    那颗女人头的触手向轻阑探去,越伸越长,最后竟然变成了两条干枯手臂的形态。

    轻阑对自己头顶上的变动浑然不知,等了一会不见我们回应,似乎是以为我们走了,就把一直捂在怀里的手电拿了出来,端详着喃喃道:“我就说他们抢不走吧?强盗和骗子就应该死在这里。”说着,她神色温柔地把手电贴到了自己的脸侧,连声音里都洋溢着幸福,“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在她说话间,那双手也已经探到了她的头颅两侧。

    我颤抖地吸了口气,似乎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她甜甜笑着:“出去了之后做什……”

    “咔嚓”

    那女人的头大张着嘴,双臂一旋,竟是就那么把轻阑的头给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用力一扯,

    她的头就被硬生生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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